《水火相容》黎焱

8、第 8 章

　　高敏先行一步回了学校，留下高旭东陪着克里斯在江边散步。
　　克里斯静静的坐在江边的石凳上，漂亮的蓝瞳被夜色晕染得浓重了些。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高旭东：“谢谢你，救了安吉莉娅。”
　　“不用客气，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留些陈芸的在人间的痕迹罢了。”
　　克里斯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你说的那个有Alpha潜质的人现在在哪？”
　　高旭东的心脏有些抽痛，他连忙摸出药来服下，缓缓地舒了口气：“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那时候你们两个再见面也不迟。”
　　看他吃药，克里斯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垂下眼睫，不再看他，轻声问道：“当年我没能帮你...这药...很苦吧？”
　　高旭东轻笑一声：“再苦也得吃啊，不多活几年，怎么把小敏抚养长大。”
　　克里斯再次陷入沉默。
　　走在回住所的路上，高旭东突然开口：“我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曾经长期服用花楸灰，导致现在停药时月圆之夜的反应会强烈些。”
　　克里斯双眼微眯：“He's not a born werewolf, he's not trained, he's been suppressed by mountain ash for a long time, and he's still not fully bestialized, but he's a very strong-willed one.（他不是天生狼人，没经过训练，又长期被花楸灰压制，到现在还没完全兽化，还真是个意志坚强的。）”
　　叶知秋对高旭东的行动一无所知，他还沉浸在让叶茂焦头烂额的喜悦中。说实话，他从没碰过家里的产业，空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经验，说他是“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也没毛病，好在他还有可以完全信任的沈广涛。
　　那几个被抓进去的叶茂心腹虽说是狗头军师，但好歹还能凑合着用，这么一比，叶茂新换上来的这群人简直就是乌合之众，除了叽叽喳喳，惑乱军心，啥作用都没有。可话虽这么说，叶知秋和沈广涛依旧没有掉以轻心，以防这群人狗急跳墙。
　　股东大会将至，原本胜券在握的叶茂慌了神，他不光身份尴尬，连股份都是从一些小股东那里威逼利诱弄来的，但即使是不惜代价，东拼西凑，也只弄到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跟叶志鸿手里的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可叶志鸿那个死老头子的代理律师跟他一样，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儿，甚至在叶茂找上门来的时候放话，除非叶茂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别想拿到股份。
　　眼下，叶茂仗着叶志鸿在他手里，只要防止叶知秋回来，拖过了股东大会，公司的实际控制权还是在他手里。
　　叶茂的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他的运气已经透支，多拖一天都难。
　　警察赶到叶茂住处的时候，他刚刚翻窗逃跑，在草丛里躲了三个多小时才敢爬出来，顺着小路一瘸一拐的跑了。他没地方去，只好摸到了乔诗娜的家门口。
　　乔诗娜一看是他，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随即故作惊喜地把他迎了进去。
　　叶茂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乔诗娜递来的水，开口道：“乔乔，出了点事，你这还有多少现金，我拿着出去避避风头。”
　　乔诗娜一脸惊恐：“出了什么事啊？”
　　叶茂咬牙切齿：“八成是叶知秋那个狗东西搞的鬼，让条子来抓我。”
　　乔诗娜坐到他旁边轻声安慰：“你别担心，过段时间肯定就没事了。我去给你拿钱，你想办法跑得远一些，等风头过去，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叶茂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扳着乔诗娜的脸亲了一口：“还是你对我最好。”
　　乔诗娜娇嗔着推开他，转身进房间后狠狠地擦了几下脸。她故意磨磨蹭蹭的翻找现金，等到叶茂催促是才慢悠悠的出去。
　　“这是五万，家里就这么多了，你先拿着，不够的时候你想办法联系我，我再去给你送。”乔诗娜把装钱的包递给了叶茂。
　　叶茂接过来刚要走，乔诗娜猛地从背后抱住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茂哥，我好舍不得你呀！你这一走，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见到你呢，我想你了可怎么办呀！”
　　叶茂转过身抱着她：“乔乔乖，我这不也是迫不得已才出去嘛，谁不想留在你这么个乖巧的小美人身边呢？你说是不是？”
　　乔诗娜抬头看着他，眼中盈满泪水：“那...你保证，等安全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就算看不见你的人，我也要听你的声音，要不然...要不然我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
　　那可怜的小眼神看的叶茂心都化了，他把乔诗娜搂的更紧了：“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联系你。等我回来，咱俩就领证，我让你做堂堂正正的叶太太。”
　　“那...一言为定。”
　　刺耳的警笛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叶茂吓得身子一抖，推开乔诗娜就想往外跑，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乔诗娜：“是你报的警？”
　　乔诗娜一脸茫然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报警呢？”
　　叶茂又不是傻子，骂了一句贱人，拔腿就跑。
　　乔诗娜眉头一皱，连忙冲上去抱着叶茂的腰，哭喊着：“茂哥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报的警，我那么爱你，怎么会......”乔诗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松开叶茂，一柄明晃晃的水果刀插进了她的胸膛。
　　叶茂狠狠地踹开了乔诗娜，夺路而逃。
　　乔诗娜身子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她没有想到，逃跑的叶茂身上居然会有刀。她好不甘心啊，就差一点，她就可以拖到警察冲进来抓人了。
　　警察从电梯里冲出来的时候，叶茂的电梯门正好关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好险。叶茂趁着夜色翻墙跑出小区，窜上路边刚停下的出租车，扔给司机几百块钱让他自己出城。叶茂一路跑到了滨城，找到当地的手下，搭着黑船偷渡到公海，跑到了越南。
　　次日一早，叶知秋推着父亲走进了阔别已久的公司，叶志鸿浑浊的眼睛忽然有了些光亮，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地方，终于又回来了。
　　沈广涛带着员工们站在门口迎接叶志鸿，把他感动的老泪纵横，恨不得给沈广涛鞠一躬，要是没有他这个老伙计，他哪里还能有今天呢。
　　“行了我的老哥，这大喜的日子还掉俩金豆儿。走，弟弟把你送办公室去，知秋昨天晚上连夜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地方收拾出来，这不，现在就等你啦！”
　　叶志鸿任由沈广涛推着，边走边和他聊着天，笑了一路。
　　忙了这么久，叶知秋总算能有机会喘口气了，他约了林伊人一起看电影，心里也开始计划着怎么向她求婚。
　　没过几天，警察找上了门，叶知秋一脸茫然，叶茂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不知道警察找他还有什么事。
　　乔诗娜死了，因为她是孤儿，没人来认领她的尸体，就那么孤零零的在停尸间躺着。警察从她的家里找到了叶知秋的照片和她写满对叶知秋的爱慕的日记，才把叶知秋叫过来配合工作。
　　听说了前因后果的叶知秋如遭雷击，他的第一反应是心痛，他觉得自己不配，更为乔诗娜感到不值，他什么都没对乔诗娜做，可那个年轻的女孩却为了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泪水不知何时盈满眼眶，直到走出警局大门，叶知秋还没回过神来。
　　叶知秋托朋友为乔诗娜找了块风水极佳的墓地，办好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认领出她的尸体。因为她没有亲人，至于朋友，叶知秋也联系不上，就免了追悼会这一项。下午，叶知秋捧着她的骨灰，将她送进了那块长眠之地，摆上水果点心和一束从她日记里得知的她最喜欢的洋甘菊。做完这一切，叶知秋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三躬，而后就那么安静的站着，看着墓碑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少女，良久无言。
　　林伊人最近认识了几个在娱乐圈工作的朋友，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一部小成本网剧里演了个没几句词的小配角过瘾，结果半路被制作人拉去唱主题曲。叶知秋来接她的时候，她正和另外两个合唱的搭档因为歌词分配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林伊人原本就是被拉来凑数的，对主题曲没什么兴趣，可录制时另外两个歌手总觉得她是个天降关系户，词还比他们多，很不服气，逮着机会就阴阳她，今天更过分，直接吵起来了。
　　制作人也是个爆脾气，本子一摔，直接要换人。现场正好有些面试其他插曲的歌手，换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听说要海选，面试者都疯狂了，争先恐后的往里涌，可怜的叶知秋，女朋友没接到，先把自己搭进去了。他被人群挤到了最前边，手里还被塞进了一份歌词。后边还有一大堆人，叶知秋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赶紧唱完早点跑，脱离这个包围圈，这么想着，他乖乖的按工作人员的要求开始唱。
　　叶知秋的音色出乎意料的与主题曲的男声部分契合，次日一早，他就收到了制片人的电话。
　　听说自己的男朋友被敲定了演唱男声部分，林伊人高兴得拉着他蹦来蹦去，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这部小成本网剧爆了，从导演到演员再到制作都火了一把，连演唱主题曲的叶知秋也受到不少人的喜欢。
　　不少制片人看准时机，想方设法从各种渠道拿到了叶知秋的联系方式，这几天他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关机。
　　阴云蔽空，小雨淅沥，叶知秋坐在窗前围炉煮茶，对面是拿着手机不停摆弄的林伊人。那些制片人和导演联系不上他，竟然找到了他家，还有个经纪公司也跑上门去说要签他，逼得他躲到了刚装修好不久的婚房里。
　　林伊人放下手机，端起茶杯：“你唱歌那么好听，真的不考虑一下进娱乐圈吗？”
　　叶知秋摇头：“娱乐圈没自由，整天生活在摄像机下，连谈恋爱都受公司限制，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影响我们。”
　　林伊人坐到他身边，靠在他身上：“可这是个让你实现音乐梦啊，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去叶叔叔的公司工作嘛，机会这不就在眼前。”
　　叶知秋伸手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可我担心你，我怕你到时候会被他们扒出来，我不想让你承受暴露在人前的压力。”
　　“可音乐不是你一直追求的，你花费了那么多的努力去追求它，难道你舍得放弃。”
　　叶知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伊人捂住了嘴。
　　林伊人笑吟吟的看着他：“我想看着你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月圆之夜将至，叶知秋准备了一堆比手指还粗的铁链，带着它出城赶往被重新打扫加固过的那座曾经关押过他的房子。
　　直到叶知秋关好大门，把自己绑在客厅那根一人合抱粗的柱子上，都没发现克里斯悄悄的潜了进来。
　　灰色的云雾散去，露出藏匿已久的月亮，月光穿透玻璃，照射在离叶知秋三步远的地面上。
　　叶知秋紧闭双目，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起，毛发渐渐从耳后蔓延到侧脸，锋利的獠牙显露出来，滴着涎水。他猛然睁开双眼，亮黄色的光芒迸射而出，紧接着，喉咙中冒出阵阵狼嚎。
　　叶知秋没有受过训练，不懂得如何控制狼人力量的他拼命挣扎着。铁链摩擦着圆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时可能崩断。
　　克里斯破门而入，双眸中迸发着红色的光芒，发出Alpha狼特有的、饱含压迫的狼嚎。
　　叶知秋像是受到了惊吓，本能的想缩起身体，可因为有铁链的束缚，只能拼命的蠕动着。
　　“叶知秋，叶知秋，叶知秋！”克里斯连喊了三声，音量一声比一声高。
　　叶知秋眼中的黄光消失，身体也恢复了正常。他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问道：“你是谁？”
　　克里斯摸出根烟来点上，夹在指缝里，不紧不慢的开口：“是高旭东请我来的。”
　　叶知秋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就凭自己和高敏那点浅显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交情，高旭东真的不远万里给他请了个狼人师傅。
　　“那您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变回正常人吗？”
　　叶知秋的眼神中满是希冀。
　　克里斯微微一愣，对他的天真感到可笑，但眼珠一转，开口说道：“你现在还是Beta狼，只有变成Alpha狼，才有机会恢复。”
　　听说有希望，叶知秋的眸子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继续问：“那怎样才能变成Alpha狼？”
　　克里斯很久没见过这么天真好骗的成年人了，他眼角弯了弯，清了清嗓子道：“只要杀掉一只Alpha狼，就能变成Alpha。”
　　“杀人？”叶知秋的眉头再次皱起，“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毕竟是在社会主义法治国家长大的人，从小遵纪守法，乍一听要杀人，谁能不犹豫。
　　克里斯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单纯的怂了，冷笑道：“也是，就凭你现在的水平，别说杀掉Alpha，就是近身都困难。”
　　叶知秋不理会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捆住自己的铁链，伸手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谢谢你今晚的帮助，这是我家，请你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