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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迷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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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艾卅敞开了自己的外套,抱着童宽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想把身上的温度都传递到童宽的身上。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来回查看童宽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并在各个关节处检查着,如果有外伤的话,他几乎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幸好,除了手背上有些擦破皮外,没有什么伤口。
他单手从书包里拿出刚刚的那包湿巾,抽出了一张,想要擦拭一下那道擦伤边上的灰尘,湿巾刚刚碰到童宽的手臂,陈艾卅就感觉到童宽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立刻收了手,又在他耳边轻声唤他,可童宽只是眉眼紧闭痛苦的样子,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他的手又轻了些,一点一点从那道伤边擦拭。
日头升到了正午,阳光洒落下来,他和童宽在这棵树的荫蔽下躲着。陈艾卅很绝望,他不知道那边的警察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他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要把自己的定位发出去,至少要让别人知道他在哪儿,陈艾卅突然发现,在毕业后的几年,能依赖依靠的人,都是和童宽有关系的,自己步入了职业后,几乎没有更多可以信赖、交心的人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童宽为他织出了一层关系网,把陈艾卅放在了网络的中心,以至于需要帮忙的时候无处可说。‘
陈艾卅的目光从童宽紧闭的唇移到了额头上,他觉得现在自己不具备吻童宽的资格,连抱着都没得到允许,但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想他尽快醒来,睁眼看看他,看看这个曾经狠心要和他分手的人,现在后悔成了什么样子。
不自禁地,陈艾卅落了一滴泪到童宽的脸颊上,虽然眼泪是他流的,可他却觉得是童宽哭了。在陈艾卅的记忆里,童宽从来没有因为委屈而哭过,在他疼在他伤的时候只会露出倔强的、又或是隐忍的表情,他的泪只落在感动的时候。
陈艾卅一路想来,自己一路几乎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完了,他清楚自己不是过份感性的人,可当他面对童宽时,还是觉得自己的泪流少了,和童宽遭受到的痛苦和伤害比起来,自己这些泪又能算什么呢。
出神的时候,卫星电话响了,接起来后却是徐熠的声音。
“陈艾卅,我在警局这里,童宽怎么样?”
“昏迷了,没有外伤,多久定位能有结果?”
“三五分钟,卫星电话还有多少电量?”
陈艾卅拿开电话,看了一眼电量,回复道:“还有不到百分之三十,你们快点。”
“你听我说,我过去太久了,我怕童宽撑不到那时候,分局的人会先过去,你不要排斥他们,无论如何先救童宽。”
陈艾卅皱眉,他一直以来的不安爆发到了顶点,他不确定童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什么事比救童宽来得更重要,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快点。”
和徐熠的电话挂断后,陈艾卅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胳膊腿也开始酸了起来,他太累了,即使在找到童宽后的担心比之前更甚,也忍不住眼皮要合在一起,但在此刻最不能睡,他一下一下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感到疼痛的时侯再放开。
怀里的人呓语了一声,陈艾卅凑近了耳朵听了听,童宽的睫毛又颤了颤,他又唤他,“小宽啊,快醒来。”
有一朵厚云停留在了空中,挡住了烈阳,阴影落在两人身上。
在陈艾卅的注视下,童宽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了陈艾卅一眼,又闭上了。
接着他的睫毛颤动得越来越厉害,一大颗眼泪从眼角落下,顺着鬓角落到了陈艾卅的外套上。
童宽说了一句话,陈艾卅没听清是什么,他又凑得近了一点。
嘶哑的嗓音好像一根枯木枝条,最尖锐的地方划开了他的心脏,木刺好像还扎到了他的肺,几乎让陈艾卅不能呼吸。
“卅哥、对不起……”
陈艾卅抿着嘴,尽量让自己的泪不流下来。
“我又看见你了,对不起……”
“对不起……”
陈艾卅把童宽往上抱了抱,让他们两个能脸贴着脸。
“我在,”陈艾卅的声音里都是哭腔,“我来晚了,是我对不起你。”
童宽突然展了个笑,看起来又高兴又憔悴,“真好啊,又梦见你了。”
“不是梦,不是梦,”陈艾卅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带着体温的泪水又落到了童宽的脸上,“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怀里的童宽闭上了眼睛,又不动了,任陈艾卅怎么呼喊都不醒。
他开始恍惚,刚刚童宽说的那两句话是真的吗,他真的醒过吗,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期待。
陈艾卅从包里拿出了保温杯,里面还有一些热糖水,他还是轻轻晃着,希望童宽快快醒来,也希望他如果真的睡着的话,能有一个好觉,陈艾卅突然想到了那天自己发烧,童宽一遍遍为自己敷额头擦酒精,他应该也是在这样强烈的担心下看着自己的。
他看着童宽的眼神又悔又恨,也泛着心疼,睡意也重重袭来,陈艾卅强睁眼睛,可还是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
实在困得受不了的时候,陈艾卅开始讲起了他们的这七年,他之前总爱问童宽,是什么时候对他有的好感,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爱上他又是什么时候,童宽总是支支吾吾的,可又对着陈艾卅解释,不是不愿意告诉他,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喜欢了,陈艾卅就揉揉童宽的脸说他知道。
这次,换他来讲,从与童宽认识的在教育超市的第一面,到他们的第一个拥抱、第一个吻、第一次冲动,只不过都是从陈艾卅自己视角阐述的,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说自己幸好没有死脑筋地觉得男的不合适,说自己对童宽的偷窥欲,坦白对童宽的钟情……还有在一起之后的快乐和患得患失。
陈艾卅还提到了他们同居之后的事情,最开始的甜蜜快乐也好,后来的忽略不见也好,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所想所感一股脑地都说了出去,他从来对童宽也只有实话,他不舍得骗他。
后来陈艾卅嘴太渴了,便不再说下去了。他连保温杯里的水都不敢喝,那是加了糖的温开水,是他要救童宽唯一的水分供给。
陈艾卅刻意没有提徐熠提到的那件事,他觉得这是要与童宽商量的,而不是自己单方面需要询问的、或者是求证什么,他不需要知道当时的答案了,只想童宽不要再暗自再为他付出什么,童宽已经为他付出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能心安理得收下他这些好的,自己的爱与童宽给予的相比,就好像还在象牙塔里。
“卅哥……”童宽闭着眼睛,声音还是很沙哑,却好像真的醒了。
陈艾卅惊喜地看着,却不敢很用力地去晃他,只是也很轻柔地应答着,“我在,小宽,我在。”
没想到童宽笑了一声,“我是……死了吗?”
陈艾卅的眉头紧皱,心里讶异道童宽怎么会这么想,难道自己在他的脑海里,是一个固执又自负的人,是一个绝对不会去找他的人吗?是分开的那天情绪太过强烈,所以给了他这样决绝的感受吗?童宽怎么会死,他如果死了……要陈艾卅怎么办。
“没有,”陈艾卅停顿了一下,强压住了又翻涌上来的酸意,“你没有死,你不会死,我来找你了,我找到你了,你醒一醒,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陈艾卅原本不抱希望,他觉得童宽还在迷糊中,可童宽好像在努力地睁眼睛,浓密的睫毛缓缓向上,陈艾卅先是看到了一些精光,这是与刚刚童宽睁眼时候没有聚焦的迷茫是不同的。
童宽醒了。
先是一哆嗦,接着哑着的嗓子喊了出来。
“卅哥!?”
陈艾卅嘴唇颤抖,憋了个难看的笑脸,对着童宽点了点头,“是我。”
童宽眼睛里的躲闪让陈艾卅更心疼了,他想立马从陈艾卅的怀里起来,可身上的乏力却让他无法再多动一些,只能躺在陈艾卅的怀里,却别过了头去,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这个,”陈艾卅摇着头,“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个了,童宽,我欠你的都没法还。”
童宽笑了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卅哥你在说什么。”
他终于在这句话下完全破防,“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童宽,我不应该和你闹脾气,我……我一点都没注意到你的状态,却在责怪你怎么没看见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童宽皱了皱眉,抬了一只手起来,好像要去摸陈艾卅的脸,可他实在太虚弱了了,抬到了一半就停住了手,陈艾卅一下就握了上去。
“卅哥,”童宽眼睛又闭上了,声音里有些不确定,“你还会走吗?”
陈艾卅抱紧了他,“不走了,哪里都不去了。”
他从包里拿出了保温杯,打开后递到了童宽的嘴边,“喝一点热水,加了糖,甜的。”
童宽没睁眼就着喝了一点,笑着笑着就落泪了,“卅哥,你真的、真的回来了吗?我好怕这是假的。”
“是我不该那样做,我不应该离开你,我怎么能离开你,”陈艾卅哽咽着说,“我回来了,你还要我吗?”
“卅哥……”童宽又叫了他一声,“公司我不要了,我要你。”
陈艾卅抱着童宽痛哭流涕,不断地说对不起,童宽却没有再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