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影帝黑粉后》君日尧

52、娱乐有约

　　《娱乐有约》的录制地点在C市，以山城闻名全国。

　　初秋的天，这座城市依旧火辣，热浪和湿气难舍难分，侵袭着过路的人。

　　麦青从车上下来，进入演播大楼，短短的十几步路，闷得她喘不上气儿。

　　进入大楼，阔绰的冷气驱散热意，得救了。

　　实习编导是个可爱的女生，她胸前挂着贴满贴纸的工牌，笑容含怯：“麦老师，雪姐一会儿才到她让我先带您去后台休息室。”

　　雪姐是这档娱乐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在圈内以幽默辛辣、提问一阵见血闻名。

　　麦青提前做了功课，粗浅地了解了一番，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那些刻板描述上。

　　“好，麻烦了。”

　　演播大楼内部的设施没有长期维护，显得有些陈旧，据小编导介绍，大楼翻新的时候，领导要求刻意保存这些陈旧的痕迹，以此来纪念上个世纪的新闻前辈的功绩和精神。

　　如今这篇走廊也算是水果台的荣誉墙，堆满了业内大大小小的荣誉。

　　小编导将麦青领到休息室后，给她安排了一个化妆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姐三十分钟后出现，她身穿干练的西装，扎着温柔的低马尾，雷厉风行，却又不会给人压迫。

　　她将准备好的采访提纲递交给麦青：“虽然之前已经发给过您，但采访前还是熟悉一下会更好。”

　　先前也不是没有艺人在录制中出糗的案例，所以提前让艺人做准备，已经是采访默认的规定。

　　提纲内容简单，问题的针对性也很强，麦青需要提前梳理思路，以免采访过程中答不上来，或者磕磕巴巴闹出笑话。

　　“如果有不合适的问题可以提出来。”

　　“嗯。”

　　“但大概率不会更改，因为我们也要考虑收视率。”

　　“······”

　　雪姐身上似乎藏着点冷幽默。

　　三十分钟后。

　　“Action！”

　　录制开始。

　　冗长的片头广告后，采访才进入正题。

　　“我看到你V博上发了一篇关于成为黑粉的心路历程。”雪姐平静温和地陈述，“我很好奇，你现在的状态可以被概括为，爱之深，责之切？”

　　麦青一眼望进她的眼睛，像一个漆黑、温柔的梦境，快要把她吸纳进去。

　　“我只是失望了。”

　　“是吗？”雪姐声音沙哑，“你的语言中透露出来的失望似乎很少，比起失望，你似乎更希望他往好的方向发展。”

　　破旧琴弦般的声音温和治愈，麦青的心理防线逐渐放低。

　　“可他的行为总是与我的希望相违背。”

　　“对于这句话，曲颂想要回应吗？”雪姐将话题温柔地抛给曲颂。

　　她还特意加了话引：“你觉得粉丝，或者大众对你的期望，会让你感到有压力吗？你会想要满足别人对你的期待吗？”

　　曲颂坐在麦青左手边的沙发上，黑发比原先短了一截，露出秀气的眉毛。他认真地思索，一脸谦卑、顺从。

　　他回应慢了点，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反复松开，又握紧。

　　经纪人在镜头以外的地方盯着他，当两人视线交汇，李想眯着那双精明的小眼，处处警告。

　　“作为公众人物，我已经做好了被评价的心理准备，无论是哪些评价，我都会去听取的。”

　　曲颂滴水不漏的回答，恐怕只有经纪人满意。

　　“那麦青的评价中写道，她会成为那把斯芬克斯之剑，约束你，制约你，你觉得这部分发言值得你听取吗？”

　　李想警告的眼神又来了。

　　麦青顺着曲颂的目光，看到了盛气凌人的李想，他正抱着胳膊，眼里全是优越者的凌厉。

　　经纪人在场，有些话他不被允许说出口。

　　她以为曲颂又会打圆场。

　　“我希望她是。”

　　雪姐没有立马理解：“什么意思？”

　　李想“蹭”得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全变。

　　在恶狠的凝视中，曲颂偏头朝向主持人，一抹忧郁不自然的苦笑掠过嘴边，“有些时候我没得选，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总是害怕说出自己的诉求。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希望，如果有人能帮我说出那个不想要的东西，该有多好。”

　　他擅长演戏，在外人面前演起来能把他自己都骗过去，他总是在讨好别人的路上，以至于忘记了要如何做自己。

　　心中所想总是被刻意忽视，曲颂已经快忘记自己原来有所求。

　　其实，他也可以做自己的。

　　“遇见她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一切都在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前进。”曲颂无视经纪人的警告，“所以我觉得她是。”

　　麦青颤了一下，微微咬了咬唇，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人。

　　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半个多月的剧组生活使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雪姐惊讶于他的坦诚，一时间，同情的心大过于追问，“她给你提供过帮助？”

　　“是。”曲颂笃定地回。

　　麦青垂在沙发上的手紧握起来，刚修剪的指甲毛躁不已，像尖刀一样。

　　“那如果是出于帮助者的心态的话，那网络上那些声音你似乎并没有否认。”雪姐抛出她的疑问。

　　“是，我从来没有正面发声过。”

　　“为什么？”

　　“公司不允许。”

　　演播室陷入了一阵寂静。

　　曲颂就这样将公司的作为抖露了出来，而他面前是五台机位。

　　经纪人冲到主机位边上，朝主持人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无人在意。

　　雪姐不会让人扰乱已经步入正轨的采访，接着问：“当个人意愿和公司立场发生冲突的时候，你选择了忍耐，是吗？”

　　“我没有选择。”

　　看样子，曲颂是要闹个鱼死网破。

　　李想不顾摄影师的阻挠，卯足了劲儿往镜头里面冲，周围的人敢过来帮忙，遏制住失控的他。

　　录制场外乱成一片，丝毫没有影响录制中的人。

　　“那这个采访也是公司的安排吗？”雪姐已经放弃了采访提纲。

　　“是，我没得选。但采访过程中总会有出乎意料的情况，就像现在，我不知道你会我什么问题，就只能全部按照内心的真实想法回答。”

　　曲颂连发泄都是平静的，温和的，仿佛在描述一场事不关己的故事。

　　这场采访的深度超过了雪姐的预期，她嗓音沙哑，压抑着激动不已的情绪：“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有考虑过后果吗？”

　　雪姐朝场外看去，示意他经纪人的存在。

　　“我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曲颂笑了笑，“只是现在我愿意接受了而已。”

　　接受后果意味着，曲颂将受到公司的违约协议，可能是雪藏，可能是封杀，抑或是其他的，更糟糕的结果。

　　“为什么现在能接受？过去为什么不行？”

　　“因为不会更加糟糕了。”

　　整个过程中，曲颂骨子里的悲观气息渗透出皮肤，无形中形成一道低沉的牢笼。

　　他越是剖开自己的内心，就越是将自己困住。

　　如果心灵是一座迷宫，他已经迷失在最深处。

　　最初的娱乐采访变成了深度访谈，雪姐收起娱乐记者的心态，准备顺着采访者的意愿继续挖掘。

　　她将话题抛给麦青，一样的犀利：“你有想过你在往落上发布的言论，会影响当事人的心理健康，导致糟糕的结果吗？”

　　说没有想过，那一定是假的。

　　麦青勉强地笑了笑，但只有一丝忧郁的苦笑，“我知道，很多时候我甚至在故意伤害他。”

　　系统的逼迫已经无法成为借口，她必须承认自己的侥幸心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总想着摆脱一切责任，寻求着一切能够走的捷径。

　　所以在曲颂表达好感的时候，麦青才会逃避得如此彻底。

　　面对曲颂，她总是心虚的。

　　雪接读不懂隐藏在麦青眼神深处的想法，“但你似乎没有停止过你的行为，而是不断地找借口来描述。”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洗白’。”麦青自我调侃，“是啊，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欠他很多句‘抱歉’。”麦青承认。

　　她想赎罪，为那些不可抹去的伤害。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像所有的办法都显得十分矫情。

　　“你觉得他会接受吗？”雪姐没有直接问曲颂，而是问她。

　　曲颂没有替她回答，也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我希望他别接受。”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在胸口慢慢地收紧，紧得发疼。

　　曲颂的脸上闪过失望，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复，又或是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

　　他们分明挨着坐，却始终没有对话，靠着雪姐在中间一问一答。

　　可暗地里，他们又比谁都在意彼此之间的回答。

　　“不需要道歉。”曲颂没有等到问题，便主动开口：“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

　　他看着雪姐，确实说给麦青听。

　　只有麦青才能明白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雪姐感受到俩人之间的暗流，虽一知半解，却也识趣儿地点到为止。

　　采访结束后，演播厅的气氛低迷。

　　彼此剖开的内心需要时间缝合。

　　曲颂在经纪人那里挨了一顿批评，提前离开了演播厅。

　　“曲颂。”

　　麦青犹豫地追上他，在炽热的视线中发出邀请：“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出演我的剧。”

　　她想要弥补，哪怕只有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