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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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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喜欢的人聊天整个过程自是偏愉快,眼看时间也不早,纠结了一会,林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惹事的黑皮小本,放在桌面平推过去。
迎着许愿安好奇的目光,林里故作轻松耸耸肩,笑的勉强:“没办法,我怕有神经病先去你面前乱说一通,索性自己先交代了。”
许愿安去拿:“什么?”
林里没回答,而是摊手:“打开看看。”
许愿安被林里认真的神情逗笑:“不会是什么机密文件吧。”
原本是句玩笑话,哪成想林里耷拉着眼皮还真点头,声音严肃:“差不多。”
“事先声明,”在许愿安即将翻开的瞬间,林里忽然淡笑开口,平淡的视线中掺杂着幽深的探试:“看完别把我也当成神经病啊。”
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神情,许愿安落在封面的手稍微迟疑,黑色皮质的小本子在小店昏黄灯光下闪着哑色光泽。杯中略带热气的奶茶向上散发着水蒸气,将她轻托本子的手背渐渐打湿。
似乎里面封印着的,是她们墨守成规不愿触及的话题。
时间就在两人中央停滞了一会,许愿安还是把本子推了回去,玩笑式道:“我有点晕字,不然你口述一下?”
小小的本子又一次被放置桌面,甚至连推回位置都和刚才如出一辙。
一如,从未被接受的她。
林里低垂着眸没有接话,细微的焦点落在被推回的本子上,沉默良久。
瞬间,无数画面回转。
她忽然明白,无论这个本子有没有被杜文栋看见,无论这个事情是通过谁的口中转达,结果都一样。
正如现在许愿安拿起杯子浅啄缓解尴尬的隐秘态度。
没有看见,便不会知道。
装作不知,自泰然处之。
其实,某种程度挺羡慕杜文栋的,至少他,能疯的光明正大。
哪像自己,疯都不敢疯的彻底。
“嗤。”林里嘲讽着笑出声,顺便在心里骂了句国粹。
最近光是守着让杜文栋那小子安静闭嘴都快要了自己半条命,想想真是白痴。
林里伸手利落把本子收回,手顺势插在口袋,挺直腰杆四平八稳的解释:“没什么,主要是本子里面有你的名字,杜文栋那神经看见误会了,估计会找你发疯,所以我先让你知道一下。”
“哦,他呀。”
一些被围追堵截表白的不美好回忆涌上心头,许愿安笑容消了些。
“反正....”
林里在衣兜里张张五指,攥紧本子,“到时候他如果找你瞎说些什么,别信就是。”
“好。”
许愿安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本子里有名字就会引起误会,正如林里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毫不相干的本子里却会有许愿安的名字,来源于两人间心知肚明的默契。
“阿嚏!”
那头被林里盯的死死,丝毫找不到缝隙去找许愿安告密的杜文栋,此时在寝室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天气伴着浓暮泛凉,周围的人也肉眼可见的减少,许愿安摸摸裸露的手臂打了个寒战,在宿舍楼底下和林里分别,抬脚回去。
踏上阶梯时,她忍不住回想这次的聊话,依旧是如一团乱线,掺杂在一起。
“怎么才回来?”话音落下,前方楼梯拐角阴影处打来一束白光。
许愿安下意识伸手去半掩住那刺眼的光线,那光线倒是反应快速,怕照到眼睛,自觉迅速的朝地上打去。
片刻后被晃到模糊的双眼这才逐渐看清来人,许愿安从迷惘中回神发问:“你怎么在这?”
陈木打着手电,往下走到一半被许愿安问在原地,脸上的笑和脚步一起停住,手电在裤腿上轻点着。
“我...睡不着,就...打算出来吹吹风。”
这么晚了吹风?而且…
对着这幽暗阴森,透不进半点风的阶梯,许愿安疑惑:“在这吹风?”
“当然不是。”陈木这下反应很快:“我打算下楼去。”
许愿安似懂非懂,也没多想就贴心靠边,给陈木让开道路:“哦,那你去吧。”
“.....”
这话根本就是随便瞎编,陈木没想到许愿安真就让路,一时被架着那,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动脚。
今晚的事情让人忧乱,许愿安思虑颇多,让完道路就想接着上楼。
“诶!”陈木见许愿安要走,一时情急伸手抓住了她。
路途中被冷风浸入的腕骨顿时被暖意覆盖,肌肤骤然因为这点拉扯而回温,许愿安睫毛微颤,停住脚步。
手头触及的冰凉让陈木整个人都不太自在,原本要问的话也随之改变:“你...手怎么这么凉?”
悠长的阶梯放深了陈木的询问,也放大了人的五感。
在这种漆黑昏暗的空间里许愿安本不应能看清什么,可陈木澄澈关切的双眸就是毫无预兆的侵入进来,让指端末梢未察觉的沁凉感无限放大。
没等她回答,陈木皱眉,伸手想去触许愿安的额头又收回:“怎么脸色这么白,楼下很冷?”
好一会,许愿安这才回神,缓缓摇头又点头。
“.....”
这是什么回答。
怎么,刚才的幽会就那么难忘?能连魂都丢了?
陈木心里泛着酸味,悠悠盯着许愿安,开口是另一番叮嘱:“如果外面很冷的话,下次要记得早点回来。”
说着陈木就把刚才出门随手套上的褐色冲锋衣外套脱下,晦暗的楼道间很是空旷,一点点衣衫展开的声音都显得无比之大。
有些人的爱是情绪上头,就巴不得宣告天下。有些人的爱是隐匿于地下,非迫不得已不愿告知。有些人的爱是细水长流,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渐深入骨。
这些爱分不出高低贵贱,只是人不同,所以,感知到的深度也不同。
许愿安哽着喉咙,在“好”字要脱口而出时,残余着对方体温的外套自背后盖了上来,带走彻夜的寒凉。
与此同时,楼下打来的一道斜上光线照亮横截出陈木在意担忧的双目。
很快熟悉的女教师声于后面响起,炸醒楼道中的寂静空气:“这么晚了,是哪个班级的学生还在阶梯上逗留聊天?”
陈木反应很快,几乎是在那老师开口瞬间就捞起许愿安的手跑。
女教师一开始没什么特殊反应,连问话都是夹杂着漫不经心。直至看见陈木她们如受惊之鸟般忽然跑起来才变得严肃,开始注重。
立马跟在她们身后压着声喊:“不准跑!停下来!”
陈木这人本就是逃跑的好手,加上躲避技能早在之前的各种场合里点满,三步并做两步就带着许愿安跨过阶梯到了5楼。按理这时候应该直接拐弯进宿舍,奈何陈木她们的宿舍在5楼右边的尽头,过于远了。
犹豫间,后面的老师也快追上来,急促的催促还不停:“前面的,听到老师的话了吗?马上停下来!”
陈木当机立断拉着许愿安继续朝上跑,到了这栋宿舍楼的楼顶,正好顶楼的门没关,两人直接躲进了门缝后面。
许愿安想说什么,陈木压近身子,伸手轻轻抵在了她的唇上,摇头示意先别出声。
事发突然,许愿安从未有过这种明目张胆对于教师的反抗,慌乱中抓着陈木衣襟的手都用力许多。反之陈木这种老油条自然是稳如泰山,不仅丝毫未动,还顺便抽空又比了个向下压的手势让许愿安镇定一些,放缓呼吸。
随着两人的静默,楼下女老师明亮的高跟鞋声伴着楼道空旷的回音变得迟疑,但仍逐步向上逼近,哒吧,哒吧,哒吧....
在悄然的环境里,高跟鞋紧逼所带来的震慑感无疑和拉长人心魄的警铃相差不大。
“人呢?”
陡然的安静自然是让独自一人的女教师也开始迟疑,她没敢靠近,借手机的光亮隔着几步之外照了照顶楼大开的门。
这种时候,人心底莫名的恐惧让角落绿色发亮的安全出口四个字也变得阴森起来。
女教师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心中暗自犯嘀咕,缓缓后退打算去下一层看看,离开时还怯声的自言自语:“难道说那对情侣没跑到顶楼?不对,是情侣吗?应该是,不是的话跑什么.....”
约摸着那老师已经走远,陈木缓缓退出来。
许愿安跟着出来的时候忍不住上手轻拍了陈木肩膀一下,小声问责:“躲什么!”
陈木缩缩脑袋,她原本设想的是许愿安会夸自己来着:“不应该....躲吗?”
许愿安:“你没听见老师抓的是情侣吗,我们又不是,顶多算晚归。”
近期深受小说荼毒的陈木下意识便开口反驳:“怎么就不是了!”
“......”
在许愿安哑然的神色中,陈木也意识到话里有歧义,马上跌跌撞撞补上下半句:“女...女生和女生之间也可以是情侣,我的意思是谁知道老师会不会把我们当成....”
怎么好端端越说越偏,许愿安瞪眼,伸手去指陈木示意她闭嘴。
好吧,陈木也意识到不对,用手在嘴边做拉链状,老老实实封上。
一晚上让陈木以各种方式来回吓了好几次,许愿安身上的忧虑和倦意横竖是顺着寒意消失的彻彻底底。为了避免现在下去可能会撞见不知道走没走远的教师,也为了搞清楚一些事,她直接拉着陈木往顶楼天台走。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许愿安很确定,之前,至少说上学期的陈木,应该是不懂这些的。
陈木站在高处,眼中却没有个结实的落点。当然这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情看底下的夜景,只顾着满心懊悔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
许愿安当然看出陈木的逃避之意,不过她没有放过的意思,继续追问:“说话,到底从哪知道的?”
陈木这才回,不过气没有刚才那么足,并且答非所问,声若蚊蚁:“你不是也知道。”
许愿安歪头:“什么?”
陈木终于鼓起胆子去看许愿安:“你分明也知道,而且这么重要的事还不告诉我。”
声音里竟然还掺和上了些说不清道不名的埋怨之意,许愿安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需要宣告天下的大事吗?”
陈木有点钻牛角尖,她又想起那个未知取向还经常粘着许愿安的林里,执拗道:“我觉得是。”
许愿安:“好,那你现在知道了。”
“是,我现在才知....”
陈木话说一半定在原地,脑袋里倏地直直升起束长长的五彩烟花拖着小尾巴冲上天,然后炸开,空鸣了耳蜗。
这个你现在知道了的意思是?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许愿安:“怎么不说话?”
“不是,我以为。”陈木还没从刚才的话中出来,“我以为你,至少说....”
许愿安:“你以为什么?”
陈木无言,上前两步将虚盖在许愿安身上的外套合拢,手搭在上面久久未松开。
因为夜深的原因,许愿安的脸,只透着轮廓。她开口,循循诱逼着眼前的少女:“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想知道,你就问。”
在陈木不算长的人生经历中,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命令式发言。要在两天前,有人敢在陈木面前说,你想知道,你就问这种屁话。绝对会被陈木两脚踹出去,并回上一句,你爱说不说,鬼稀罕。
这次,明显不一样。
陈木甚至第一次为了句问话在心底先打草稿措辞。
要怎么说呢?
太委婉不好,太虚无不好,太直白也不好。
“嗯....我初中的时候,身边的女生朋友经常和我讨论各种男星,她们发了疯的喜欢,着迷,但我甚至分不清海报中,那些男星的脸。到了高中,身边很多人大都像是为了追赶潮流般逐渐开始恋爱,其中也有追求我的,可我对他们完全没有兴趣。到了现在,直到现在,我认识了你。”
陈木咽咽喉咙,有些紧张:“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很喜欢,我觉得我可能是想和你做朋友。直到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我才发现,我不是想和你做朋友。”
“因为你和朋友不一样,你和家人也不一样,你和谁都不一样。”
许愿安没有打断,只是静静聆听着这看似毫不相干的大段话语。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陈木洋洋洒洒又语无伦次说了大堆。
终于,她紧了紧手指,抬眼正视,赤诚道:“或许,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我想换种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在无声等待中,在陈木呼吸渐微,指尖被风浸凉,以为自己判断有误时。
“能啊。”轻扬的声音夹杂着飘溢过的清风,许愿安终于有动静,眨眨雾蒙蒙的双眼继续道:“我说过,我比你懂的早。”
陈木哼笑了一声,整个人放松式的柔软了下来,把许愿安拥入怀中,低声呢喃:“我会努力的。”
良久,许愿安望着深阔远方感慨:“顶楼的空气好像比刚才楼道里的空气好上不少。”
陈木跟着转身,浅浅勾起嘴角:“确实。”
话刚落,半空中遮盖的乌云给面子的散开,瞬间倾泻而出的月光,洋洋洒洒印在笑意明朗两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