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界禁止成神》云中苍耳

19、流民

　　前方的队伍里一共五辆马车，以及十几匹马，队伍里的护卫，此刻全都拔出刀剑聚拢成一堵人墙，挡在前面，将主人家牢牢护在身后。

　　护卫们身后站着几人，个个衣着华贵，为首的是一位中年文士，此人名叫卢伯洋。

　　卢家乃是望宁府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今年三月，本该是踏青出游的好时节，朔州境内却莫名其妙突然开始大旱，朔州境内共有四府遭灾，其中就有望宁府。

　　望宁府因为距离“狼鼠”所在的位置最远，因此相比其他三府，望宁府的干旱情况要好些，可是旱情最为严重的乐安府与他们相邻，这干旱来得突然，乐安府内存水严重不足，官府还没来得及反应进行赈灾，民间就乱了起来，并且事态很快失控，发展成为流民军，这股流民军自乐安府开始，迅速往外扩张，如潮水一般向朔州其他州府席卷而去。

　　望宁府最先受到波及，卢伯洋有特殊的消息渠道，祸乱还没蔓延至望宁府，他就提前带着家人跑了出来，一家人日夜不停地赶路，一路都无事，偏偏就在卢家快要走出朔州的时候，叫一股流民军咬上了。

　　好在卢家不是全无倚仗，卢伯洋手里有一盏灯，名为云罗青灯，点燃之后，周围十步之内，可以免一切武力攻击，只是普通人想要使用这盏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罗青灯点燃之后，须以使用者的寿命为燃料。

　　之前流民军突然冲杀过来，情急之下，卢伯洋迫不得已点燃了一次云罗青灯，灯光燃起，那群流民军无论怎么冲杀都无法再近分毫，云罗青灯燃烧的每时每刻，都在消耗卢伯洋的寿命，因此，在流民军的首领下令停止攻击之后，卢伯洋就将云罗青灯收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对面流民军摸清他无法一直使用云罗青灯，之后，流民军首领时不时就会派人来骚扰他们一下，迫使他使用一次云罗青灯，见讨不到好处，又很快退下，过一会再派人上前，如同猫捉耗子一样。

　　如果说一开始流民军只是想从卢家这里抢些财物粮食，那么现在他们的目标已经彻底变了，除了财物粮食，他们一定要抢到那盏神奇的灯，为此和卢家人耗多久都在所不惜。

　　卢家人很急，他们清楚，长时间耗下去，死的一定是他们，后面为了延长每次云罗青灯的使用时间，卢家这边的人开始轮换着使用云罗青灯。

　　白爻四人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后，曹逢道和云松齐齐对着云罗青灯发出由衷赞叹：
　　“要是我有那盏灯就好了。”
　　“那盏灯好厉害！”

　　两人眼里的贪婪和渴望如出一辙，对云罗青灯的垂涎几乎要从心里满溢而出化成实质，曹逢道不停拿眼角余光偷瞄白爻，内心十分阴暗地希望白爻能像从自己手里抢走道书一样，抢走那群人手里的云罗青灯。

　　曹逢道悄悄拉扯云松衣服，云松秒懂曹逢道的意思，云松对曹逢道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愚忠，即使害怕白爻，在师父的授意下，还是壮着胆子开口：“白道长，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拿走那盏灯吗？”

　　白爻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我考虑考虑——”

　　曹逢道双眼放光，刚想开口让白爻拿到灯后给自己用一次，就听白爻接着道：

　　“我考虑——要不要在这里把你们俩扇醒。”

　　白爻：“你们以为法器是那么好用的？普通人没有灵力，想要使用法器，肯定要付出代价，没看到那群人在轮流使用法器吗？曹逢道，你这人平时挺精明的，怎么一看到别人的法器就突然降智了？”

　　“其实，那盏灯也没多神奇，只能抵挡一些普通人的物理攻击，修士想要突破那盏灯的防御，轻而易举。”

　　真遇到高阶神器，白爻不介意上去以德服人，争上一争，毕竟修真界奉行的就是强者为尊，能者居之，可是跟一群普通人抢这么一件低阶法器，白爻干不出这种事。

　　几人说话的功夫，云罗青灯在卢家人手里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卢伯洋手中，这次点燃云罗青灯，原本满头黑发的卢伯洋，头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些银丝。

　　小石头注意到了，便小声说：“那个人的头发变白了。”

　　曹逢道和云松立刻意识到，普通人使用那盏灯的代价，原来是寿命。

　　白爻这时出声道：“咱们去找前面那个大户，他们撑不了多久，总不好见死不救。”

　　白爻把木箱交给曹逢道背着，自己背上小石头，在夕阳余晖下，四人缓步前行。

　　一个背着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秀丽女子，一个仙风道骨、须髯飘飘的道士，还有个胖乎乎作道童打扮的十二三岁少年，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流民军最先注意到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怪异四人小队，他们警惕地盯着走来的白爻四人：“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流民都是一群可怜人，白爻并不想和这些走投无路的普通人动手，于是开口道：“我们是来给诸位报信的。”

　　流民军众人疑惑：“你们是何人？要报什么信？”

　　白爻声音不大，却直接传入每个人耳中：“朔州旱情结束了，乐安府已经下雨，其他四府应该也都下雨了。”

　　流民军队伍骤然喧哗起来，他们这一支队伍跑得最远，已经快要跑出朔州，因此并不知道身后故土已经下雨。

　　流民军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被裹挟着入伙，比起跟着队伍四处抢掠朝不保夕，很多人更愿意回家去过安稳日子，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都生出了回去的念头。

　　流民军里几个小头目低声交流一番，其中一人对白爻几人说了一句诸位稍等，就急匆匆往队伍前方卢家马车停歇的地方跑去。

　　不一会，那人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回来，魁梧汉子远远打量白爻几人一番，似是在掂量几人的实力。

　　等走得近了，魁梧抬手止住喧哗的人群，他高声喝道：“兄弟们，都听我说！咱们既然已经举旗造反，就再也没有回头路！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咱们都在官府的通缉名单上挂了号的，回去了，就是案板上的鱼，指定要被那些狗官取下首级，向上面交差。摆在咱们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继续向前，直到夺下一块地盘！之后，咱们才有和官府谈判的资本，到了那时候，咱们不但无罪，还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人很会蛊惑人心，原本要崩盘的队伍，转眼间又拧成了一股绳。

　　“你们怎么拿下地盘？论武器，你们手无寸铁，论实力，你们面黄肌瘦、四肢无力，论战斗经验，你们只会空口白牙打嘴炮。”

　　魁梧汉子闻言怒吼：“等我先杀了你这个臭娘们，你就知道老子靠的是什么了！”

　　魁梧汉子挥舞着一把杀猪刀，气势汹汹冲向白爻。

　　曹逢道看得直摇头：“他死定了。”

　　云松附和：“他死定了。”

　　白爻迎面走向魁梧汉子，她脚步不急不缓，根本没用灵力，只在魁梧汉子挥刀砍向自己的时候，脚步略微偏移，轻巧躲过刀刃，然后手腕一转，手中刀尖从魁梧汉子脖颈间划过，刀上没有留下一丝鲜血。

　　魁梧汉子往后倒下，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再没有了一丝生息，围在附近的流民军被这场景吓得纷纷后退。

　　有小头目想要组织人手反杀白爻，可是场面混乱，根本没人听他命令，最后小头目只好跟着队伍后撤，连魁梧汉子的尸体都没人敢上前收敛。

　　流民军并没有跑远，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又重新聚拢在一起。

　　卢家一行人站在不远处将白爻杀人的情形看在眼里，等流民军撤离了，卢家那群人里，急匆匆跑过来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他恭恭敬敬递给白爻一包银子，说自己是卢家的管家，这包银子是卢二老爷佩服白爻的身手，特意给的。

　　话说得很客气，态度也很恭敬，似乎很怕白爻一个不高兴就要动手杀人。

　　白爻拿着来自卢二老爷的一包银子，感觉很新奇，这难道是孝敬银子？

　　白爻对前来送银子的卢管家说：“我能不能见见这位卢二老爷？”

　　卢管家面露难色：“小的先去给二老爷通报一声。”

　　说完，卢管家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没想到卢家人架子这么大，明明没隔多远，居然还要来回通报，白爻心想有钱人还真是麻烦。

　　这情形落在云松眼里，便是卢家人对他们避之如蛇蝎，连见都不肯来见白爻一面，简直目中无人，不管怎么说，白爻驱散流民军，算是救了卢家，那些人不主动过来，居然还在那里摆谱。他在旁边小声劝白爻不要再管这群人的死活。

　　现在流民军只是撤退了一截，并没有离开，卢家人想从流民军的包围里安全离开，没那么容易，云松觉得他们不赶紧过来抱紧白爻大腿，真是脑子进水了。

　　曹逢道却不这么想：“卢家人并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看到白道长实力这么强，怕我们跟流民军一样想抢劫他们，心有顾忌，不难理解，送这些银子过来，其实也是一种拉拢，只是他们既想拉拢，又想保持距离的，真不高明。”

　　曹逢道目光落在那包银子上，他认为这个卢二老爷是个很好的薅羊毛的对象，鼓动白爻乘机狠狠敲竹杠。

　　不一会卢管家又回来了，并且还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们先前看到的头发变白的中年文士，另一个年轻一些，身上透着纨绔气。

　　中年文士一见面，就朝白爻行礼告罪：“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卢伯洋，这是我二弟卢仲源，我们早该来拜谢姑娘，只是刚刚我身体不适，昏迷了片刻，不知二弟他竟然对恩人如此无礼，实在羞愧，我二弟他年轻莽撞，行事不周，请姑娘海涵。”

　　白爻本来也不太在意这些，摆摆手说没事。

　　她直接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们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白爻不止是想顺手帮卢家人一把，也想救一把后面那些流民，卢家人有马有武器有护卫，护卫还都是练家子，两边真起了冲突，流民那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流民人多，卢家人最终肯定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除此之外，她还想借此弄到两匹马，她有伤在身，总是使用灵气飞飞停停的，总归不便，也耽误她恢复伤势。

　　卢大老爷对白爻口中的法子很感兴趣，急忙表示洗耳恭听。

　　白爻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我可以用障眼法遮掩你们的行迹，让你们在别人眼前走过，他们也发现不了。”

　　白爻注意到，自己说出“障眼法”三个字的时候，对方眼神明显有了变化，一直在旁边暗暗静静站桩的卢仲源更是神色复杂。

　　白爻不动声色接着说：“我帮你们是要报酬的，我不要钱，等脱离了流民军，你们给我两匹马作为酬劳。”

　　两匹马虽然珍贵，但是和一家人的安危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卢大老爷非常爽快地同意白爻的交易要求。

　　半个时辰之后，外围的流民军惊奇地发现本该被围在中间的卢家和白爻一行人，突然不见了，仿佛是眨眼之间，就凭空消失了。

　　这群流民里的小头目们分散出几路人马去找，结果一无所获。

　　正在穿过流民搜寻区域，始终全神戒备的卢家人也傻眼了，他们明明就在流民之中，结果那些人却完全看不见他们，每次有人要靠近他们，明明看着是朝他们走来的，实际线路却总会避开他们所在的区域，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最后卢家人成功走出流民军所在的区域，而始终一无所获的流民军队伍里，开始有流民借着找人的由头，悄悄脱离队伍，渐渐地，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等到流民军头目反应过来的时候，队伍人数已经缩水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