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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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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的窗帘遮挡了屋外灿烂阳光,没有多少光亮的房间里,符叙拉过靳裕坚实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当抱枕。
他仗着调整心情的名义,在靳裕紧实的腹肌上揩油了好几下。
然后不顾男人越来越深邃危险的眼神,满足的喟叹一声,倒头就睡。
他的行为动作,不了解他的人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只有靳裕知道,现在的精神不过是将难过隐藏,强行表现出来的。
他见过刚失去母亲的符叙,冷静的过分,脸上看不出任何伤心的表情,却动作迟缓,别人说句话他都要反应好久。
没心没肺的小狗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快乐,在默默舔舐伤口时,他也需要陪伴和关怀。
臂弯里的人呼吸渐趋平稳,绵而长的呼吸落在颈侧,拂扫起一片心绪。
他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那时,工作多年,他刚有退下来的打算,便随手去任务中心接了个任务,名为工作实则散心。
男人总有那么几年事业心很重,工作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但过去了那一阵,又想去看看不同的风景。
他是在审核部门工作,一路升至部长,也培养了接班人,所以撂挑子跑路毫不违心。
接了任务后,也不需要有什么准备,孑然一身进入小世界。
靳裕出现在小公园,盛夏时节,连雨都是闷热的,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狂风呼啸而过,天又闷又热又冷,几种体感交织,对于常年待在审核部门的他来说,好像是久违的体验。
倾盆而下的雨珠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他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走在树荫蔽日的小石子路上,看上去像个失意的人,若手中再拿个空酒瓶,想必会更像些。
符叙就是在这时候出现,他打着一把伞,想要举过男人头顶,但因才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伞不仅举不过靳裕头顶,还好几次都被大风吹歪,他干脆放弃,直接将伞收起,和靳裕一起淋着:“哥哥,去我们画社避避雨吧。”
靳裕这才注意到,公园对面的商业街不知何时亮起了灯,轮滑社、书法社等等一字排开,兴趣班的小孩正扒着玻璃,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符叙和他一起淋着,绘声绘色地描述:“哥哥,你是失恋了吗?我看电视剧里,男女主分手总在下雨天。”
靳裕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天,小孩子淋雨不好。
“就不能是我单纯想淋会儿雨?”他轻笑反问。
但小符叙最近不知被什么洗脑,就是觉得雨中失意的人需要安慰,他硬拉着他进了画社,还贴心给他拿来热水和毛巾。
画社里没几个人,有的家长已经冒着大雨提前将孩子接走,没被接走的孩子也都聚在二楼阳台看雨,一楼大厅旁的教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符叙重新坐回画架前,因身形缘故,只余画架上缘露出毛茸茸的发顶。
他躲在画板后面,咬着笔杆,眉毛打结,最后还是露出来个小脑袋:“哥哥,我们老师正在教我们画肖像,你长得好好看,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靳裕早就看到了黑板上老师留下的作业,是要求小孩子们画人体,哪来的肖像。
他没拆穿,淡淡应了声好。
小符叙双手在面前朝他划了个向上微笑的弧度:“那哥哥笑一笑,笑起来才好看。”
靳裕扯了扯嘴角,自脑内用系统搜索了一个最标准的笑脸。
往后的一个小时,他都一动不动坐在画室的矮凳上,看小少年拿笔临摹的认真神情。
很奇怪,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闲下来静静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时,心却能如此平静。
瓢泼的雨,小孩子叽叽咕咕的吵闹声,被雨覆盖了的画笔在素描纸上划过的摩挲声,还有一个……“失意”的人。
一个说不上美好也说不上多坏的画面,却让靳裕突然觉得他工作的意义在这一刻具象化。
世间有无数小世界,他们被无形的天道束缚,错杂、紊乱、甚至无故灭亡,系统就是为了平衡而生,而审核部则为了系统平衡而存在。
小符叙的画笔在素描纸上行走飞快,看起来游刃有余,成竹在胸。
——如果他没让靳裕看他画的肖像的话。
“哥哥,我画完了,送你!”小符叙满意端详自己的画作。
靳裕接过,然后……陷入沉默。
脑内系统自动解析,将眼前景象与他的外貌做比对:鼻子歪了,眼睛斜了,嘴偏了,头发已经很努力在补救了,但还是没有几根,像发福秃顶的中年人。
小符叙这是压根还没学到肖像画吧。
“谢谢,画得真像,我很喜欢。”靳裕强扯一抹笑,将画卷成筒状,握在手中。
小少年眉飞色舞,飘了:“等我在画画上闯出一片天地,哥哥你就拿这幅画去卖钱,卖他个百八十万!”
靳裕失笑,忍不住在他柔软发丝间揉一把:“好。”
…
雨停后,靳裕离开,边漫无目的的到处闲逛,边将系统发布的任务做完,而后离开,重新回到系统空间,回到自己的岗位。
往后在系统的时间,他以最快的速度交接完工作,退下来后,却又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了。
大脑空白混沌时,他又想起了那个将他当做失恋安慰的小少年。
想回去看一眼。
系统空间内时间流速和小世界不一样,等他回去,小少年不仅长大,还成了系统众多任务者中的一员。
他追去任务世界,找到符叙时,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变了。
时间总能磋磨人。符叙从十二三岁长到现在的十七岁,虽然还是个半大少年,虽依然爱笑,可以随时发现快乐,但眼神却再不像从前。
纯澈含笑的黑眸,不再是年少不知愁苦的欢乐,而是经历了人情冷暖后的豁达淡然。
总不是最坏的事。
靳裕想。
但他没想到的是,十七岁的小符叙,就已经历冷暖,死于一场家庭争执的意外。
符叙的母亲非常爱漂亮,她开心,家里人也开心。
母亲不过与平常一样,约了几个小姐妹去逛街,顺路给符叙买些爱吃的小零嘴,本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却因别人偷拍的一张照片被网爆了整整一天一夜。
偷拍的还不是男生,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她将照片发到网上,说如果自己是男的就好了,可以娶一个身材好又漂亮的女人。
网暴分子闻着味来了,加上无良媒体的夸大其词,越来越多歪曲事实的言论出现。
仗着国内相关法律的漏洞,他们造女生黄瑶,造符叙母亲黄瑶,最后愈演愈烈,有人扒到符叙家地址,堵在符叙母亲回家路上,对着她吹口哨、动手拉扯。
没有多少普通人能忍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就算报警,也不可能将成千上万网暴者都绳之以法。
最后的最后,符叙母亲选择了轻生。就算如此,那些人仍没消停,甚至将矛头对准符叙的父亲,骂他窝囊,骂他娶了这样的女人活该,更有甚者骂蛇鼠一窝,女的不干不净男的也一样。
符叙是在父亲和爷爷的一场争执中被误伤,后脑勺磕到茶几上意外离开的。
靳裕再次过来时,所有事情已成定局,他看少年魂魄离体,看他绑定系统,后又不自觉跟了去,在困难时帮他。
全是随心而为,或许还因无事可做吧。
总而言之,他以各种不同身份,陪符叙走了十个世界。
最后,跟随的除了皮囊,还有心。
……
天黑得早了,不到六点,红霞满天。
符叙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开心的,不开心的,总之都过去了。
靳裕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窗帘,他睁眼时,窗外红霞散了满屋,似真似幻。
靳裕的睡颜就沐浴在染了红的光中,像是怎么也抓不住的梦。
突然,符叙觉得,他的脸太过稚嫩了些,和内里的灵魂不符。
他还枕着身旁人的胳膊,靳裕像是怕他睡觉不老实乱滚,一只手从他后背环过,将自己在他怀里扣牢。
刚动一下,靳裕便缓缓睁开了眼。
眸子表层也泛了一层光。
他下意识紧了紧抱着人的手,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睡醒了?”
“嗯。”
符叙从他怀中退出,坐在床边,目光不自觉落在床头柜玻璃花瓶里的那支忘忧上。
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晃了两下脚丫,蹦着从床上起来,笑眯眯转头,望着床上的男人。
“靳总,我可没说下个月陪你结婚,你找只王八当新郎吧。”
他的情绪已经调节好,哼着小曲儿跑出去,隔着门,都能听见小狗又在欢快摇尾巴,“阿姨,我想吃炸鸡,好不好嘛。”
阿姨也听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她心疼小孩儿,“就一次哦,阿姨偷偷给你做,你快点吃。”
“谢谢阿姨。”符叙甜甜一笑。
靳裕听得皱眉,炸鸡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他刚想去嘱咐阿姨,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
“靳总,符先生刚刚发了一条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