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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伶舟兰烬,优昙剑影 ...

  •   苏苏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御雪宗都教了你啥,别说浮霆大陆三界九境的顶级势力,就连自身三窍都一问三不知,莫非你这些年在山上只学会了切豆腐?”

      “我又不是你师父,还得操着你师父的心,也罢也罢,苏苏大人人美心善,给你说道说道。”苏苏的眼皮一睁一夹,豆豆眼闪闪发光。

      “明界之中,有不少宗门家族开辟了浮槎航道,通过越境载客牟利。这些势力中,又以老字号伶舟为首。雪寂之时,各家浮槎纷纷停运,唯有伶舟世家每航道仍保留一只浮槎往返各境。如今各家航道尚未恢复,我们搭乘的这只,自然系属伶舟世家。”

      “提及中天境一流势力,称霸九洋的伶舟一族自然位列其中,但在数百年前,伶舟世家真正引以为傲的却是独步天下的兰烬剑诀。”

      “剑光如微雪飘零,身影如烛火摇曳,哀矜怏悒拂世九剑,看似黯淡无奇,但直至最后一剑,烛火燃尽,微雪骤停,幽谷之兰,澹艳纷诡,物伤忧景之下,杀机骤起,而敌手此先已被迷了心神乱了心智,难以为继。”

      “通常情形之下,敌人越多,这兰烬九剑的心神攻势效果越强。剑修以一敌百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他们家先辈打下来的。”

      宗清临啧啧称奇,“倒是与乐修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师尊当年便是凭借箫曲破心在上一轮兽潮入侵时风头无两。”

      苏苏翻了个黑眼,“错错错,大不相同。乐修大多以幻术音啸等攻心招式克敌,但伶舟家的修士,可是能拔剑的,此中差异,你品,你细品。”

      宗清临摸摸鼻尖,一提到师尊青渊,这只巴掌人不是泼冷水就是泼冰碴子。

      “那这句话,是与伶舟世家的某个人相关?”

      苏苏点头,“因着剑修穷三代,一家子剑修穷百代。到了某一任家主之时,穷得快要变卖祖宅的伶舟世家开启了船王之路,经过数年经营,伶舟剑族变成了伶舟船族。就连煊赫的剑修世家都得改弦易辙,剑修本身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不过好在近些年伶舟世家出了一批优质的苗子,最奇葩的那颗,被钦定为下任族长,她对经营毫无兴趣,准确来说,是对除了剑之外的任何事物毫无兴趣,自出生便一心扑在剑途之上,伶舟老古董们视她为复兴兰烬剑诀的最后希望。”

      宗清临感叹一声,“有情剑诀无情剑?”

      有情剑,如雨之润泽,容怜爱之心,悲悯万千生灵,情之所向,亦能毁天灭地;无情剑,如雪之淡漠,蕴肃杀之意,归正法则秩序,道之所往,亦能护佑众生。

      苏苏摇头,“非也。自然是有情剑,只是她的情,全给了她的剑。剑名优昙,上古传闻,‘{优昙婆罗,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对于修士,即便圣境,也不过三千余年寿元,愿以三千年的等待换得花开一瞬,这等执念,令人感叹。”

      “双十年华,便臻入尊境,此后伶舟飞梦携优昙踏尽九境明界,寻天材地宝奇思妙法供养灵剑,只为养出优昙剑灵。伶舟世家担忧幼女孤身在外无人照拂,派遣了诸多王境之上的修士暗中跟随侍奉。那青衣男子,将你误认为伶舟主家派来侍奉少主的修士,当然对你分外尊崇。”

      宗清临困惑道,“只是一句话,便能令他相信我的身份?”

      苏苏打了个哈欠,瘫倒在贵妃榻上,翘起小脚晃啊晃,“当然不是。你能轻松过关,其一是因为伶舟飞梦的剑名对于家族以外的人而言属于秘密,你可能无法理解,但优昙剑在伶舟一族的地位相当于……呃,少夫人,这夫人的闺名兼有私密性和亲昵性,外人怎么可能轻易知晓;其二是因剑道剑意影响了你的气场,你手上的翠玉竹支是正儿八经见过血的,这种气场契合了保护少主的剑修应有的特质,被伶舟族人识别成了自己人;其三,便是你这一头的苍耳鬼针草,破破烂烂的流苏罩衫,完美匹配了跟随伶舟飞梦在荒山老林里摸爬滚打数月未梳洗清理的便衣灵王的邋遢模样。”

      宗清临:……

      “没有问题了吧,小宗同学,老师要午睡了,上午考教你的问题,好好想想哈。”

      苏苏窝在贵妃榻上,缩成了小小一团。

      宗清临伏在窗前,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瞧见娑兰海,濛漠胧明,心神越发开阔。

      他抚着心口处,这是三窍之中灵台的位置。灵修吐气纳息引灵气入体,在心口处锻成灵台,催动灵台点亮灵光,灵光吸纳大量灵气,剔除杂质,提纯灵力,经灵脉运转至全身;上窍神宫,海内蕴养神魂,即使躯体消亡,只要魂体尚存,仍有生机;下窍气海,用以存储体内灵力,当气海内灵力满而溢,便能突破境界。

      宗清临摸着下巴细思,若是从前,他自然认为运转灵脉的灵台最为重要,但眼下封了灵台自己还能以剑意克灵尊,位次似乎可以往后排排,至于气海,它像个仓库,应该是最不重要的,而神宫之中的魂体,一旦灰飞烟灭,修士才是真正彻底死亡,神佛不可救也。

      这般想来,自然是神宫最为关键。宗清临满意地点点头,这一题,他答对了。

      “你声音太大了,吵到我咯。”苏苏端着面瘫脸,双手揣在袖子里,困倦地扇了扇蒲扇般的眼睫毛,“啧,看你这得意的小模样,错啦错啦,给你零分。古人云,地基不牢地动山摇,诚不欺我。”

      宗清临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说话啊。”

      “但方才你的小心心兴奋地大喊,‘一定是神宫,我答对了耶!’,然后我就醒了,呵呵……”

      宗清临没在意对方能够读他的心,他更关注的是,为何是气海?

      费解啊。

      苏苏抻了懒腰,双手托腮,认真道,“你认为,气海不过只是仓库,即使被废,影响寿元,但仍有修补可能,且无关死生大事,自然不如神魂俱灭来得震颤。但,既然你是修者,本就是逆天而行,向前,临近登神,向后,等待死亡,既已踏上仙途,便再无第三条路,但你为何总是惦记灵台封印,气海被废,神魂俱灭这种死生祸事?这般贪生怕死瞻前顾后,如何成为剑修以一往无前以一敌百?”

      “并非贪生怕死。”宗清临立即反驳,他也不知自己想要证明些什么,有些凌乱,“只是师尊曾言,我时有莽撞冲动,会惹祸事,凡事需再三思量,顾及后果。”

      轻微的哼声如落水的雨滴分外清脆,“如果你自己也认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是在引火烧身自掘坟墓,那我只能说你神宫之中的精神海该放放水了。”

      宗清临讪讪地望着苏苏,是因他始终不肯拜师么?这位迷你版大能似乎对师尊青渊分外不满,但若是让他为了取悦苏苏而无视师尊,那是万万不能的。

      苏苏瞅着宗清临尴尬的小眼神咂咂嘴,“啊行行行,你师尊说的对,他对你是极好的。”

      阴阳怪气扑面而来,宗清临硬着头皮顶了回去,“自然,当年我濒死之际,幸得师尊相救,他将我从尘界引入仙途。拜入御雪宗后,更是悉心教导,丹药法器一应俱全,倾力供我修行。我曾有厄逆之子的传闻,就连我自己都信了。那些年多位同门不幸罹难,宗门上下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怨我惧我,唯有师尊坦言,是他在西北天境推行的多项变革举措,触碰了其他顶级势力的核心利益,这才引来灾祸,所谓厄逆之子,不过是无稽之谈……可,可我还是克死了他……”

      苏苏瞅着耸耸鼻子变成兔子眼的宗清临,不由得揉揉眉心,长叹一气,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重新组织语言,“我没说青渊对你不好,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在培养剑修,而是在娇养公主。”

      红色的薄雾从宗清临的眼底一路蔓延至脖颈,他恼怒嗔道,“你,你胡说什么啊!师尊才没有!他,他只是见我年幼蒙难,身体虚弱,所以才额外照顾些。”

      “啊对对对,肉|体凡胎仍能一棍子将躯体力量极强以盾入道的师境盾修戳成豆腐花的你其实只是一朵需要被人怜惜的娇花。”

      宗清临捂着耳朵,把自己埋成了一只鸵鸟。

      苏苏耸耸肩,一脸严肃状,“宗清临,你以前能以一打十,那是因你天赋卓绝,只凭我口述传道,便能最短时间内掌控剑意,你才是万年难遇集剑心剑骨剑道剑意于一体的天生剑修,可你的剑途却出了大岔子。青渊或许对你很好,但就像绝世名剑,须经七炉熔炼,若未能磨出锋,又何能以剑为名?这还是你经得起消耗,换成别人,这花架子的功夫算可以直接废了,说得严重些,青渊对你的宠溺是误了你的仙途。”

      “若我是你师尊,每日出剑一万八千次便是基本功,先于覆雪天阙中浸泡锻体,再于焚心血狱中炙烤炼魂,以深海巨兽筋骨血髓为食,等到躯体水火不容,百毒不侵,再把你扔进娑兰海里与无烬魔渊里的魔物斗上一斗。这般磨上三年,为你寻来仙门各家功法秘典,顺势修行,反向破招,七年八载的,地基算是打牢了,可以传授你绝世剑诀。这还只是功法一项,剑修自然要有本命灵剑,最好是自己亲手锻造,如那伶舟飞梦一般,走遍浮霆三界九境,寻天材地宝锻造灵剑,再寻秘法蕴养剑灵……啊,还有如何保养灵剑,讲究得很呢……”

      宗清临默默地听着,面容有些惨然,他攥紧胸前的红绳,心如刀割,师尊才没有耽误他,可他想反驳都无以为继,直到苏苏补了最后一刀,彻底粉碎了他的愤懑。

      “宗清临,若你当年随我修炼,以你资质,必然已经成皇。那可是剑皇,整个浮霆大陆一手可数,即便对上灵宗,仍能斩杀于剑下。若当日你有皇境修为,密氏岂敢复仇?他们怕是第一个夹着尾巴全族跑路,生怕你杀了族长之子犹未尽意,需得屠尽满门方可宽慰那些孤苦少女。即便倾全族之力复仇,浔溪崖上的那几个灵王灵皇,不过只是一盘脆瓜脆果,切他们都不用你出剑。还有御雪宗的掌门老头,不过宗境而已,若你为剑皇,你说要寻青渊,他敢不从?不从,便换一个掌门,又有何不可?”

      “可你不是。”

      “所以密氏欺你,青渊离你,宗门弃你。这便是你挥霍天资,沉湎舒宜的代价。”

      宗清临沉默良久,他试图再挣扎一次,“浮霆大陆广袤无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是在西北天境都有无数能人异士,更何况还有灵王遍地走的中天境。在成为剑皇之前,我若不能谨慎行事,得罪了大能,引来灾祸,身死道陨事小,唯恐殃及亲故。”

      苏苏冷声道,“宗清临,你还是认为是你冲动行事救了被密氏圈养的妇孺而导致青渊身陨?”

      “不……当然不是因为救人。”

      “那是因你为救人而杀了无恶不赦罄竹难书的密氏少主?你后悔了么?”

      “当然不悔,他该死。”

      “那你愧疚什么?你明明有一颗斩奸除恶济世苍生的心,为何总是要用条条框框缚住自己?”

      面对苏苏咄咄逼人,宗清临双手捂住脸,哽咽出声,“我承受不了这颗苦果……但,若是时空回溯,我还是会杀了他。”

      苏苏抬了抬下巴,三头身包子脸豆豆眼,却莫名有种不可直视的矜贵,“青渊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箫皇,所以你得谨小慎微,明明是纯善天正之举,却硬是描补成捅了大篓子。他兜不住你,但我可以,宗清临,重伤身陨算得了什么,哪怕你的魂体散成了一撮灰,我也能给你缝起来。”

      宗清临呆愣愣地望着苏苏,他搓了搓通红的兔子眼,有些丧气又有些忧郁,仰视苏苏轻声道,“苏苏老师,你是在借题发挥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伶舟兰烬,优昙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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