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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沈延容走了那么一段路,左腿受伤处愈发作痛,唇色便有些发白。

      他到了怡寿堂,老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自是百般心疼。

      “哎哟哟我的乖孙孙,这是怎么了?祖母不是说了你好好养身子就行无需来怡寿堂问安,便是要什么支使个人说一声就行,你这腿还没好,作甚要出门呢?”

      “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怕是如今骨头软了忘记挨板子的痛了!”老夫人神色凌厉道。

      元陆并屋里一干人等都跪了下去。

      元陆无心辩解,正要求饶,沈延容先一步开口:“祖母,不关他们的事,是孙儿非要过来。祖母,孙儿有事想和您说,让他们先下去吧。”

      说罢给了元陆一个眼神。

      元陆机灵地行礼告退:“老夫人仁善!多谢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瞪了沈延容一眼,到底没驳他的面子。

      和侯夫人一样,所谓靠老大疼老幺,在几个孙子中,老夫人最看重的是世子端哥儿,最喜欢的却是这个最小的孙子。

      人长得俊,性子外放,那嘴跟抹了蜜似的,常哄得她开怀大笑。

      是以先前沈延容受伤的消息传回府时,老夫人急得恨不得亲自去一趟灵峰寺将人接回来,后来沈延容回来,老夫人又让人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宫中求见皇后,请了一位太医到府中为沈延容诊治。

      这会瞧沈延容脸色苍白,老夫人心疼不已,心知他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求她。

      老夫人想,只要不是瞎胡闹,她有什么不应的呢?

      谁知,却听沈延容道:“祖母,我想要岁漪。”

      老夫人一愣。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不是不愿意让丫鬟照顾你的起居吗?”

      老夫人和侯夫人以前都提过给沈延容院子里指个丫鬟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但沈延容都拒了,他一应事务都由身边几个小厮管着,连原先的奶嬷嬷都被送到庄子上荣养去了。

      沈延容一顿,只好将话说得更明白。

      “我不是要他当我的丫鬟……”

      沈延容这辈子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他的口里说出来,难免有些羞赧。

      老夫人拉下脸:“是岁漪私下找了你?”

      容哥儿年纪尚小,又不懂人事,怎么会突然找她要一个丫鬟,老夫人想当然以为是岁漪蓄意勾引,作势要将岁漪叫人问话。

      沈延容见势不对,连忙道:“不是!不关她的事,祖母,孙儿在灵峰寺受伤,是岁漪不顾夜深危重救孙儿,此事是她忠心,但孙儿想着,她到底是一个女子,与孙儿孤男寡女在山洞里待了一夜,若传出去只怕于她名声有碍。原本孙儿想着,等过几年再向祖母讨了她,可孙儿听说……”

      沈延容不想把三哥牵扯进来,反正正当理由他给了,又用出惯会的撒娇卖乖,“祖母,几位哥哥都要有‘福女’了,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岁漪赐给孙儿吧!”

      听他前半段话,老夫人的疑心就消了大半,又见他这模样不由失笑,但还是有些犹豫:“你年纪尚小……”

      沈延容:“过了年,孙儿就十八了!”

      这倒也是。

      老夫人这会儿又想起岁漪的好了,只道:“岁漪自小就在怡寿堂,我当半个孙女来疼的,纵你说的有理,我也不能轻易如你的愿,且让人叫她来,我亲自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了你。”

      说罢,让全嬷嬷去唤岁漪来。

      *

      岁漪来时还有些茫然,她正寻机会再见一次沈延容,不防会在怡寿堂见到他。

      此时此景,岁漪心中冒出一个猜测,这猜测教她心生雀跃。

      岁漪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四公子。”

      侧身对沈延容行礼的时候,她依然是一副规矩模样,和见其他主子并无不同。

      老夫人心中疑虑终于散去。

      倒是沈延容,这会面色不太自然。

      岁漪会怎么说?她会愿意吗?

      自己贸然而来是不是不太好?

      也许是他会错了意,岁漪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思。

      又或是如三哥所说,岁漪其实倾慕的是三哥?

      沈延容罕见的紧张起来,一时间,竟不敢看岁漪了。

      岁漪行完礼起身,“不知老夫人唤奴婢有何吩咐?”

      老夫人开门见山:“这臭小子想要了你去,你可愿意去澄合院伺候?”

      岁漪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懵懂,犹豫道:“四公子看重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只是奴婢一直伺候老夫人,从未有过其他打算,且四公子身边伺候的小厮个个细致能干,想必即便少奴婢一个,也不妨碍什么。”

      她眼里甚至沁出泪:“老夫人,您说过,要让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的。”

      她一副舍不得离开的委屈模样,老夫人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拿了帕子给她擦泪,“真是个傻丫头,这是没听明白我的话呢,不是叫你去做丫鬟的,容哥儿身边需要一个贴心的人,你最是蕙质兰心,只你去了才叫我放心。”

      做妾室和做福女可不一样。妾室算是半个主子,只要不出错,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岁漪像是终于懂了,嘴巴微张,眼睛也瞪大了,一抹绯红袭上脸庞,支支吾吾道:“奴婢、老夫人,奴婢……”

      她侧头看了一眼沈延容,又飞快低下头。

      “奴婢随老夫人做主便是。”

      老夫人点点头:“容哥儿孝顺,你伺候了我多年,想来日后他必不会薄待你。只有一点你要记住,容哥儿尚且年轻,日后前途未定,你定要常常勉励他才好,万不可缠着他只知玩乐,不思进取。否则,我便是再疼你也不能饶了你。”

      岁漪:“奴婢省得的。”

      “眼下端哥儿马上就要大婚,府中各处都缺人手,我这怡寿堂尚且放不得你,等端哥儿成了亲,再挑个黄道吉日,你再去澄合院吧。”

      当年秋云去三房时,老夫人也是特地挑了个黄道吉日,还赏赐了几样物件,许她穿一身粉色嫁衣去的三房。

      月湘则是事出突然,内情也不光彩,才那边仓促地去了常慧院。

      到了岁漪这儿,老妇人也不想草草送她出门,所以才要将人先留在身边,过些时候好好办一桌酒席,给她添几分荣光,也算是全了这么些年的主仆之情。

      这话算是将这件事情彻底定下。

      沈延容顿时心花怒放。

      老夫人也笑了,她瞧着面前一对如壁人似的俊男俏女,越发觉得将岁漪许了容哥儿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早想过如何安排岁漪,本来最合她心意的是将岁漪许给端哥儿。

      在老夫人看来,岁漪有容貌性情好,在怡寿堂这些年也练就了好眼见,给作为世子的端哥儿当妾十分相宜。可惜秦氏对她防备,不想怡寿堂的人进入端哥儿房里,她也不想真的撕破脸,只好作罢。

      而今早上老二家的过来,想要岁漪跟了祺哥儿,老夫人当时没回复,却也不是不动心。虽不喜二房,但她也不是完全不管二房的事。祺哥儿那孩子有多少学问她心里有数,有侯府帮衬,以后当个一官半职不难。

      庶子脱离掌控终究不美,若岁漪做了祺哥儿妾室,也方便她时刻掌握二房的情况。

      不过种种念头,在此时都消散了。

      岁漪这样好的容貌,就该配给她家容哥儿,不需两人做什么,就这么看着都赏心悦目啊!

      沈延容扶着轮椅扶手站起来,拱手道:“多谢祖母!”

      老夫人笑着道:“难得见你这皮猴儿这般规矩。”又对岁漪道:“还不去扶他。”

      岁漪便挪步至沈延容身边,似怯还羞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扶着他轻声道:“公子还是好生坐下,免得老夫人担心。”

      沈延容盯着低了他半个头的人儿,女子看似语气平稳,轻颤的睫毛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两颊边的红云还未散去,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如凝脂。

      沈延容喉咙间升起一股痒意,他有些话想与岁漪说,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将一腔心思压入心底。

      “好了,如今既如你所愿,不许赖在我这儿,你且快回自己院子里,请府医再给你瞧瞧。你这腿若养不好,你那一屋子的棍棒刀枪我都要给你收了去!”老夫人道。

      沈延容忙道:“是!”

      快出门时还能听到老夫人叹气:“一个个真真是来讨债的,好不容易调教的乖丫头,都哄了去,只留下我一个孤寡的老婆子,跟前连个伶俐的人都没有了……岁漪,你过来,我还有几句话嘱咐你……”

      旁的他就听不见了。

      沈延容没有急着离开,低声吩咐元陆一件事,推着轮椅到了怡寿堂外一条小道。

      小道上的秋海棠开的正好,沈延容出神地盯着。

      海棠花正巧挡住西斜的日头,他数到第一百三十七片花瓣时,终于等到那抹香妃色身影停在三步之外。

      两人默默相望,竟谁也没有先开口,唯有秋海棠争先恐后张扬着花瓣宣泄着心声。

      最终还是沈延容率先按耐不住。
      “祖母和你说了什么,可有难为你?”

      岁漪摇头:“老夫人怎会难为奴婢,不过是些劝诫的话。”

      终于得偿所愿,岁漪心绪复杂,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半日之前,她还在苦恼使什么法子让沈延容先开口,谁知,她还什么都没做,沈延容竟真的向老夫人要她了。

      “四公子今日求老夫人,只是为了奴婢的名声吗?”岁漪试探道,适才老夫人已经将沈延容要她的缘由告诉了她。

      若沈延容当真如此单纯善良,那岁漪也要调整日后对他的态度了。

      这会儿在沈延容听来,莫名听出一丝委屈幽怨之意。

      他忙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就见女子一双盈润的眼期待地看着他。

      话到嘴边,沈延容反倒说不出口了。若说他是听到三哥的话才急忙求了祖母,起非很没有面子?

      毕竟眼前这个人,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对他有什么情意。

      沈延容素来想什么就做什么,偏他想做的通常也能做成,骄傲惯了的人,接受不了是自己一厢情愿,哪怕这种可能只是万分之一。

      岁漪眼中的光逐渐暗淡,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公子能为奴婢着想,已是奴婢的万幸,于奴婢而言,公子顺手而为重于泰山,奴婢孑然一身,无以为报,便用往后余生尽心尽力服侍公子。”

      周全诚恳的话,却教沈延容的心无端慌了一瞬。

      沈延容突然转动木轮椅,轮椅的扶手勾住她的香妃色裙裾,惊落两朵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她鬓角的秋海棠花瓣。

      “岁漪,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又不是没有下人用,何须让她当牛做马。

      岁漪不解看他,一双杏眼仿佛在问: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沈延容抿唇,答非所问:“岁漪,若今日你不是祖母的丫鬟,亦没有人逼迫你,你可愿意?”

      愿意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岁漪的眼神闪了闪。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轮椅木纹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少年的下半身隐在锦绣堆中,眉眼却比西天晚霞还要灼目。

      她想,若她与沈延容身份门当户对,恐怕也很难对他不心动。

      暮色漫过岁漪绣着鱼戏莲叶的罗裙,将她微微颤抖的影子揉进轮椅的雕花间隙。

      “我本将心向明月。若公子有心护花容,奴婢自然愿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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