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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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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幕仿佛撕开了一道裂口,雨水如瀑布般从天空倾泻而下,哗啦啦地猛烈砸在地面上,奏响了一曲暴雨的协奏曲。
猝不及防的情感释放搅动了沈延夕的心绪,泛起一波又一波涟漪,难以平静。
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半身倚靠着墙壁,歪着头倾听密集如擂鼓的雨声。
每一滴雨水的落下时奏响的鼓乐,仿佛都在敲击着他的心弦。
良久,内心的涟漪才随之平静下来。
沈延夕使劲揉搓着脸,接着又拍了几下脸颊,微微的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触碰解朝酲脸颊时的手感还残留在掌心,他盯着那双手,再次陷入沉思。
他对自己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尤其是感情方面,始终处于两种状态摇摆之间,虽然他对解朝酲有好感,但绝不可能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因为他尚且没有那么的勇气。
那么这股异常强烈的情感从何而来?难道与缺失的记忆有关?
视线不经意间转向了院子里正在被雨水冲刷的苦楝树,花坛周围遍地都是它的落花,耳边忽然回响起莫向楚曾经说的“开花无果”。
一想到这件事,沈延夕就开始焦躁,抓了抓头发,一缕头发翘了起来。
缺少的那部分记忆让他的内心逐渐变得抓狂起来: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如今却好像变成了三个人。
“感情的事真是麻烦!”他不禁抱怨道。
解朝酲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沈延夕”,作为沈延夕的他,这一点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可他就是无法坦然面对这份感情。
在他眼中,这份感情来得太过突然,又因为缺少了重要的记忆,他总是有种自己是替代品的错觉……
“要是不知道这些事就好了。”他轻声念道,那样就可以坦然地与解朝酲……
那份蠢蠢欲动的感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
“哎,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这可真不像我。”他叹息道,“以前不论是和谁,都会保持着疏远的距离,现在却只想和解朝酲拉近距离,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有他那么独特呢?”
他收回视线,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轻声念道:“解朝酲,你能告诉我曾经的我究竟有多喜欢你吗……”
然而,比起直接向解朝酲询问答案,他更想靠自己来找到问题的答案。
独自惆怅了会儿,突然间,困意涌了上来,可能是听着大自然的白噪音,放松了下来。
沈延夕打着哈欠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被窝。
可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始终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方才捧着解朝酲那张英俊的脸,还带着引诱人心的魅惑表情……
“草!”没想到自己对解朝酲已经到了如此念念不忘的地步,沈延夕骂骂咧咧地坐起来,死死盯着主卧的方向,开始怀疑是不是解朝酲在这副身体上动了什么手脚,才导致他总是对他有这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以他的技术水平,这并不什么难事,如果他真的想出于私心而调整这副身体的某些方面的阈值,完全是可能的。
但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不就成了为了满足自我,将顶级仿生人当成随意玩弄的玩具了吗?这样的话,他和之前欺骗利用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起来,关于那件事的经过,他也只是从莫向楚那里听来的,是否存在其他不为人知的内幕他也不清楚。
万一……沈延夕赶紧打住自己那危险的想法。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手正握着门把,“想那么有什么用,还是先找他问问前十区的情况吧。”
沈延夕走出房间,听到白虎的房间传来凶狠的猫叫声,以为白虎遇到了麻烦,便急忙跑了过去。然而,当他进入房间后,发现原来是解朝酲正在和白虎玩闹。
“你们在搞什么鬼?要拆家吗?”沈延夕看着屋里一片狼藉,猫粮撒的到处都是,不禁怀疑解朝酲是否真的懂得如何养猫,现在的场面看起来比他还外行。
闻声,解朝酲放开白虎的爪子,白虎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下从沈延夕旁边蹿了出去,吓了沈延夕一大跳。
“它逃得这么快,你确定你没在虐待它吗?”沈延夕和白虎之间在朝夕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虽然他知道解朝酲不可能会虐待它,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解朝酲站起身来,微笑着看向沈延夕,晃动着手里的猫爪剪,说:“它的爪子指甲长了,我给它修剪一下,免得它不小心抓伤你,我会心疼。”
沈延夕听到他说肉麻的话,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搓着胳膊说:“最后那句你可以省略的。再说,它也抓不伤我,我的皮肤有多……”
说着说着他突然变得面红耳赤,赶紧停止了话题,注意到他的手又被白虎抓伤了,提醒道:“不如先心疼一下你自己吧,你的两只手可都在滴血。”
他每次都被抓伤成这样,每次又都不采取防护措施,他是不是特别享受这种被抓伤的痛感?
“哎呀。”解朝酲假装吃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都没有注意到。”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绷带,熟练地缠了几圈,“没事的,虽然流了点血,但一点也不疼。”
沈延夕叹了口气:“也……算了,你说没事就没事吧。对了,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你有时间吗?”
“只要是你的事,我随时都有时间。”
“咦呃……你笑得能不能正常点啊,有点恶心。”
沈延夕被解朝酲过于黏糊和灿烂的笑容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之前说的那句话让他误以为两人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于是连忙解释:“事先声明一下,我当时说的那句话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受到了你梦话的影响,才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我知道。”
“知道还笑得那么恶心,是故意的?”
“我笑得很恶心吗?”
“你要照镜子吗?”
“那还是不了。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事要告诉你。”解朝酲收敛笑容,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两人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沈延夕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后面,说:“你先说吧。”
解朝酲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昨天老严来找我,说徐屏被人打进医院的事情,不少人怀疑是内部人干的,要进行详细调查,要我们每个人明天务必到基地露面。”
“老严也怀疑是组织内部的人?”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只有徐屏知道具体情况,但现在他还在医院昏迷,徐屏带领的队伍内部已经传出了不少谣言,老严不想平白无故地替人背这口黑锅,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揪出动手的人。“
沈延夕理解地点点头:“如果我被人栽赃陷害,背上这么一个大黑锅,我也会像老严一样,竭尽全力揪出这个小人。”
“你倒是信任他,不怕他这是贼喊捉贼?他和徐屏不对付基地里谁都知道。”
沈延夕回答:“正因为如此,我才相信不是他干的,完全没有必要,甚至可以说是多此一举。”
解朝酲眼睛转了一下,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是我找人打的徐屏,你会信吗?”
“你?”沈延夕先是一惊,但随后又平静下来,果断地说,“信。”
“你怎么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啊?虽然你相信我说的话,令我很是欣慰,但是这也不是好事啊,你都不替我辩解一句,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会使用下三滥招数的人吗……嘤嘤嘤。”
自从在白虎的房间里那会开始,沈延夕就觉得解朝酲有点不对劲,先是笑容恶心瘆人,现在又矫揉造作地嘤嘤嘤,他发什么神经?是不是今天脑袋被门挤了?
“嘤什么嘤,再嘤嘤嘤给我滚一边去。”沈延夕忍受不了他的不正常行为,“我要是说不信,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你都不相信我的话,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如对老严’之类的话?”
解朝酲沉默了一会儿,沈延夕继续说:“而且我也能想到你这样做的理由。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劝你还是直接跟老严坦白,省得还得再出门跑一趟。”
“理由。”解朝酲突然从嘴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沈延夕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清楚:“什么?”
解朝酲重复道:“理由,你说我这么做的理由。”
沈延夕用手指挠了挠脸颊,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把视线移开,轻声说:“我就是那个理由。”
解朝酲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平淡,略显轻佻地说:“看来你对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很清楚嘛。”
还真猜对了,沈延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以,真的是你做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惊讶和渴望得到真相的表情。
“我只是向徐屏的仇家透露了点他的行踪,动手的也是那些人,而我也并没有动他一根汗毛。至于老严这边,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徐屏队里的人都是些没长脑子的二五仔,明天我当着老严他们的面把这事说清楚。”
“既然你打算说出实情,为什么昨天不直接告诉老严,等明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这些,那你不就成了被攻击的靶子了?”
“嗯……你也知道老严这人优点是太重情义缺点也是这个,如果我昨天直接告诉他,这事是我牵的头,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会包庇你,主动背锅。”沈延夕断言道。
“对,现在,火是我点的,要烧只能烧我一个人。”
“不可能。”沈延夕反驳他,“别忘了现在我和你几乎是捆绑在一起的,而且徐屏队里的人也知道我的存在,如果这场火真要烧起来,咱俩都逃不了。”
其实沈延夕也是存有私心的,反正都是误会,那就一直误会下去呗,何必再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他仿佛看穿了沈延夕内心的小九九,“就算现在不说,等徐屏醒过来,再去找人打探情报,照样能发现是我就是那个暴露他行踪的叛徒,他要想针对我,肯定专挑我软肋。”
他的软肋,那不就是我吗?沈延夕顿觉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他看向解朝酲,脸上若隐若现的坏笑,直觉他肚子里在憋什么坏招,可又看不透。
“还能怎么办,要么你去给徐屏磕头赔罪,要么咱俩直接带着白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第一种肯定行不通,解朝酲能故意让人收拾徐屏,绝对是计划好了的,说不定连累老严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至于第二种,沈延夕还是蛮赞成的,左右他不想和这个组织扯上关系,借这场风波能顺利跑路那自然是最好。
解朝酲仿佛在等待他说这些话一样,略带兴奋地应了声:“好啊。我选第二种。”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们去搬去哪呢?”
去哪里?这确实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或许可以避开咖啡店店长提供的铤而走险的方式,进入前十区。
沈延夕灵机一动,说:“我们去前十区。”
解朝酲犯戏瘾了似的,夸张而又平淡地说:“哇,前十区,那些权贵们生活的前十区?!”
他说话时的语调多少有些刺耳,沈延夕瞥了他一眼,势要纠正他这种怪异的态度。
“你脑袋是不是真的被门给夹了?再这样不着调地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解朝酲轻笑一声,恢复了正常,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要和我说的事情是什么?不会和刚才提到的前十区有关吧?那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哦。”
“……”沈延夕有种被戏耍了感觉,怒火噌噌冒了上来,啪一下站起来,瞪了解朝酲一眼,又坐了下来,压下怒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解朝酲左看右看,指着自己:“我?我知道什么?知道你想去前十区这件事吗?”
沈延夕不确定解朝酲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他扭头看了眼窗外依然下着雨的灰蒙蒙的天空,预感雨势即将减小。
“你之前说的那些是在开玩笑,还是……”他略带疑问地再次看向解朝酲。
“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解朝酲总算是结束了那种异常兴奋的状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异常兴奋状态下时总是变得忘乎所以,“前十区对你来说太过于危险,那里布满仿生人的监测器,你进去,只会暴露身份。”
看着解朝酲那双坚定诚挚的双眼,沈延夕便知道他是认真的,情绪也被他牵着走,连连说道:“危险那就不去了呗,也没说一定要去。”
解朝酲松了口气,但又立刻提高警惕:“怎么突然提起前十区了?”
沈延夕没有正面回答,话锋一转:”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来自其他世界的外来者吗?”
“外来者?”解朝酲来了八年从来没有听神26提过除了莫向楚之外的其他外来者,难道是别的神安排进来的?
“嗯,他们说辨别是否来自同一个世界可以看身份信息上的数字编号,我能看看你的吗?”
“数字编号?”解朝酲印象中身份信息上并没有什么数字编号,疑惑了一瞬,还是调出了身份信息,记忆没有出错,他的身份信息果然没有所谓的数字编号。
沈延夕惊讶地张大嘴,一边念叨着“这不可能”,一边把自己的身份信息调了出来,那串数字编号确实显现在上面,他指着那串数字编号,问:“能看到吗,我名字后面那串数字编号。”
解朝酲把自己看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姓名性别年龄以及住址,能看到的只有这些内容。怎么了,你瞳孔好像都在震动,有这么震惊吗?你说的数字编号是什么暗藏玄机的代码吗?”
他竟然看不到?为什么会看不到呢?不是只有原住民才看不到这串数字编号吗?
难道解朝酲并不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他原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解朝酲又怎么会拥有那些关于他的照片,莫向楚又为什么会告诉他,他和解朝酲是来自同个世界呢?
“你还记得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情景吗?”沈延夕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随机提了个问题。
解朝酲已经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八年,时间虽然有些久远,但当时神26随意地将他扔到这个世界的事情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当时神26,也就是孔昭,他一言不合地把我扔到了星落城外的废墟,废墟很大,却缺少水源和食物,天气也很炎热,我边忍受着太阳的炙烤边按照地图行进,当时我差点死在半路,幸好有个人背着一大包物资在废墟捡垃圾,等等……”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想了半天才继续开口:“我当时就疑惑怎么会有人顶着酷热的天气跑来废墟捡垃圾,现在想想,那个人百分百是神26伪装的,他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怕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指标一来就死掉!”
第一个任务指标?沈延夕不解,但也没有问出来。
解朝酲倒是比较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要是想起了点什么,那自然是好的。
“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是想起了什么吗?”不过解朝酲还是希望他不要连同那些痛苦的记忆也恢复……
“你希望我想起什么吗?”沈延夕的头有点疼,但不是恢复了缺少的记忆,而是眼下又冒出了新的难题,他眼神恍惚地看向解朝酲,突然问了句,“你真的是解朝酲吗?”
解朝酲听不明白,同样困惑地看着他:“我不是解朝酲还能是谁?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道是意识融合的副作用?
“那你为什么没有数字编号?又为什么看不见我的数字编号。”
原来他还在纠结那个数字编号,可解朝酲确实不知道什么数字编号,孔昭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难道现在没有数字编号,解朝酲就不是解朝酲了吗?
“有没有那个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沈延夕猛地站起来,冷静地咆哮着,“没有数字编号,意味着你和我根本不是来自同个世界,意味着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那个沈延夕也根本不是我,我说的够明白吗?”
解朝酲晕唧唧的,不太明白。
沈延夕又复述了一遍:“没有数字编号,从始至终,你喜欢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也不可能是我,你喜欢的沈延夕,和我只是恰好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
这回解朝酲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也坐不住了,什么沈延夕不是他喜欢的沈延夕,哪有因为一个破数字编号就否认他们的。
他直接坦白:“我承认,你现在缺少的关于我的那部分记忆,是因为我动了手脚,我不想你一直沉浸在当年的痛苦,虽然我现在很后篡改你的记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因为那个不明所以的数字编号来否认你我,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就是我们,我绝对不会认错,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而且从来没有第二个沈延夕。”
沈延夕渐渐恢复冷静,但这中间的不合理还有很多,他说:“你要怎么解释你看不到数字编号?这个数字编号只有存在于该世界的原住民才看不到,也就是说,你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和我在另一个世界认识?这其中的不合理你要怎么解释?”
解朝酲确实无法解释,而这个答案或许孔昭知道,但现在还是要先弄清楚,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结论。
“你先等等,你说看不到那串数字编号就是原住民?谁告诉你的?”
“一个卖纹身贴的老板,叫什么我没记住。”当初看身份信息时,沈延夕没太在意老板的名字,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才想起来,两人都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他也是组织里的一员。”
解朝酲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这么多年,神27都没有透露过一点关于那个任务指标的信息,或许能通过这里找到神26口中的任务指标的线索。
“他长什么样还有印象吗?”
沈延夕回忆了下他的长相,大概描述了出来,见解朝酲皱着眉头,他问:“你对他有印象吗?”
解朝酲冷静分析须臾,确实没印象,摇摇头:“他是不是不常来基地,身体部分也没有进行过改造。”
沈延夕点头:“嗯,他也说过没什么机会和你接触。”
解朝酲又问:“你说他是卖纹身贴的,是你上次贴在后腰的那种?”
沈延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管回答:“对啊,上次发烧你顺带给我清理掉的那个。昨天我在地下商业街遇到他,想着那个图腾还是有必要遮一遮,所以又从他那里买了两个,昨晚本来想贴上,结果你个醉鬼闹事,现在还在床头柜里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