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波光粼粼,弯月的倒影映在湖中变成了圆月。游客们顾自拍着照,许着愿。寒风吹的人直哆嗦,但游客的兴致不减。
离满月湖不远的另一边有一片竹林,夜色太朦胧,入目的只剩竹影箫条。
大巴又一次经过常青林。坐在火车上,透过窗户。谢星塘看到杨一北站在外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或许也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其他人。
火车开动了,所有景色都在动,都变得模糊,眼睛聚不了焦。
谢星塘收回扒在窗边的手,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大白兔糖纸,糖纸上还残留着一股很浓的糖精味。
把糖纸折好又打开,这样简单的动作重复了无数次。
“去外面走走吧,不要待在家里,最好远离城市,或许对你的病情有帮助。”
医生说。
火车穿过山野进入城市,谢星塘随着人流麻木地走下车。再麻木地打车回家。
家里漆黑一片,外面也漆黑一片。摸黑找到开关按了几下也没有反应,灯坏了,一切都是黑的。
谢星塘感觉脑内一阵刺痛,胸闷,心情也莫名变的烦躁。
走一步撞上桌子,走两步踢倒椅子。就在他以为这一切都糟糕透了时,他想起自己还有手机可以用来照明。
走进卧室,没有洗漱就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眼皮也很沉重,可无论如何他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内就会闪出各种言语。
谢星塘爬起来吃了颗安眠药,没有水就这么咽下去,喉咙一阵钝痛,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就算如此,他还是睡不着。谢星塘又爬起来,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饿么?”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句话。
谢星塘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来到厨房用手机照着光。煤气拧了两次才打开火,他煮着面条。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当他拿碗的时候却一个不慎打烂了碗。
谢星塘忍着头疼去收拾碗的碎片,却被割伤了手。鲜红的鲜血从手指上慢慢冒出,滴进地缝里,他突然觉得很难受。
这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被他弄的这么糟糕,他什么也做不好。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陌生又模糊,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他是多么的不堪,重复他的缺陷。
谢星塘来到窗边又折返了回来,从二楼跳下去只会让自己变的更糟糕。
捡起一片碎碗片,用它慢慢在手腕上划出几道血痕。划得很深,鲜血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像开出了一朵绯色的花。
蓝色的棉袄也被染红,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混沌,耳膜胀痛。
他了无生机地瘫坐在的角落里,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
腊月二十三,整个小镇都充满了年味。火红灯笼高高挂,大红对联贴门边。
“这是俺最后一次在这里过年咯!”
开南杂店的老板笑着说,年近五十岁的他,笑起来眼角全是皱纹。
“阿叔过完年去哪?”杨一北问。
“去俺女儿那,接俺去城里享福!”阿叔说到女儿,骄傲地扬了扬脸。
阿叔笑呵呵的:“俺开了半辈子南杂店,也该休息休息了。对了,这店俺卖出去了,卖给了外地人!”
“那人说他来年的春天来,可俺初八的车票。小北俺把钥匙给你,你帮俺看着!俺放心!”
“好,”杨一北接过一串钥匙,把它放在衣兜里拍了拍。
腊月三十,雪也下了下来。远远望去小镇白茫一片。
飞鸟镇有个习俗,不管大人还是小孩过年都必须穿红棉袄。推开门你就会发现,街上很多行走的红团团。
杨一北抱着一箱啤酒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身后还跟着一群红色的小尾巴。
杨一北垒起一箱箱啤酒,对身后跑跑跳跳的小尾巴们说:“别给我拜年,我没钱!”
一群小孩一听就不乐意了,开始围着他转圈圈,口中唱道:“杨一北,小气鬼。小气鬼呀小气鬼……小气鬼是讨不到老婆的!”
杨一北被吵的脑瓜疼,他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这群小朋友。
“怕了你们了,去玩吧。”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哥哥长命百岁!”小孩得了红包就开始卖乖,脸上笑嘻嘻的。
小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在大街上四处乱跑。他们到小卖部买了糖果和鞭炮,开心的和小伙伴嬉闹在一起。
晚上,餐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电视上也播放着春节晚会。
“老张?”杨一北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张叔徒手开了瓶啤酒撮了一小口,“干嘛?”
“过年好啊!”杨一北说,眼睛闪着亮光,“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张叔一笑,揭穿他那点小心思:“我不吃这一套啊,再说你都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今天那群小孩坑了我很多钱欸……”杨一北惆怅地说。
“你活该!”张叔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却从兜里摸出几张红票子。
“呐,新年快乐。”
“谢了,老张。”杨一北毫不客气地接过,数了一下整整六百块,大气。
“好好吃饭就好好吃饭!咬什么筷子!”张叔喝斥道,“坐好了,什么毛病……”
杨一北嘻嘻一笑,坐的端正。张叔于他既是长辈又像父亲。
张叔是他爸的朋友,他爸妈过世的早,家里就留下他这么一个。
他住在福利院那些年,张叔就时常前来探望。后来他毕业考了导游证,就干脆和张叔住在一起,也留在这里工作。
两人碰了个杯,又度过了一个新年。
春三月,草长莺飞,绿芽新发。下了火车,谢星塘打了辆出租来到飞鸟镇。
按照那个阿叔给的地址,谢星塘慢慢摸索过来,找到那个南杂店。
因为生病的原因,谢星塘休了学。医生也建议他多和人接触,到安静的地方散散心。
不知道为什么谢星塘最终选择了这里,可能是因为这里环境好空气也好,也可能是因为那颗大白兔奶糖。
南杂店开着门,柜台前却没有人。里面黑乎乎的,没有开灯。
“你好,有人么?”谢星塘试探性的喊了声,声音很小。
见没人应答,谢星塘站在原地思考着。南杂店自己都买下了应该不算私闯吧?
“我进来了?”谢星塘说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南杂店只有二十平,货架上堆积的货物挤得满满当当。往里走有一个很小的隔间,算是起居室。
哐当一声,起居室传来一声声响。杨一北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动作一顿。
“你是新住客吧?”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杨一北看到了他的行李箱。
谢星塘知道自己会遇见杨一北,毕竟他住在这里,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们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会说什么呢。
“别误会我不是小偷,阿叔走之前要我帮他看看店。春天潮湿,一楼容易生潮,前几天我看有个木柜子坏了,正巧今天有空就来修个柜子。”
杨一北劈头盖脸解释了一通,谢星塘却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小偷”“走了”“柜子”。
连在一起就是:小偷偷走了柜子,杨一北给他补了个新的。
“谢谢,”出于礼貌,出于感激。
“不客气。”
杨一北把阿叔留下的钥匙和一些证件都转交给了谢星塘,临走前他说:“我记得你,去年冬天最后一批的团员。我叫杨一北,就住这附近。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