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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低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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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加北是西京超级富三代。
他入驻嘉陆的一年内,打倒了本地七家酒吧,此后他手下的牌子“婪汀”就在嘉陆落地生根。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周屿焕这样干净的家底不应该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她想提醒,然而温闵那被截住的药物成了一条导火索,炸吧,被圈进来的人,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周屿焕接起,那头只有两个字:“开门。”
林加北进门就点烟,尽管沈叙已经皱了眉头,他看她还像看热闹似的,挑了挑眉,抽一根给她,“来一根?”
随后被一只爱马仕拍头,他迅速把烟拿下,捂着头落座,沈叙看见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高挑精致的女人,她穿着高跟黑丝,戴金色花朵耳环,小金框眼镜,头发盘得高,把包扔沙发上后,随即把眼镜挂领口,领口被这么一压,露出姣好的曲线。
这是校园里难以见到的风韵。
沈叙打量着她,林加北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沈叙看见了他的花臂,惊骇,那是被她的社交圈严格屏蔽的内容,一条蛇,黑灰设计,蛇头藏在他T恤的袖子下,有种将咬未咬的刺激感。
见到沈叙这种反应,他使坏似的笑,“我姐好看吧?”
沈叙仿佛被定住,她一直都明白朋友圈带给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她从小循规蹈矩,从不越线,她把这类人当做洪水猛兽,而现在,周屿焕将成为其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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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闵的药终于到了,虽然错过了最佳时期,但总算保住了命,只不过后半生很大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
温家能接受,人还活着就行。
手套已经在收口,温锁熬夜的时候,周屿焕的房间也不关灯,沈叙重新开了一瓶酒,焦穆的黑眼圈很重,这么持续了两个晚上,前往嘉陆的车开始启程。
周屿焕扔掉了车上的追踪器,温锁嘴里含了一颗糖,沈叙死死攥着手机,她知道,周屿焕跟林家做了某种交易。
这个社会,就是人吃人,你站得高看得远,送到你面前的餐食就越丰盛越昂贵。生存,说到底,就是资源分配的问题,她有点怕,周屿焕可能不想待在嘉陆了。
抛弃世代根基,扯断家族人脉,他要到一个新的地方开疆扩土,为此,他要付出什么?
周屿焕走进了寺庙,手里拿着香,看着面前高大的佛祖,其实他心里有数,向上状态意味着见佛杀佛,一清二白的周屿焕还能走几年?踏入西京的商圈,他想要不折腰,想要挺直背,他日后注定罪孽深重。
风吹来,他举香,虔诚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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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锁在周家住下。
周屿焕减少了回家的次数,沈叙以为他良心发现,但她在朋友圈发现了他的车。
停在赌场前。
她失手打碎一个勺子。
她妈带来了一条消息,盛家的孙子还没找到,盛景冠能不能活过这个新年还不好说。
“盛家孙子,盛辇?”
“嗯,盛景冠儿子就是个废物,盛景冠一直都把希望放在这个孙子身上,现在孙子不见了,小道消息,被绑票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事儿仅止于我们的饭桌,叙叙。”
“我明白的,妈妈。”
然而私下里,沈叙默默关注着。
发这张照片的人叫傅新,没一会儿她就给删了,她私聊了她,问赌场的具体位置,她回:【你妈知道吗?】
这对沈叙来说,有点莫名的侮辱,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以为自己足够成熟,成熟到可以摆脱父母独立生存,所以特别讨厌做了某样决定后,还被质疑是否需要得到家长的认同。
她成年了。
成年人拥有自我决定的权利。
回:【我可以自己做主,就想去看看,出任何事我自己承担,你给我个地址就行。】
傅新背靠强大的关系网,她给的话,出事儿沈叙也不敢找她,不给的话,沈叙也不敢对她说句重话。
她愿意给的重要原因,是觉得热闹,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从不与脏污合流的三好学生,现在竟要涉足这样混杂的地方。
傅新在门口等她。
沈叙看她一眼视线就挪向别处,傅新抱怀走到她面前,“看呗,露出来就是给别人看的,真货哦。”
沈叙扬着头颅,保持自己的姿态,没有不合礼数,也不同流合污,她礼貌地对傅新说了声谢谢,傅新没劲地撇撇嘴,到赌场门口停下,“你不是来找周屿焕的?”
沈叙这时才真正地看向她。
侧丸子头,大耳圈,烟熏妆,豹纹低胸吊带,她浑身都在闪,抱怀的样子自信又明媚,沈叙想,这个圈子的人千姿百态,不仅比背景,还比内核,她生出了一种抚摸自己内心的冲动,她希望自己不要在此刻摔倒。
她给周屿焕打电话,她希望他能摒弃前嫌,不要在此刻掉她面子。
他来了。
走在前头,她跟在身后,两人之间隔了五十公分,这是他保持最后体面的安全距离,是她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她满心的愁绪,被赌场内部的奢华冲击得支离破碎。
赌场位于复陶山庄,刚入场就是一个巨大水晶屏,实时转动场上投放的金额,配上躁动的音乐,那一串串跳动的数字在这里将没有任何意义。这里,隔绝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挡住了辛苦劳作的世代积累,这里没有辛苦,不讲成就,数字,仅仅是天宫神仙们的前菜,只露开一角,便能瞥见里面的金碧辉煌。
往前走,喷泉的水流将灯光映照成了漫天琉璃,给路过的人洒了一场金钱雨,身弱的人经不起这样的渡,在下面走一圈,你的举止动态就能反映出你背后的实力,这是筛选入场人的第一道门。
再往里,灯光昏暗,有厚重的“叮叮”声,纯金打造的聚财树在暗光下犹如镇山石,声音来自掉落在地上的金叶子,风一来,它们哗啦作响,冷眼睥睨着来客,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这里隐蔽,奢华,有人夜夜笙歌,有人醉生梦死。
沈叙落座的时候,后背已经出了汗。
好在包厢没人,檀香的味道淡淡地扑过来,服务员送来了食物,她吃了一口甜点才平复心情。周屿焕坐在她对面,很沉默,她害怕他这样的状态,那会让她觉得他们距离很远,一个人,如果读不通,就容易没有安全感。
她过去,抓他的手。
“屿焕,你在想什么?”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林加北穿着黑T靠在门口,他有颗黑色的唇钉,转着,冲周屿焕抬了抬下巴,玩味儿很重,极轻佻的一个人,“有几个小朋友过来,别嫌吵。”
陆陆续续来了人,烟味很快遮住了檀香味,沈叙后背又起了汗,她紧紧抓着周屿焕的手,没注意到在他的指背留下了指甲印,她很紧张,周屿焕递给她一个抱枕,她内心盈满了感动,几秒后又迅速衰落。
不是因为感情,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界限感很重,墙外的人死了都跟他没关系,墙里的人他多少要照顾点,这是他身为一个男生,最基本的礼貌。
她借此往他身边靠了靠。
进来的那几个男生,手机纷纷震动起来,一人说:“哎,三中来新消息了。”
另一人回:“看到了看到了,热乎着呢。”
包厢内的气流慢慢滚动,沈叙有种莫名的焦躁感,她拉了拉周屿焕的胳膊,“我们出去,好吗?”
不知看到了什么,周围的人哄闹起来,她的话被掩盖,一人探着头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可言喻,哥们儿投个屏给你看。”
视频投到了大屏幕上,入目雪白,看着像偷拍,一开始并不清晰,位置也不好,晃动了几秒后,画面才正常,笔直的小腿,膝盖上有颗小痣,镜头缓慢滑动,逐渐进入裙摆内,拍摄的人小声地说:“我操,这腿根,妙啊。”
腿动了一下,那角度她应该是坐着,动作幅度表明她趴在桌子上睡,灰色百褶裙被人挑开,即将暴露更多,视频戛然而止。
包厢内有一段时间的沉默,这种沉默是回味与揣摩并重发酵的最佳节点,露了半张脸,是她压在自己的左臂上,眼睛闭着,遮住了鼻子和嘴巴,不熟悉的人应该猜不到正脸,可认识的一眼就知道是谁。
稚嫩的高中生看着视频发出下作的哄笑,周屿焕扫了他们一眼,摸出一根烟,视频陆续上传,全是温锁,坐在教室里发呆的,穿裙子午睡的,操场上跑步的,食堂里咬勺子的......
在沈叙的印象里,温锁是很坏的。
可谁天生就坏?
女生在受到足够的保护下不会被迫成长,她们永远保持纯真,对人永远善良,爱笑,被人欺骗后耸耸肩,相信性本善,下次遇到不公平的事,仍然会伸出援手。
被爱溢满的人是这样的。
可是缺爱的人会怎么样?
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会找出自己最坏的人格,用来抵抗不公平,如果在此环境下还面临重压,她们就会自我摧毁。
烂吧。
反正都掉到了泥巴里。
在骚动起来的那几秒,沈叙思考着温锁到底是怎样的人。
在看完群里的对话之后,她觉得她就应该永不见天日。
A:“春不春?”
B:“天生圣体。”
C:“相信我兄弟,她看着就是那种很会要的,你要是在床上没点花招,她不会找你玩第二次。”
A艾特了B:前几天她是不是又打你了?
B:操,一脚差点踹到我几把,我叫几个哥们准备弄她了,老师来了。
C:挨打也不是坏事,你每拍她一次,她就揍你一次,你俩就共同留校一次,留校罚抄,老师又不在,你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
B:你别说了,她好凶,我就想抱抱她,她拿凳子扔我。
A:难泡。
C:群里的哥们儿,咱打个赌吧,谁先泡上温锁,兄弟众筹买车。
这根烟抽得极慢,慢到沈叙都可以写篇小作文来详细描述烟的味道,大家在笑,在琢磨,甚至在脑海里意淫,气氛的转变是从周屿焕灭了烟开始的。
一番低劣的玩笑过耳后,他起身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