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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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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事冒着生命危险,从郡守大人的书房里取出了账本,郑重其事地交到了越阡的手中。
这些账本上记录着王总督的贪污行为和与地方势力勾结的证据,还有李望峇徇私枉法的实证。
物证、供词、人证都齐全了,一切即将水落石出。
在总督府内,秦恒和越阡端坐在高堂之上,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总督。王总督面对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的神情如同嚼蜡,变化莫测。
他瞪着眼前的证词,质问道:“你,你们对我儿做了什么!?”
越阡端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人放心,这便是他承认的罪行。”
突然王总督放声大笑,“就算有这些证据又如何!将军们不会真以为这些东西能呈到皇上跟前吗?”
越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不能吗?”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当然,可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束袍的男子缓缓走进。他的发髻只用了一枝素木发钗,更显得世家公子的高雅。虽然他的脸还是让越阡觉得讨厌,但今天的装扮确实更有一种高岭松梅之感。
“属下拜见王爷。”秦恒恭敬地行礼道。
王总督跌落在地,惊呼道:“王爷?摄政王殿下!”他话音刚落,就晕了过去。
楚陌冷冷地看了一眼王总督,心中暗道,果真和李望峇是同一路人。
想罢,他立刻将视线移开,落在了越阡身上。不知为何,他觉得越阡似乎瘦了,是瘦了。辛苦了。
越阡直直地盯着楚陌,心想这个人为什么会来?是他嫌自己命太长了?
“王爷为何要来此?伤势已无大碍了吗?”越阡用冷哼的声音问道。
楚陌心中一暖,原来他在关心自己的伤势,关心自己的安危。
“尚可。”
秦恒起身关切地问:“那王爷还是应多休息为上。”
“你第一次抗洪,你哥很担心。本王想一直静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正好路过就来瞧瞧。”
越阡心中腹诽,这“路过”也未免太精准了,当真是胡扯。
越阡没有停留,快步走开。秦恒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枉兄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修建堤坝,帮忙。”越阡沉声回答。
楚陌目送着越阡远去的背影,缓缓回过神来,嘱咐秦恒道:“秦恒,你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本王先留下和你们一起治理中河洪涝。”
——
洪涝是很常见的自然灾害,可却只能在灾害人亡之后才能进行补救。那已经被逝去的人,物和事又用什么去修补呢?
曾经,作为越国的太子,越阡总是被父皇带到城楼上。每当他站在那里,俯瞰着楼下熙熙攘攘的百姓,耳边充斥着欢声笑语,越阡都能感受到街市上那充满活力的叫卖声。那不仅仅是一种声音,更是一种烟火的气息,是百姓们幸福的象征。
而现在他站在这里,他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想过,越国的灭国之所以让他无法释怀的,可能不只是父皇母后的死,更多的是这天下,天下的百姓。
越阡站在城楼墙上,看着满街破碎的房屋,画面再此刻重叠。
百元佳节城楼上,“父皇,父皇~”
“怎么了,阡儿?”
小阡儿笑嘻嘻,“父皇,我觉得百姓们都好开心啊。”
父皇摸了摸小阡儿的头,“是的,阡儿答应父皇以后也让这整个天下百姓都这么开心好吗?”
小阡儿看着父皇亮晶晶的眼睛,他其实不知道天下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父皇的目光很珍重。
“好!阡儿答应父皇。”
父皇摸了摸小阡儿的手,“真棒!”
风吹过发梢,楚陌知道越阡来中河就一定会来这里。他不想打扰他,因为他不配。
回京的路上,秦恒看着闷闷不乐的越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偷瞄马车里的楚陌,发现楚陌在闭目养神。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
他骑着马到越阡身旁,“枉兄,我有件事不知和你当讲不当讲。”
越阡横了秦恒一眼,“不当讲就别讲。”
军队经过半坡山崖,走过山坡还要走一会才到平地。
秦恒提醒着大家,“大家都小心一点,马车控制好速度,小心山坡滚下来的石子。”
在马蹄声的急促中,突然,山坡一侧的石子滚落而下。马匹被山上射来的箭惊扰,越阡迅速拔出剑劈开那支箭。然而,不幸的是,马的脚被另一支箭射中。马匹一受惊,便开始失去控制。越阡被颠簸下半个山崖,彻底消失不见。
楚陌听到动静立刻出来马车,看着越阡从山崖上摔了下去。那一刻楚陌心跳骤停,宛如十年前。
“禀告王爷,越国太子自刎跳崖,暂无尸首,还在搜寻中。”
“不要!”他顺着越阡,决然随之一跃而下。
“枉兄!王爷!”秦恒吼叫着
半山崖下川流奔腾的河水,淹没了越阡和楚陌的身影。
楚陌在最后落入水中的那一秒抓住了越阡的手,将越阡揽到自己怀中坠入河流。
他这辈子被迫的,主动的,抓不住的东西太多了。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从未拥有过,只有越阡,哪怕从未知晓他讳莫如深心意,可他亦不甘心……
“陌陌乖,母后喂你喝。”
母后我不想喝,我看见里面有虫子。
“哈哈哈,我亲爱的好弟弟疼不疼,是不是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呀!”
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控制,我不想这样做!我不想这样做!
“楚陌,你就是个杂种!杂种!你是那个下贱女人生出来的杂种!”
闭嘴!不要说话!闭嘴!
“你是谁?是哪国的皇子?你很厉害,本殿下要和你比。本殿下要比就要和最强的比,你很强。”
好,但你能不能别哭。你哭,我心有些痛。我们再来一把,你一定能赢,我保证。
“楚陌,蛊虫失灵了。那又怎么样?你到现在还不是楚国的一把刀吗?”
是啊,我只是楚国一把最好的刀。他没死,他会回来的。
我会让他好好地回来。
“楚陌,我越阡一定会杀了你。”
“我等你,不要让我失望,越阡。”
越阡,我好想你。
河水充斥着楚陌的鼻腔,灌满他的口腔,直到最后一刻,他抱着越阡,光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或许死在这,会是他最好的结局。但越阡不行——
楚陌憋着一口气,终于游到岸边。他先把越阡抱上岸,在川流的河水里游泳,他的身体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点。
但他看向身旁越阡一直在呛水,楚陌怕他呼吸不过来。
他抱着越阡,捏住他的鼻子,将唇贴到越阡的唇上,慢慢地抱住。
越阡将水全部吐了出来,他好似感觉到什么。
楚陌看着越阡那被磕破出血渍的嘴唇,迷离微闭的眼眸,他鬼使神差地抱着他的头狠狠地亲了下去,他吮吸着他的味道。
和梦中一样,他是甜的,很甜。
越阡慢慢恢复了意识,看着眼前人。他整个身体僵住了,他好像闻到了大雨后铃兰的芳香。
越阡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楚陌!
他随即推开了楚陌,脸色涨红,一朵云霞不偏不倚映在他的脸颊上,微红的嘴唇带着淡淡的血水渍,甚至还有一条银丝。
喘了好几口气,越阡的大脑才缓过来,他猛地抬起手按着楚陌脸颊,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楚陌,你个疯子。疯子!”
耳光声响彻云霄,紧接在凝滞的时间里,越阡与他的视线正好相对。
楚陌泛蓝的眼睛里是浓浓的眷恋与渴求,好似要将他连筋带骨头吃下一般。
停滞几秒里,越阡不由自主侧脸,避免与他直视,但只有一秒,楚陌的脸便直面他而来,他的脖颈被死死拤住,断续的话语随汩汩血渍吐出。
“楚相存,你个疯子……疯子!”
此刻,越阡终是发现了,是什么?
楚陌他,竟然……
此时,越阡眼神里毫无掩饰的厌恶,无疑是让楚陌更加失控。
曾经的他,无法改变他和他之间必然的结局。他被人控制的十几年间,他多少次压制住的情感,在此刻都轰然决堤。
他不能这样看他,他会害怕。
他从未有人真心相待,只有他,是少年意气也好,是随意取乐也行。
他看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有待他为人的尊重。
哪怕他因无奈,让他颠沛流离。可他依旧如往昔,敬他为人。
少年逐利争名,策马许意,他和他从来都是彼此最好的对手。
而他,终生了龌龊之心。
妄图让他眼里此生独留他一人。
风吹断楚陌思绪,毫不掩饰的浓烈,终吓到了越阡。
越阡听到他顾惜良久话语,“是啊,我是疯子,你是傻子。疯,傻,很般配——”
还没完,他又贴近他的耳垂,在他发愣空隙里,含上他的耳垂,濡湿温润的触感,让越阡整个人僵硬住。
他说,“我尊贵的太子殿下。”
刹那间,啪的一声,树枝上的树叶再度震落,缓缓掉落至地上。越阡满脸涨红,血液翻涌直窜太阳穴。
空气凝结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慢慢蔓延开来,而被打的人,好似没发生般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走到树旁,从树上折粗树枝,将手腕递到越阡嘴边,越阡吓得脸往后退一下。
只听他挑眉扯笑,话语里丝毫无怒气,甚至连越阡自己都觉得他疯了。
因为那声音里有着雀跃。
“疼,你就咬我。”
“不是,我咬你干什么!?啊—疼!”
楚陌撕掉自己的衣服,帮他脚踝做好了固定。
他胳膊被越阡咬得出血了,越阡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死要面子,冷然开口,“是你给我咬的。”
“不疼。”
楚陌脸颊上汗直流而下,却对越阡说不疼,饶是越阡对他常年厚皮脸,如今都有点泛起了热。
“多谢。楚陌,谢谢你救了我。”
一阵风过,清晰的话语传进楚陌的耳朵里,越阡看他愣愣的样子,就以为他没听见。
又改了一句,“王爷我救过你两回,我们今就算扯平了。”
楚陌眼神黯淡,眸里挂着水珠,我见犹怜般淡笑,嗓音低沉而又清冷,“别再叫我王爷了。哪怕你在杀我的时候,也别再叫我王爷。叫我相存,好不好……越小阡。”
是风中有毒,还是楚陌蛊毒已深入肺腑。
不然,他怎么疯个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