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源氏兄妹（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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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悬溺》-葛东琪
鹿取小镇的空气比城市清新，山间的风吹拂过窗野。
妹妹打了个哈欠，甩掉突如其来的梦境，那是一场由试管、蓝色荧屏与一双金黄色眼瞳组成的梦，真讨厌，一副这辈子身世离奇的样子，她可是个懒鬼啊，新的人生有新的随波逐流，于是她喝了口水润嗓子，随后“啪”的一声把窗户打开：“源稚生，你再大早上挥剑吵醒我，我就把你弟弟砍了。”
源稚女很无辜地从隔壁窗户探出头：“我吗？”
妹妹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就从窗户翻出去，毫不意外被源稚生接住了，她趴在他肩头和源稚女对视：“不，我是说TAMA，你这个笨蛋没懂我的梗。”
“……”源稚生懂了，但他宁愿不懂，不应该让她选修学校中文课的，虽然满分，但学到了很糟糕的东西，他只好放下另一只手的刀，环住妹妹，好让她坐得舒服，“淑女应该文雅。”
源稚女趴在窗口问：“淑女？”
妹妹说：“源稚女，源稚生叫你文雅点。”
源稚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妹妹，你应该喊哥哥。”
“喊阿娜达都不会喊欧尼酱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源稚女眼睛弯了弯：“喊我吧，妹妹。”
这辈子两个哥哥是双生子，而她应该是后来出生的，和他们并不像。镜面般的两人英俊中透着些许柔气，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只是源稚女比源稚生乖巧，气质上有些许差别。妹妹刚要开口，源稚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别逗她，她还小，会当真。”
源稚女：“哥哥，妹妹只比我们小了一岁。”
“就是，你一副日本老头子看涩谷JK一边要背过气去喊成何体统一边色心发作的样子真的很没说服力。”
源稚生：“……”
他深吸一口气：“小一分钟也是妹妹。”
源稚生在妹妹的折磨中长大到十五岁，镇子突然出现了传闻，说他们的亲生父亲是Gangsters的大人物，因为作孽太多死于非命，谁都觉得跟他们沾上边没有好结果。原本被称赞为好学生的源稚生体会到了遭人白眼的滋味。课后他在操场中央挥舞木剑，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绕开了他，没有人跟他打招呼。
妹妹不在乎，谁敢明目张胆地在她身边指指点点，她就直接抄起桌子砸过去，对方进了医院，她也被停学。源稚女忧心忡忡地跑来找她，请求教导主任不要打电话给养父，妹妹拽着源稚女的手就走：“走啦，陪我逃课去。”
“来吧，美人儿。”妹妹与他十指相扣，轻佻地抬起他下巴，“笑一个。”
源稚女无奈地被她逗笑。
等源稚生赶到家中，周身死气沉沉，妹妹又翻了白眼。
“你真的很霓虹大爹。”妹妹把染了月经的内裤丢给源稚生，叫源稚女帮自己去买卫生棉，“一副没了体面要切腹自尽的样子，受不了你。”
源稚生真的想切腹自尽了，他从来不知道他还晕血啊：“你——”
“干什么。”妹妹倒打一耙，“没记住妹妹的生理期提醒妹妹还有理啦？”
源稚生受不了：“身为女人……”
妹妹冷笑：“你再说一遍？”
源稚生忍气吞声地转过身，打开水龙头，搓内裤。
他们的养父是个寻常山民，专门靠抚养别家小孩赚钱，三个小孩中他最喜欢源稚女，因为只有他乖巧听话。
哥哥的话、妹妹的话、养父的话，他都听，虽然理由各有不同。源稚女仰慕哥哥，所以听话；源稚女喜欢妹妹，所以听话；养父是权威，所以听话。
妹妹不喜欢他对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言听计从：“哥哥听妹妹的话天经地义。”
源稚女只好指着手里的衣服问：“包括穿妹妹的裙子吗？”
妹妹理直气壮：“对啊。”
源稚女还想反抗，妹妹眉毛一竖：“你穿不穿？”
“……穿。”
妹妹饭量很大，相应身量也高，源稚女穿在身上甚至大了一号。随着年龄渐长，妹妹一顿饭五六碗起步，吃得养父吹胡子瞪眼，妹妹一边刮电饭煲一边在家里溜着养父跑：“小气鬼吃你家点大米急得像棺材本被我吃完了一样，这么废物养什么小孩，你这种穷酸酒鬼放在意大利是要被恶毒儿子毒死的！”
养父暴怒，脸涨得通红，声音震天响，抄起酒瓶要去打妹妹；源稚女吓得抱住养父的腿为妹妹求情，妹妹揶揄的笑褪去，冲过来拉他说不许跪他，举在空中的酒瓶对准妹妹的后脑勺砸下，源稚生大跨步过来用后背挡住了酒瓶，破碎的酒瓶溅了满地。
妹妹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源稚生。
他的双瞳好似燃起了金色。
“滚！”养父用破碎的酒瓶指着三人，“滚出去！”
源稚生站直身体，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最后干脆利落地拉起源稚女，抱起妹妹，跨过满地碎片。
什么也没拿。
于是三人只好成双入对地在学校体育馆打地铺，只有一床行军毯，妹妹躺在中间，身旁两道热烘烘的体温。
源稚女身上甚至还是今天下午被妹妹强行穿上的连衣裙。
“我饿了。”妹妹砸吧砸吧嘴。
源稚生侧头瞩目：“你晚上闹了这么大一通，结果还没吃饱？”
“怎么啦，不爽吗？”妹妹切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谢谢我，不客气。”
妹妹的手从毯子下摸过来，源稚生一把抓住：“你很冷？”
妹妹：“不解风情的日本直男，我是想看你哭没哭。”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当着妹妹的面哭啊，源稚生将她的手放进毯子：“没有，别摸了，小心着凉。”
妹妹哦了一声，又转回去骚扰源稚女了。源稚女痛苦地笑出声：“妹妹，别挠我痒。”
夜幕下群山莽莽，源稚生想起以前经常进山过周末的中年男人，他自称橘政宗，喜欢山里的空气，来这里练瑜伽。那个男人会送妹妹连衣裙，款式很保守，妹妹嫌弃地白他一眼走掉了，他笑呵呵的并不在意，送她好喝的饮料，被她随手倒进马桶里，那个男人会教他练瑜伽，也教一点剑术，给他讲山外的故事。
难过像是针一般尖锐，也许这种男人更像一个父亲。
妹妹听他这么说，直接一个仰卧起坐，把行军毯全卷到了自己身上：“受不了，我们两个陪你在这挨苦受冻，你竟然在想一个中年老男人，缺父爱的死GAY，抱着你日本男人的武士道世界滚一边去。”
源稚女急忙拉住了一点被子边角：“等等，妹妹，我是无辜的。”
“你长得和他一样，你也滚。”
“什么，这也算我的错吗？”
源稚生头痛不已：“胡说八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哥哥？”
源稚女倒吸一口冷气，率先投降：“妹妹，我穿着裙子啊，很冷的。”
妹妹冷笑地把毯子抛给源稚女，长腿一跨就坐到了源稚生腹部，她双手抱胸，膝盖夹住他，眼神俯视他：“谁胡说八道？谁大逆不道？”
源稚生躲闪不及被妹妹坐了个正着，群山的月色打在她脸上：“我没有说你大逆不道。”
“不打自招。”妹妹抬起下巴，“你不道歉我不会原谅你。”
源稚生的火气与怒气一起从小腹涌上心头，他心中浮现巨大的惶恐，几乎算得上色厉内荏：“下来，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任性——”
源稚女掀开毯子：“哥哥！”
妹妹生动的怒容变得冷酷，她凝视着他，眼瞳泛起了金色：“因为我什么？”
源稚生闭上嘴，不再说话，冷硬的五官又柔和下来，他的邪眼正视别人会让人毛骨悚然，所以他从不这样去看妹妹，眼睑低垂，他的气质又变得阴柔。
妹妹翻身下来，背对着源稚生，朝源稚女张开了手：“毯子。”
源稚女看看源稚生，又看看妹妹，最后叹了口气，将毯子笼罩住他们两人。
源稚生只好孤单地坐在原地，最后实在太冷，不得已爬起来坐到鞍马上。
群山莽莽。
他不再想起那个男人，而是想，妹妹什么时候能与他和好？
冷战没有尽头。妹妹绝不低头，源稚生也绝不道歉，细小的引线被引爆成冲天的火焰。源稚女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脑子有病。”妹妹吃着源稚生寄回来的北海道冰激凌，在翻地理图鉴。
源稚生现在成为了执行局中最年轻的干部，橘政宗只将他一人带走，妹妹也在被邀请之列，但她只是看了橘政宗两眼，淡淡地拒绝了。
然后她问源稚生：“你心中的大义，和你的家人，你的心愿，哪个比较重要？”
执行局中最年轻的干部穿着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男人最重要的事情，跟情爱、恩义都无关。男人要做一件事的理由必然重过恩义这种小事。”
妹妹哇塞一声，连白眼都懒得翻：“神经病，抱着你男人自嗨的浪漫死到天涯海角去，再也别回来见我。”
源稚生打钱比回来痛快，兄妹二人的LINE互相拉黑，妹妹想买什么全靠源稚女传话，有时候妹妹太长时间没有要求，源稚生还会问源稚女喜欢哪种裙子。
源稚女：“……”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手机：“哥哥可能真的有病。”
源稚女与妹妹的关系突飞猛进，他不想跟随哥哥的脚步去外面，他觉得他比哥哥更适合陪在妹妹身边。妹妹脾气大性子急，风风火火，但人又懒懒散散，前一秒买了票说走我们去看富士山，后一秒因为懒得收拾行李干脆睡大觉，他蹲下身给妹妹叠衣服，妹妹说别收拾了直接去买，刷源稚生的卡，于是两人一起在夏日午后呼呼大睡，山间的风吹过窗野，吹响妹妹挂起来的风铃。他们形影不离，直到源稚生受重伤的消息传来。
执行局人员焦急赶来，妹妹皱了皱眉，说哦你等我找源稚女一起，那人说你哥哥已经先过去了，你也快跟我来。
踏入山林，妹妹歪头，手里匕首捅进那人的腰：“要么现在就死，要么带我去见源稚女。”
那人无奈地笑：“哎呀，果然如王将所说，您是最不好骗的那个呀。”
黄金瞳熊熊燃烧。
源稚生被橘政宗培养成为执行局一员，接受的第一个案件即鹿取镇的杀人事件。妹妹联系不上，小镇出了专吃女孩的恶鬼，他心急如焚地飞奔回来，看见他的弟弟，源稚女在地下室炮制尸体。
众多女孩的尸体被肢解，他在其中找不到妹妹。
“你怎么敢——！”
“哥哥，你回来啦。”源稚女脸上溅着鲜血抬起头，话没来得及说完，蜘蛛切刺进他的心脏。
他感到奇怪，记忆里上一秒还是和妹妹一起看地理图鉴，下一秒是昏黑的地下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胸口钝痛，遥远的梆子声传来，最后的最后，他还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有病的哥哥和妹妹和好啊？
……
不知战斗几天几夜赶回来的妹妹双眼燃烧着黄金瞳，左臂已经接近龙化。源稚生从地下室走出来，蜘蛛切上站着他胞弟的血。
偏远的鹿取小镇，爆发愤怒与哀伤的龙啸。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源氏兄妹（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