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我重出江湖》余期未止

7、第7章（修）

　　江行川的生活跟着贺临洲，也算是忙碌起来。

　　神医谷如今虽然名声在外，可为医者，这医患关系总有处理不及时、不得当的时候。

　　今日就正巧叫他遇上。

　　那是个老者的儿子。那老者送来的太晚，便是贺临洲出了手，也不过吊着一条命，时日无多。

　　江行川看他言语间颇为可惜，只叫人告诉老人的孩子，余下的时间多陪陪老人。

　　“什么神医谷！不过庸医！我们跋山涉水，家财尽散才到此间，你却丢给我们一句治不了？！”

　　“我今日非要砸了你的招牌！叫这世人看看你们的嘴脸！”

　　那八尺男儿就站在屋子外头，从背后抽了一柄大枪出来，在院子里挥的虎虎生风，吓得周围几个医童怀里草药撒了一地。

　　江行川皱着眉头，却见贺临洲没看他，只转头去看屋外那叫做王三的男子，神态平静道：“这老人送来的时候已然耽误了良机，莫说我不过一介凡人，便是真的请神仙来治，也无力回天。”惋惜的摇摇头，理了理两边的袖子：“我们当真已经尽力了。”

　　“什么无力回天！不过是看我家贫，出不起重金！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谋算着发死人财，算得什么良医！”

　　那人说话相当难听，提着长枪骂骂咧咧的就冲上来，挑劈两下，迎上去阻挡的医者便被挑飞出去，摔在院外的地上，诶呦诶呦的叫着疼。枪上的红缨在院里舞成一条火红的游龙，无人敢挡。

　　江行川观那床上的老人也听见动静看过来，嘴里啊啊的要说什么，神情看着着急，其中却并无赞同，只有恨铁不成钢。

　　便彻底放下心来，抽出了背上的刀。

　　贺临洲当然必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那年龄已早过了知天命的老人想必也清楚。

　　他将刀拔了，转了面，刀背冲人，就这么提着在众人惊讶的视线里迎上去。脚底动作极快，其余人等还未看清，那刀和长枪枪尖碰撞的翁鸣声就响彻整个院落。

　　“谷主！这是……”

　　贺临洲眯着眼睛看着那刀客的背影，眉头下意识皱起来，道：“也不知什么三脚猫功夫，就敢上去逞能？”他侧头去看那两道身影，又道：“护院都到了没有？”

　　“估摸着这会儿也快到了。”那白衣医童看了看屋里的烛火，估算了一下时间。

　　“你出去看看。”

　　“是。”转身从侧边出了，视线余光还止不住的看那院子里斗在一处的两人。

　　贺临洲在他走前又轻声道：“护着那几个小的医童子先出去，好好安抚一番，恐吓到他们。”

　　江行川不欲伤那年轻男人，刀枪相接之间引着人往院子角落去。待到人都离得远了，也没见他什么大动作，不过一个转身刀背斜挑，那人的枪便在他刀上绕了两弯，别着手从掌中脱落。

　　当啷——

　　人也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刀指着落在那男子喉头处几寸远，江行川背脊挺的笔直站在院落之中。平凡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漆黑的眼淡淡的俯瞰他。

　　他刀抵着人的脖子，那男人脸上的愤懑仍未消，只死死瞪着眼前的刀客。

　　院子里寂静一片，所有人噤若寒蝉。似乎是没想到这突然窜出来的面容平凡的男人能有这样的身手，忍不住想拍手叫好。可眼下显然不是这么做的时候。

　　贺临洲目露惊异，眉间的褶皱更深几分，一错不错的盯着院中背对着他的男人。手里捏着的银针一翻手又收了回去，看上去淡定的与方才一般无二。

　　门口的护院听说有人闹事，慌慌张张的赶来了，这会儿冲进来，一瞧眼前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贺谷主看他们一眼，摆了摆手让他们复又下去。

　　江行川叹息一声，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我观你枪使得不错，年轻时候是下了苦工的。”

　　“咱们行走江湖，要明事理的。你使大枪，就更该知道为人刚正！”

　　“为医者，尽心尽力殚精竭虑，而咱们江湖客事后在这里怪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先生，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知你悲痛，好好收拾收拾东西，也收拾收拾自己，体体面面的陪陪老人，比你在这里吆五喝六的欺负弱小来的敞亮，也叫你父亲放心。”

　　江行川目光平淡，放下了手里的刀，转身走的远了些。

　　那杆枪就躺在一边的地上，年轻男人看着看着就哭出声音。

　　他嚎啕哭了一会儿，弓着脊背站起来，与那院中的医先生和贺临洲道歉。

　　江行川抱着刀站在角落里看。

　　“走了，还站着做什么。”贺临洲看他一眼，冲那病榻上的老人点了点头，率先出了门去。

　　江行川几步跟上，刀也收去了背后。

　　“你这功夫学的不错。”贺临洲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江行川兴致不高，只嗯一声作答复。

　　两人一路顺着谷道往山谷里头去，江行川一时间便也打定主意不再想要走的事儿。

　　这贺临洲又不会武，看今天这样子，院子里闹了那么许久也没见有护卫上来阻止，只怕他一走，贺临洲日子也得不好过。

　　他却全然没想过此前他不在的十年里头，贺临洲难不成一次也遇不上这样的事儿？

　　他想不着，下意识的也不去想。

　　就算两人已经不是相好，那也是一块长大的弟弟。人已经见了，断没有在他眼前受辱的道理。江湖已经又来了，若是护不住一个贺临洲，他断水江楼的名号也算白得。

　　这一路两人各自若有所思，再抬头，就又近了院子。

　　只是这会儿，那院里已经坐了人。

　　男人就坐在石桌边的石凳上，背对着院门。他坐也坐的端正，背脊挺拔而宽阔，观那手长脚长的样子，恐怕站起来的身高也不容小觑。

　　江行川正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便见那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视线落在贺临洲身上，朗声笑道：“贺临洲！可教我好等！”

　　那声音洪亮有如虎啸，生生叫这往日的寂静院落多了两分喧闹出来。

　　这一眼，江行川也认出来人。却没成想在贺临洲这能遇上这人，心念急转之间又觉得合理。

　　夏武，字翰墨。十六随军，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大梁最年轻的将军。他们那一茬人里头，就数夏武和贺观两人年纪最小，想来也是能说到一块去。

　　虽然不知道如今人混到什么地步，只看这通身气度，大约官职不会往小了走。

　　江行川心里一笑，垂着头站在贺临洲身后，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

　　“声音小点，是要掀了我这房顶不成？！”贺临洲似乎一点不意外，动作自然的走过去停在院中。他侧过身，视线正能看清夏武，又能看清江行川。

　　夏武哈哈笑着，道：“前些日子北方那帮子混账宵小闹腾的不得安宁，如今得了空立刻便来了。”

　　“药吃完了吧？”贺临洲余光看了会儿江行川，看不出什么破绽，一甩袖子又往屋里去：“在这等着。”

　　夏武应了声：“得嘞！”

　　随着屋门合上，这院儿里就剩下江行川和这位年轻的夏武夏将军。

　　这会儿那虎背熊腰的男人才得空将视线落在江行川身上，只一眼，便腾的一声站起来：“楼……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