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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能借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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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路灯一闪一闪的。
就像是没用男人的承诺,仰卧起坐几次,最终还是瘫在地上。
辛苦一晚上,不仅五万块烟消云散,还得为了省二百八把言而无信的主顾带回家。
郇觅走在季青的身边,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
季青双手插兜,肩膀舒展地张开,平正的像是一条直线,行动利落,腿又直又长。
郇觅无意间侧头,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不加班。”季青冷不丁地说。
“嗯?”郇觅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廓已经红了,小声道:“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虽然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看了,但季青却没有感到被冒犯。
这比绝大部分夏天来他店里点名的男人和女人都收敛和纯粹得多。
可能是潜移默化的涵养,郇觅不会下意识地评判人,所以总让人感觉舒服,男同的欣赏也是欣赏,季青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
街道旁都是居民楼,一层也有些小门面,大多数紧锁着门,也有些亮着灯的,是店面与住房合一的,能看见一大家人围在一起的影子。
冬天的风有点冷,郇觅想了想,离季青又靠近了一些。
季青垂眸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手机就响起来了。
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阿青?还没到吗?是不是不知道地方?”
季青说:“不是,不想去,你们自己吃了吧。”
反正他也不爱吃鸡翅。
那边顿了一下,季青不用想都知道她要干什么:“不用找赵延,他说话没用。”
“别拿他当幌子了,我跟他没什么感情,咱俩的事跟他也没关系。”
“知道你辛苦,别再惦记我,好好对他就行了。”
……
自从季青接起电话,郇觅就落后好几步,跟他拉开了距离,听见这些话,抿了抿唇,抬头看他。
“再说吧,挂了。”
郇觅若无其事地再次跟上来,只是这次没贴着他。
胆小如鼠的男同。
郇觅问:“还有多远?就在前面了吗?”
季青嗯了一声。
“不会打扰吧,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不会。”季青说:“就我一个人。”
“哦。”郇觅眨眨眼睛:“新年也是一个人过的吗?”
“对。”季青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挺好的。”郇觅说:“起码比我要强,我刚刚过了人生中最糟的一个年。”
“别这么说。”季青笑了笑:“你才几岁,后面糟的有的是。”
郇觅:……
不想继续安慰他了,这都什么人。
走着走着,郇觅问:“你吃饭了吗?”
季青说:“没有。”
郇觅就不走了。
一家亮着灯的小杂货店就在他们身边,门已经关上了,不过里面有人。一对老夫妇,围着一盏灯,收拾着些什么。
他们遇到的时候才六点,一直折腾到现在,都快十点了。
“家里有没有菜?酒有没有?”
小店的灯光透过窗子映出来,映在郇觅脸上,让他的眼睛显得温润明亮:“两个人听起来也不错,咱们两个同病相怜,今天晚上,干脆补一个年过,怎么样?”
……
等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四只手都提满了杂货铺的小袋。
郇觅那二百块终究还是一分都没剩。
不过没人去提明天。
房子五十几平,有一个小客房。
季青打开灯,放下东西,给自己灌了两口水,去把门口的美人摆件拉进来。
“你站那干什么?”
郇觅:“以防你想要收拾一下客人不该看的东西……我用换鞋吗?”
季青低头看了看浅灰色的地砖。
“随你。”
……
季青的家里空荡荡的,灰色地砖和零落不成套的家具让这里比起家看起来更像是落脚点。
郇觅注意到客厅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工具包,是很顺手的位置,包有些污痕,还有被里面的东西顶的凹凸不平,看起来奇奇怪怪。
做男公关需要很多道具吗?
郇觅假装没看见。
作为过年提议的发出者,在做菜这方面,郇觅提供了除了实际行动以外的一切精神支持。
当季青把冰箱食材能凑出的最后一道菜盛出来的时候,郇觅积极接过盘和筷子。
“刘叔做饭也没这么香。”
“苟红!厨神再世!”
季青:……
季青的厨艺可以用差强人意来形容,做出的菜只进油盐,可以用来果腹。
事实上,刘叔八岁的儿子做饭都没他寡淡。
郇觅吃了七八分,慢慢开始和季青聊天。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他还喝了一点酒,但是没有醉,只是脸红扑扑的。
季青的酒量比他强得多,只是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我是直男。”
何止,我简直歧视同性恋。
郇觅茫然地看着他。
半拍地反应了一会儿,郇觅笑趴在桌子上。
季青:……
笑什么,很好笑吗?
“不是,你来真的,阿珍。[1]”郇觅笑了一会儿,发现季青没配合他,震惊地抬起头来,托着脸看季青:“那你怎么干这行的?”
季青:“机缘巧合,遇见金主了。”
要不是一晚五万,谁会想干这行。
“这样。”郇觅皱眉:“他强迫你的?”
“那倒没。”季青说:“他挺好的。”
“什么胡话,想这种事的哪有好人,都是装的。”郇觅不赞同地摇头,脸都皱起来了:“那你怎么在公园啊,他对你始乱终弃了?”
郇觅低声说:“你就敢要五百块,他能有多大方,肯定是他骗你的,你要五万也不多……你不会一直惦记着他吧?”
季青重点错:“五百也是钱。”
见季青不开窍,郇觅有点着急:“不是五百的问题,是你对自己缺少正确的认知!叫什么名?长什么样?我给你教训他。”
不是对自己认知的问题,主要是对行业的认知不太清晰。
季青把桌子收拾收拾,再把少爷拎起来塞进客房:“算了吧,他有什么错。”
郇觅:!!!
什么!好端端的一个直男被骗,居然还给那黑心烂肺的人说话?简直是……
郇觅快要生气,却又突然不着急了。
他冷静下来,站在客房门口说:“我明天就给你转钱,多转点,别理他了。”
季青:“嗯。”
郇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舒缓了一点:“缺钱可以做点别的工作,你外貌条件很好,自己直播,或者应聘一份类似的工作也能赚不少……如果还是喜欢现在的工作,至少也要知道珍惜自己,你身价很高的,别再在大年初一在公园里受苦。”
季青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掌心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过了今晚,他们之间可能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交浅言深,君子所戒,郇觅知道自己已经说得多了,只是认真地看了季青一眼。
季青居然也在看着郇觅。
目光交汇在一起,郇觅看见那双眼睛含着的一点笑意。
“知道了,我会的。”季青有点玩笑,又有点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比郇觅高很多,认真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手撑着门框,两个人居然像是亲密的朋友。
郇觅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话漏洞百出——他居然在指点苟红的生活?他明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置身事外的傲慢和保留此刻都显得很卑劣。
“嗯……嗯。”他胡乱点点头:“那就好,快休息吧,晚安。”
房门迅速地关上了,就像一个人落荒而逃。
……
第二天早上,季青起床了。
他没再做饭,下楼买了点现成的早点。
郇觅有点认床,睡得不太踏实,听见外面的动静,就出门来看。
“早上好。”郇觅问:“早餐能不能分我一点?”
“看情况。”季青说:“如果能剩的话。”
郇觅:……
桌上的早餐明显是两人份,郇觅走过去,挑了一个最顺眼的拿起来。
“昨天睡得晚,现在起来,一会儿还要补补觉吗?”
季青说:“不,我出去工作。”
郇觅:“白天工作?”
“嗯。”季青说:“其他时间也没人。”
“才初二,是上司安排的吗?”
“不是。”季青莫名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约好的,人家要等着了。”
郇觅意识到可能有点误会。
苟红不是职业的男公关,他可能只是会所里的普通员工,只知道一点相关的事,想要到公园赚点外快。
怪不得会说被金主带进行,估计是工作时被客人看上了。
但还是有点奇怪。
主人走了,客人独自留在家里,难免瓜田李下。
郇觅于是跟着季青一起出门。
“我这就回去吧,把钱转给你。你工作的地方远吗?我送送你。”
“你回去没问题?”
“估计还在生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行。”季青说:“不远,前面左拐。”
“好。”
确实不远,大概七八百米吧,季青就叫了停。
还以为是片段,没想到是全程。郇觅毫无心理准备地踩了刹车,看看四周的街道,沿马路商铺两大排的卷帘门,还没开张,但都光明正大的,没有一个像是季青上班的地方。
“这里?”郇觅问。
“嗯。”季青拉开车门。
他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一按,两扇合宽七八米的遥控电动卷帘门就徐徐打开,露出里面宽敞简约的装设来。
这好像是这条街最大的店面,郇觅麻木地向上一看,看见气派的门头上写着——
[轻疾养车工场]
季青回过头来,看着呆滞的郇觅,恶趣味地转了转手上的钥匙,转出一片轻快细碎的响声。
“进来坐坐?给你过个保养。人来还早着呢,少爷。”
“再认识一下吧,我是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