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票》何十五

52、第 52 章

　　“所以——”

　　一左一右，成虞夹在俩人注视下，最终淡声道：
　　“所以我会好好考虑清楚，在合适的时候把他介绍给你们重……”

　　“介绍给你们认识。”

　　他声不大，但因为处在刚才那场话题中的C位，所以这会一开腔，桌上众人自动朝他这边看来。

　　话音落下，成虞目光垂得很低。
　　杨苑本来还笑着转头跟大伙应，‘看看，是不是我说得那样，心里有人了吧’被身侧陆慎挨了下手肘，她话音一顿，这才觉出自家儿子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杨苑没再吭声，跟陆慎无声对视一眼，找了个别的由头，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期间，杨苑还问了问严紊周那边的情况，但她能明显感觉出严紊周回得也挺心不在焉的。
　　倒不是抵触她的这些问题，总感觉……

　　杨苑眼神在他俩之间飘了飘，最终按下满腹疑惑，直招待桌上其他人多吃多喝。

　　饭后。
　　有一部分就住本市的要回去，杨苑把人送到门口，保姆过来跟她说几间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
　　这是预备给那些从远地来的人。

　　严紊周家就住本市，原本是该回去的。
　　等杨苑送走那拨人过来时，他起身，正准备跟杨苑告辞，成虞从旁屋出来，看来是刚把杨姥爷扶回屋。

　　成虞：“妈，我先上去了。”
　　杨苑嗯一声，瞧见沙发上的严紊周，刚想说什么，见成虞已经转身往二楼走。

　　严紊周跟杨苑看个对眼，似乎都能从对方眼神中觉出成虞的不对劲。

　　在杨苑看来，严紊周毕竟算客人，她笑着几步走近，叹一声，“这孩子，也不知道谁招他了。”

　　“紊周，晚饭吃得还行吧？”

　　很明显的客套，严紊周原本应该再跟她周旋几句然后离开，但望着成虞往上走的身影，心里有个念头像是水漂，压下去又浮了上来。

　　严紊周：“要不，我去看看他。”

　　“我跟你……”杨苑正说着，刚才席间喝高的几位，这会从一楼卫生间出来，各个摇晃着身形，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目光重新转回严紊周，杨苑淡声应，“那就麻烦你了。”

　　严紊周说了声没事，抬脚朝二楼走去，身后杨苑又紧着说道：“左手边第二间。”

　　楼上。
　　严紊周站在门前。

　　心里做了会自我斗争，正预抬手，忽然间感觉门缝中有光透出来。
　　细看去——

　　哦，原来门没关严实。
　　那就是……给他留着门呢。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面上闪了个无奈的笑，严紊周也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只亮着书桌上一盏昏黄的光。

　　严紊周几步走近。
　　端坐书桌前的人一直没回身，待他近前，看到成虞面前摊着几份资料。
　　严紊周粗略扫了眼，见到什么‘打造IP’‘孵化’‘内容运营’等字眼，看着像是成虞之前跟他提的那个手头项目。

　　“在忙？”
　　严紊周靠在书桌一角，垂下目光，问。
　　几秒后，成虞开腔，
　　“没，随便看看。”

　　见他依然把目光放在面前摊开的那堆资料上，严紊周故意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作势要走，身边人立马‘诶’了一声。

　　抬步的动作一顿，某人从善如流地靠了回去，声音中带点笑，
　　“嗯？”

　　成虞摁开手机屏幕，点出某个界面，往上递，
　　“给你看个东西。”

　　严紊周接过，不明所以，凝眸看去——
　　是个微信群的聊天界面，严紊周注意到群内只有3个人。

　　看来是三人小分队的小群。
　　群中一连串消息都是唐知年发的，严紊周没往上划，只看了手头显示的这个界面内的消息。

　　唐知年：[同志们！！！从今天开始，身边有优质资源都可以介绍给我！！！]
　　唐知年：[老娘突然觉得一个人好孤单，也想找个人陪！！！]
　　唐知年：[图片.jpg]
　　唐知年：[看到没！备注已改，老娘这次真是下定决心了！！！]

　　成虞没回任何消息，倒是群中另位，引用了唐知年这句[老娘突然觉得一个人好孤单，也想找个人陪！！！]，并附言，+1。

　　“这是……”严紊周下意识发问。

　　成虞没回。

　　严紊周只好又把唐知年发的那张图片点开。

　　看清后，他怔了怔。
　　此刻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小姑娘给他的备注竟然是……

　　重新把手机放回成虞面前，严紊周问，
　　“所以？”

　　成虞把手机熄了屏，搁到一边，语气没什么起伏道：
　　“没什么。”

　　“……”
　　心里默默叹一声，严紊周可算了解之前彭泽那个大喇叭老跟他说，‘女朋友要是生起气来，老TM难哄了！’是怎么个意思。

　　可他面前这位……

　　身靠书桌的人侧头，重新看向某只气鼓鼓看起来简直委屈得要死，却依然坐姿板正，昂首挺胸，努力作出一脸‘我没事啊’的傲娇怪。

　　哄吧？
　　那还能怎么着，谁让我是哥呢……

　　“诶——”

　　听见头顶这声轻唤，成虞不怎么情愿地应声，“怎么？”

　　“我要不要去关个门？”

　　“什……”成虞猛地抬头看向他。

　　那人还在继续说，“你房间会有人……”

　　意识到什么，成虞一下要站起，肩头忽然被压了力道，又把他摁了回去。

　　严紊周俯身近前，四目相对中，成虞见他弯了下眼睛，“问你呢。”

　　成虞溺在那个带笑的柔光中，下意识喃喃，“……他们一般都不会进我屋。”

　　带笑的双眸顷刻显示出一抹了然神色，又弯了弯。

　　两人气息缠绕，近在咫尺。
　　成虞正晕乎乎地搞不懂这人到底要干嘛，突觉额头一凉。

　　之后就是片温热的唇轻轻覆在上面，加了点力，印下一吻。

　　左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待那人重新靠回书桌边，成虞还在愣神。

　　只是手已下意识抬起，顺着那人残存气息，轻轻覆在眉心正上方。

　　喉结连滚几下，成虞抬眸，直望进那人眼底。

　　一盏孤灯，印出一上一下两道交错视线。

　　尘世时光好似凝固在此刻，又好像一眼已过万年。

　　良久，成虞开口，
　　“你这是在……哄我吗？”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严紊周回收目光，唇边挂上笑，
　　“没，只是突然觉得……”

　　话音一顿。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说的话，挺对的。
　　能被成虞爱着确实是件很幸福的事。

　　原来眼睛真的会说话，少年满眼炽烈爱意，只此一句——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从旁取过手机，严紊周示意成虞解锁。

　　解锁后，调出微信界面，还从没通讯录中检索‘严’，打眼就看到自己在置顶第一位。

　　从别人的微信里点自己的头像，确实是个挺奇妙的体验。
　　严紊周点开备注一栏。

　　指尖悬停。

　　一旁少年渐渐起身，靠近他。

　　两处目光凝在同个界面，在弹出的软键盘中，指尖轻按‘nan’，选中出来的第一个字‘男’，后续自动跟的配对词是——
　　‘朋友’。

　　如果不是曾经输入过多次，这个字后匹配最多的应该是‘孩’或者‘人’。

　　严紊周目光微凝，下一刻，从容点击‘朋友’，然后点击右上角的‘完成’。
　　把手机还了回去。

　　“你……”
　　“不准截图发你们那个小群里。”

　　两秒后，隐忍的笑意轻轻传出，成虞一把抱住眼前人，低声允诺：
　　“好，一定不发。”

　　-

　　这一年除夕来得挺早。
　　又一场大雪覆了旧岁，年关将近。

　　两人都挺忙，尤其是严紊周这边，一近年关，年前的项目该收官的收官，该评估验收的找第三方做好评估，像个陀螺似的，愣是转到了年二九，翻天就是除夕。

　　原本说好要在医院过，架不住严父跟他提了好几次，后来严紊周一想，还是跟主治大夫要了几天假，年二九那天把人接了回来。

　　重回老宅，严父看起来心情很好，除夕当天跟院里老友聚了聚。
　　下午，姑父开着车过来，照旧是把俩人接回了家。

　　老传统了，把后备箱塞满后，严紊周扶着严父，跟他一道坐进后排。

　　等吃完洗完，陪着看了会春晚，又被帮淘气的皮猴缠了会，明着是让他辅导功课，实则是央他把解题过程写在草稿纸上，这帮小兔崽子好誊到寒假作业上。

　　等陪着这帮周旋完，时间已近零点。

　　严紊周抽空看了眼手机，除去一大堆的祝福外，他跟成虞的聊天记录停在3个多小时前。
　　稍作回忆，大概就是他进屋后的时间。

　　见他没再回，少年也没再发新消息过来。

　　指尖悬停，一句‘在干嘛’输入完，正要发，那边先进来条消息。
　　成虞：[忙完了？]

　　直给严紊周造成种错觉，好像对面那人，眼巴巴地盯着手机屏幕，就等着‘男朋友’三个字转换为‘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男朋友就连进两条消息。
　　[嗯。]
　　[在干嘛？]

　　成虞：[非要说的话，在……想你。]

　　耳根莫名一热，严紊周眉头轻蹙，小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没轻重了。

　　那边满心期待等了会，都没见男朋友再有新的消息进来。

　　成虞：[小狗倚墙偷瞄.jpg]

　　“……”
　　实在没绷住，扑哧一声，严紊周笑了出来。
　　声不大，顷刻便淹没在春晚吵闹的电视转播声中，但因姑姑跟他挨得近。

　　姑姑转头，挺诧异看他一眼。
　　严紊周不尴不尬解释道：“这节目挺好笑的。”

　　姑姑把目光重新投回电视上。

　　西装革履的魔术师走到舞台正中，‘唰’的一下拉开帷幕，镜头切换到台下众人惊呼的脸，下一秒再切回来时，年轻魔术师已经牵着‘凭空变出’的美女走到台边，鞠躬……

　　在随即响起的掌声喝彩中，姑姑又把目光移向一旁的人。
　　这哪里好笑了？

　　严紊周眼观鼻鼻观口，从面前茶几上抓了把开心果塞到姑姑手中，
　　“您尝尝，我同事从新疆带回来的今年新货。”

　　姑姑用另只手笑着拍了拍严紊周手背，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了然。

　　随着电视中开始念倒计时，几乎是零点那刻，手机开始‘嗡嗡嗡’振动。

　　严紊周看了眼屏幕，假意跟着窜到窗台边的一众皮猴们一块看烟火。
　　见他们都在仰头看，严紊周退到窗台一角，接起——

　　“喂。”
　　“新年快乐！”带着笑的声音喊得很激动。

　　唇边不可遏制地浮现浓浓笑意，严紊周回，“嗯，新年快乐！”

　　这句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通话仍在继续，他们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随着起伏心跳，两处呼吸渐渐同频到一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重新响起少年带笑的声音。
　　他说，“我好开心啊！”

　　想起什么，几秒后，严紊周轻声道：
　　“成虞，送你个新年愿望。”

　　夜空中，第一波繁华落幕，一瞬寂静后，又是‘砰砰’几声。
　　在承满喜庆，祈愿，希冀的万千流光溢彩中，少年低声——
　　“我爱你。”

　　又一声炸响碎裂在鸦青苍穹间，心间隆隆声过处，认为自己这把年纪了，已羞于把情啊爱的挂在嘴边的人，终是回道：
　　“我也是。”
　　……

　　初八，上工第一天，小文从后没精打采地扒拉了他一下。
　　严紊周回身，人没见着，眼前挡着个快件。

　　小姑娘随后露头，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说道：
　　“严哥，你的快件，一早就塞门底下了。”

　　严紊周笑着拍了下小文肩头，接过快件。

　　看了眼寄件地址，竟然是从海和来的。

　　撕开封口，第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难不成有人寄了个空件给他？
　　不能吧……

　　严紊周拎起快件袋，手往深里探，终于在右下角摸到个什么东西。
　　小小一片，冰凉冷硬的触感。

　　少顷，随着快件袋丢入垃圾桶，一枚澄亮的钥匙，安静躺在他桌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微信响了声。

　　严紊周点开。
　　成虞：[收到我的新年愿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