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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黄昏静谧,岁月安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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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醒来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我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整个人都陷在一片柔软之中,草木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头炸裂般的疼痛,我睁不开眼,眼皮沉重的,意识逐渐回笼,脑中的嗡鸣再现,不适感喷涌而来,双腿麻木,连手臂都是酸软的。
还不如死了。
温暖的气息靠近。
无尽的生机。我想要躲避却又不自觉地被吸引,挣扎在痛苦之中。
“很难受?”熟悉的声音透过嗡鸣直达耳底。
我猛地睁开眼,却被刺痛。
一只手抚上来,虚虚隔着一段距离,遮住我眼前大片光线,余光从旁侧透进来。
胃中空荡荡的,灼烧的疼。
清醒之后,所有的感觉都苏醒过来,痛觉都显现出威力。
想吐。想死。
额头冒出冷汗。
“没事了,没事了。”安抚声从头顶传来。
我莫名地,有些委屈?
身边的床垫明显下沉,眼前遮光的手没有撤去,额角汗湿的碎发被另一手轻轻拨开。
“你赢了。”,他的声音轻柔,眼神却像灼烧的火焰,舔砥着我脸侧的每一寸皮肤。
“最后…你是出于本能,还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出于算计?”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当时哪想那么多。
“有什么区别吗?”,一开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几乎全哑了,只能发出大致的音调。
他撤去手,我看见他勾着唇角。
“当然有区别了,”
“本能是老天赏饭吃,”
他伸手勾了勾插在我手背上输液的软管,针头牵连着微微偏了偏。
“算计的话…”
“就比较恐怖了。”
本能是毫不克制的。
而算计,要压着最低的那条线,稍一不小心便是深渊。
“你最后那一下几乎把自己抽干了,”
“我差点以为救不回来了,知道有多吓人吗?”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无语,想要说话,被他捂住嘴。
“少说话,”他用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要不然你想当个哑巴也行。”
…
有苦说不出。
我只好偏头用眼神杀人。
目光相对,安见风的眼角微微上扬,睫毛在眼角投出一小片的阴影,像画了眼线,让眉眼更精致了些。
掠过高挺的鼻梁,我发现这人唇侧下方居然还有一颗小痣?
从我的角度还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颔线,简直比我的人生规划清晰,眼神向后,现出耳垂的一角,金属耳钉若隐若现。
我看得直发愣,眼里的“杀意”恐怕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看什么呢?”一脸戏谑。
我自知理亏转过头去假装对吊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简陋的掩饰,想扇自己两巴掌。
闲着没事盯着人家看干什么?人家脸上镶金了?
我假装饶有兴致地看着吊顶,试图欲盖弥彰。
身边的人请笑出声,我耳根有些发热。
身边的凹陷回弹,滴滴两声,什么按钮被按下。
腰身向上的部分床垫慢慢升起,让我可以靠着坐。
脊背针扎似的疼,酸痛。
原本远离了些的俊脸再次凑近,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长直的黑发垂下,落在我腿上的被子上。
“我好看吗?”退无可退,呼吸一滞,差点把自己憋死,涨红着脸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在内心疯狂说服自己,不就是承认别人长得帅吗?!很难吗?点个头就完事儿了,纠结什么呢。
左右脑开始自由搏击打得我脑子里乌烟瘴气的。
最后还是倔不过他,忍辱负重的点了点头,他也没在为难我转而问我饿了没,也没等我回答就把一旁桌上的粥端给我。
正准备要接,他压下我想来接碗的右手,整理了一下输液的软管。
“用左手吃,我端着。”
我抬起左手指了指墙边靠着的便携小桌,他瞥了一眼说坏了用不了,催我快吃别磨叽,他手酸了。
几勺粥下肚,胃里有了东西舒服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悠哉悠哉舀粥喝。
空碗被放回桌上,我惬意的眯着眼,安见风在床边不知道搞鼓着什么。
“喵。”
我靠。垂死病中惊坐起,也顾不上疼了,眼睛四处寻找。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床边探出来,心都给我萌化了。
小爪子试探着搭我的手背,肉垫有些凉,搭在手臂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勾勾手指搔着小下巴,小家伙舒服的眯眼发出呼噜声。
一双手把猫从我的手下捞了起来,安见风熟练地将小猫揣进自己怀里,指尖轻轻搔着它的下巴,惹得小家伙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它倒是跟你亲。”我哑着嗓子,带着明显的酸意。
安见风的手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怀着小猫的手。小家伙一获得自由,立刻“喵呜”一声,灵巧地窜到我的枕头边,用脑袋亲昵地蹭着我的手臂,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我勾着手指轻轻搔着它的下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软温热和细微震动,连带着身上那些细碎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些。
“看来它还是更亲你。”安见风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站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我手背上有些松动的输液贴,“躺了这么久,想不想下去透透气?总闷在房间里不利于恢复。”
我抬眼看他,用眼神表达疑问:我现在这样,能下地?
“我问过医生了,适当的活动可以,但不能久站或走路。”他解释道,“我推你下去。”
虽然觉得坐轮椅有点夸张,但浑身乏力、脚下发虚的感觉是真的。
我撇撇嘴,没再反对。
安见风俯身,一手绕过我的后背,一手抄起我的膝弯,将我抱离床铺,稳稳当当地放进轮椅里。
他的动作很轻柔,避开了我所有明显的伤处,但骤然的身体悬空和贴近还是让我瞬间绷紧了肌肉,直到被妥帖地安置在轮椅上,才缓缓放松下来。
“怕什么,还能摔着你?”他低声说,呼吸拂过我的耳廓,有点痒。
随即,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了我的腿上,连带着那只蹭过来的蠢猫也被他捞起来,塞进我怀里。
“抱着你的猫,走了。
轮椅被平稳地推出房间,沿着安静的走廊向前。
我抱着温顺窝在怀里的猫,看着安见风挺拔的背影,和他那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墨色长发,心里那点因为被迫“娇弱”而产生的别扭,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下楼的过程很顺畅,有专门的通道。来到一楼,推开玻璃门,阳光明亮而不灼人,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病房里带来的那股消毒水味和阴霾感。
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胸腔里那股滞涩的闷痛都通畅了些。
安见风推着我走在小道上,他没说话,只是慢慢地走着,任由我打量四周。只能看到远处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或坐着休息。
“先去把针取了。”安见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调转方向,推着我朝着一栋看起来像是医疗中心的小楼走去。
取针的过程很快,护士手法利落,几乎没感觉到疼。
看着手背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针眼,我顿时觉得轻松了一大截。
重新回到阳光下,安见风推着我往一处树荫下的长椅旁走去。“在这里坐一会儿?”他问。
我点点头。他先将轮椅固定好,然后像之前那样,小心地将我抱起来,安置在长椅上。
自己则在我身边坐下,长腿随意地支着。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枚小小的银质耳钉反射出一点亮光。
他侧头看我,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渴不渴?想喝点什么吗?”他问。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喉咙确实干得发紧,吞咽时依然能感到清晰的痛感。
想到冰凉甜润的饮料,我眼里不禁带上了点期待地点了点头。
安见风像是料到了我在想什么,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果然如此”又带着点无奈的表情。
“不行,”他拒绝得干脆,“你内脏有伤,生冷刺激的都不能碰,身体不想要了?”
我顿时垮下肩膀,有些不甘心地瞪着他。明明是大夏天,连风都是热的,喝点冰的怎么了?
他看着我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忽然轻笑一声,伸手过来,用指节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动作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这么馋?”他的指尖温热,触感清晰,“等你好了,想喝多少都行,我请你。”
这话听着耳熟,像哄小孩。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指,用沉默表示抗议。
“等着。”他站起身,留下这句话,便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饮品售卖点走去。
我抱着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纳闷,不是说不能喝吗?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纸杯。
他重新在我身边坐下,将杯子递到我面前。我疑惑地接过来,入手是温热的触感。
低头一看,杯子里是清澈微黄的液体,里面沉着几颗胖大海和几片梨子,散发着淡淡的清甜香气。
“冰糖雪梨,热的,润润嗓子。”他解释道,“慢慢喝,小心烫。”
我看着杯子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又看看他,我一向不喜欢这种饮品,但此刻好像根本没得选。
算了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干嘛。
我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梨水,清甜滋润着干痛的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
怀里的猫不安分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阳光,树影,微风,温热的梨水,还有身边存在感极强的这个人……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安宁的氛围。
喝了大半杯,喉咙舒服多了,虽然说话还是疼,但至少没那么干了。我放下杯子,轻轻舒了口气。
“好点了?”他问。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好了点。
“那就好。”他笑了笑,目光落在我空了大半的杯子上,没再说什么。
我们就这样在树荫下坐了很久,直到阳光的角度渐渐偏移。
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会问我冷不冷,或者需不需要回去。
在我摇头后,他便继续陪着我发呆。
直到我因为久坐而感到腰背有些酸痛,微微动了动身子,他才立刻察觉。
“累了?回去吧。”他说着,再次俯身,动作熟练地将我抱回轮椅,把猫捞进我怀里再细心地掖好毯角,推着我,迎着渐斜的日光,朝着来时的路缓缓行去。
回到房间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染上了暖橙。
黄昏静谧,岁月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