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发现了宝藏！》陈可以

16、格温庄园15

　　光屏第一次在这场溯洄中出现，显示文物解谜度正在上升。

　　卡尔心念一动，凑到韦利恩先生跟前，学着安妮那副躲懒的口气：“韦利恩先生，费奇估计得要一会才能回来了，不如我去帮伯尼将伯爵搬下楼吧。”

　　“你吗？”韦利恩打量了她一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他带着几分揶揄，“希望这不会太为难你，大力士小姐。”

　　他说罢看向伯尼，脸上挂着微笑，语气仍旧温和：“安妮出于善意提出想要帮你，但你知道你应该怎样做，伯尼，不要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他说到最后，语气轻微地沉下去。
　　伯尼不敢看他的眼睛。

　　*

　　更衣锣准时敲响，伯尼到楼上去给莱拉更衣，卡尔则站在外面等待他们出来。

　　大概在晚饭要开始的前一刻钟，房门被打开，伯尼推着轮椅从里面走出来，轮椅中那个一身礼服穿戴整齐的人正是莱拉，略显苍白的病容掩盖不住他的一身矜贵气质，他坐在轮椅里抬起头，看向卡尔，微微一点头，说：“有劳。”

　　卡尔对上他淡蓝色的眼睛，直接一怔。

　　此刻抬头看着他的人，和上一场溯洄中的“莱拉”，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两人身上隐约有着某些相同的特质，比如病气，比如修养，甚至是一部分容貌，但是卡尔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便确信，这绝对不可能是上一场溯洄中的莱拉。

　　显然，和上一场“过家家”相比，他现在正经历着的这场溯洄要更接近故事的真相，所以大概率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才是原本的莱拉，可是如果这样，前一场溯洄中的“莱拉”又会是谁呢？

　　他脑中不断思索，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或许是凭借着上一场溯洄中的肌肉记忆，他轻车熟路地将莱拉的轮椅一级一级搬下台阶。

　　搬完最后一级台阶后，伯尼将莱拉推到餐桌前，封爵后的莱拉坐上主位，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提出异议。

　　同桌吃饭的还有逗留在庄园的埃琳和她的丈夫。

　　埃琳的样子和前一场溯洄中大相径庭，她看起来像是老了，就仿佛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死掉了一部分灵魂。

　　她坐在桌前沉默地用餐，再不是那副光鲜亮丽趾高气昂的模样，她就像是一把强撑的弩，倔强地维持着一份体面。

　　在餐桌上最容易探听到有用的信息，但是在庄园时期，让女仆来侍候用餐是非常不合规矩的，所以卡尔将莱拉搬下楼后就不得不离开了。

　　而伯尼在莱拉确认继位以后，便卸去了贴身男仆之外的职务，一个不受重视的继承人可以用第二男仆做贴身男仆，一个庄园的主人却不行。

　　对这些绅士来说，没有什么比体面二字更重要了。

　　伯尼第二男仆的位置由费奇顶上去，这会他已经收拾好衣服回来，伯尼就更没有必要留在餐厅里了。

　　两人一道回休息室，走过连通着通往楼下的楼梯的那条细窄走廊，卡尔留意了一下墙上的画像。

　　画像中的人看着比第一场溯洄中的要鲜活，眼眶下也没有那块奇怪的阴影，属于韦利恩先生的画像被修正成了他本人的样子。
　　伯尼的画像也赫然在列，墨迹看起来比其他的要新，伯尼来到格温的时间应该和上一场溯洄对得上。

　　匆匆瞥了一眼后，他们顺着楼梯走到地下。

　　晚饭时间，男仆都在楼上伺候，女仆则在准备仆人的晚饭，整个通道里很安静，只能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昏暗的灯光下，伯尼走在前面，“安妮”被拉长的影子投在他脚底，随着不稳定的烛光轻微地抖动。

　　一步，两步……“安妮”高跟皮鞋的声音清晰地碾在他的脚步声后，他只觉得这短短的路变得漫长无比，他不敢回头。

　　他在无意识中加快脚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更快了，就像是对他穷追不舍一般。

　　伯尼目视着前方，只想快点走进转角处，过快的步伐带动着墙上的蜡烛猛地一跳，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住。

　　伯尼脊背发麻，鬼使神差也跟着停下来。

　　身后冷不丁传来“安妮”压低嗓音的奇异语调：“韦利恩先生。”

　　伯尼苍白着脸转过头去：“你……你为什么要突然用姓氏喊我，安妮。”

　　“安妮”正站在他身后，眼下两团黑影格外骇人，“她”的眼睛藏在那片阴影中，正死死盯着他的脸，好像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安妮”皮肤白皙，此刻黄色的烛光落在“她”脸上都显得惨白，不知过去了多久，“安妮”终于咧开嘴笑了一下。

　　“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我想同你道歉，所以才喊得正式一些。”卡尔从阴影里抬起头来，装出一个格外真诚的表情，“我没有想到费奇他们会那么对你，真的很抱歉，伯尼。”

　　伯尼先是不解地看着卡尔，随后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低下头去低低道：“啊……没，没关系，安妮。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
　　随后他好像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今天的事情还要谢谢你……没想到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卡尔看着他，微微蹙起眉头。

　　看来这个小正太看起来确实就是十几岁时候的伯尼，而不是上一场溯洄中的那个操控一切的“韦利恩先生”继续假扮的。

　　卡尔不由得想叹口气，他纳了闷了，看着好好一个孩子，到底是怎么长成那个阴阳怪气的变态老登的。

　　卡尔吐了吐舌头，故作轻松地笑起来，他伸手去推伯尼：“快走吧，你回去晚了不要紧，海斯太太找不到我又要骂人。”

　　＊

　　两场溯洄加在一起，卡尔大概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但他并不觉得饥饿，晚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虽然解开了上一场溯洄的真相，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后面他几乎是被那几个异化的神经病逼着走，这里面有太多没有梳理清楚的东西。

　　他又想起来了上一个世界中的“莱拉”给他画的那幅画。

　　一开始系统说“借用本世界人物身份”，他还真没细想过是怎么个“借用”法。

　　之前他以为无非就是身穿或魂穿两种，“身体并未进入溯洄世界”意思就是魂穿。

　　可如今看来，不管是瘦弱年少的伯尼·韦利恩斯还是“女仆安妮”的身份，都并没有给他在力量上带来明显的劣势，他打斗时用得其实更接近他自己的身体。

　　在这场溯洄中，他既不是身穿也不是魂穿，更像是“占位”。

　　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楚所谓溯洄背后的运作机制，但是由于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人物的行为更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性格，然后按部就班拼凑出完整的故事线，而他，只是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进来，在故事线里占着某一个角色的位置。
　　所以世界里的人看他是伯尼是安妮，而他看自己还是自己。

　　在这个世界中，即使第二重溯洄世界背后没有推手，这些人也同样会受世界本身的操控，当他默认取代了世界中的某一个人，没有人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除非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和他一样的外来者。

　　卡尔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个“莱拉”。

　　上一场溯洄中的“莱拉”眼中的他完全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如果他和自己一样是溯洄世界的“外来者”，那么他身上的一切割裂和反常反倒都有了解释。

　　他并不是莱拉，他只是在下意识扮演着这个角色而已。

　　可是这场溯洄中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他是还留在上一场溯洄里吗？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外来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