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娘子》八里山鬼

78、第 78 章

　　方廷均的视线紧紧盯着坐在地牢里的那个身影，神色怨毒。
　　他原本只想给宁珉晨一个教训。

　　谁叫这宁家人运气不好，被他大哥和老爹看上了眼。

　　方廷均垂下视线，藏住了眼底对宁珉和的恨意。

　　珉和转过头，扯了扯唇角道：“不知道方三公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我头上栽一个私换囚犯的罪名？”

　　方廷均脚步一顿，惊疑的视线落在珉和脸上，随即怨毒地挂过她身后的秦元。
　　“不可能，我前日来的时候，在地牢中的分明是你这个女人！”

　　他一把推开了前面的珉和，从那小个子狱卒手里抢过了他正准备开门的钥匙，十分蛮横地扯过了锁链，打开了牢门，几步冲了进去，拽起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的衣领。
　　在昏暗的角落里，珉晨抬起头来，冲着方廷均露出了一个笑。

　　方廷均猛地丢开手，回头看着珉和，“你们故意的。”

　　珉和轻浅地笑了一声，“方三公子，你说什么呢？”
　　“我这好不容易才能再来探望一番阿弟，故意，什么故意？”

　　方廷均缓缓踏着脚步踩到了地牢牢门处的那一道小槛，眼神阴鸷，“那天，你是故意激怒我的，还弄伤了我的脚，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们就没有办法了？”

　　“还有你！”他一把抓住了牢房门前的秦元的衣襟，掐住了他的脖颈，“你怎么做事的？”
　　“你不是说，宁家姐弟在牢里偷偷换了人吗？”

　　秦元被迫伸出手拽着自己的衣襟，神情难得的慌乱了起来，“方，方少，不是我，那天，那天确实是宁姑娘求我帮她，帮她把宁珉晨从牢里换出来。”
　　“还说她可以代替宁珉晨坐牢，她说，说杀人的罪名我承担不起……”
　　“只要宁珉晨能出来证明他没有杀人……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要同林家人一起把这罪名栽到，栽到学生的头上啊……”

　　珉和扫过周围一圈人盯着她的眼神，手指轻轻地勾起牢门上那一串几乎有拳头粗细的锁链。

　　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秦公子的意思，是我胁迫你，要求你跟我一起替换囚犯？”

　　她盯着手指上那条锁链，侧过头看向了赵长史，“赵大人，你晋州的地牢，竟是这么好进的吗？”

　　赵长史面色难看，正想说话。

　　一旁的方廷均却像发疯一样冲到了珉和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细弱的脖颈，将她抵到了地牢那几根十分冰冷坚硬地铁杆子上。

　　方廷均手上发狠，就像是陷入绝境的毒蛇猛地叼住了眼前唯一的猎物，“你说谎！”
　　“前日分明是你在这里，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被人伤了腿！”

　　珉和双手紧紧抓住身后的铁杆子，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疯子，脖子被人掐着，只能勉强地发出气音，“赵大人……有人要在你面前，杀人……你这个，晋州长史，竟也不管的吗？”

　　赵天问面色阴沉，几乎就在要暴怒的临界线上。
　　却又不得不替珉和解围。

　　他挥了挥手，两边跟着的几个狱卒一下上前拽住了方廷均，将他的手从珉和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方廷均被人拽着手拉开，但却始终盯着珉和不放，“宁珉和，那日分明是你，否则，你前些时候跟着秦元来这地牢做什么，不就是想把你那个好弟弟换出牢房吗？”
　　“你同秦元来这地牢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看见的，黄芹也是亲眼见着的。”

　　珉和捂着方才被人狠掐着的脖子，缓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但是她似乎丝毫没有被方廷均的话影响，“方三公子说什么呢，珉晨是我的阿弟，我作为姐姐，好不容易得了来探望弟弟的机会，难道不该来看看吗？”
　　“兄友弟恭，姐弟和睦，在方三公子的眼里，莫非是个笑话？”

　　珉和不遗余力地刺激着方廷均。

　　眼看着刺激的他又要甩脱几个拉着他的狱卒。

　　珉和又补了一句，“按照方三公子的意思，我应该在前日里就把我弟弟换出来了，那么我今日为何还能站在此处？”

　　“当啷”一声，她一把拽住了挂在铁栏上的锁链，“莫非方三公子觉得这地牢的锁链便就是个摆设，任谁都能随意进出？我前日若是在牢里，又是打哪来的钥匙能将自己换出来？”
　　“再退一步说，我若是有钥匙，我早便出来了，又何必呆在这地牢里受那个罪？”

　　方廷均推开拽着他的两个狱卒，阴沉地看向秦元，“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同伙，在这地牢里和你狼狈为奸，做下那等偷天换日的事情，我可还记得，那日在牢里，是有第三个人从暗处偷袭的我，若非如此，我怎会受伤？”

　　“嗤。”珉和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若是有同伙能在地牢里可以这么随意的换人，前些日子又怎么会被府衙外的皂隶多番拒绝，连探望阿弟都不得其门而入？”
　　她看向赵长史，“我想这件事情，赵大人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方廷均还想说话，被赵长史一下开口打断，“好了！”

　　他厌烦的眼神扫过珉和，落到了方廷均身上。
　　“廷均，我想这就是个误会罢了，这位宁姑娘看着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人，那日定然是因为这地牢中昏暗，廷均你才看错的。”

　　赵天问对方三这个纨绔子弟实在是厌烦，成事不足就算了，还老是多番破坏他们的计划。

　　偏偏他又是方家那个老头子的嫡孙，他这个外人轻易动弹不得。

　　只是可惜赵长史连台阶都给方三搭好了，他愣是不往下走。

　　方廷均冷哼了一声，“看错？我绝不可能看错！”
　　“这地牢里鱼龙混杂，谁知道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带了个人进来同你里应外合？”
　　“宁珉和，这件事可是大罪，你想这么轻易揭过去？你做梦！”

　　“够了！”赵长史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如今方廷均说的这些话，几乎已经是在打他的脸了。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多半是出在这些个狱卒，所谓的“自己人”身上。

　　可这是他和李文的事情，还轮不上方三这样一个纨绔来多加置喙。

　　“如今宁姑娘既然好好地站在牢门外头，她自然是不会做那等事情的。”
　　“方三公子若是无事，还是早点离开吧，这种地牢实在不是方三少该来的地方。”

　　如今计划既然已经失败，自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可偏偏这一回珉和不想那么轻易叫人翻过去，“等等，赵长史。”
　　她瞥了一眼始终不曾开口说话的方廷玉，看向了赵长史，“今日你和方家的两位少爷来此，莫非就是听了这方三的几句胡话，就认定我会犯下那等罪行，所以是来抓我一个现行的？”

　　赵长史面色一僵，眼神横过一旁的方廷均，拿出了他一州长史的官架子。

　　“宁姑娘，我如今并非是在同你商讨。”
　　“我同方家公子有何事来这地牢，同你一介庶民有何干系？”

　　他皱着眉头肃着他那张四四方方的脸，那一撇八字胡微微一动，“宁姑娘如果没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等等。”

　　赵长史的话再次被人打断，他的眉头彻底紧皱了起来，粗壮的剑眉像两条蚯蚓一样横在面上，看到出声的人时，语气连同面色一起不耐起来。

　　“你又是谁？还有什么话说？莫非我这晋州地牢真成了筛子，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吗？”
　　他扫过几眼身边的几个狱卒，把那几个人看的心虚地低下了头。

　　出声的人，也就是秦元，这会儿脸色微微泛白，身子微微晃了晃，又看了看一旁紧紧盯着他的方廷均，这才抓着牢房外的铁杆子稳住了身子重新开口。

　　“小民秦元，同为濯砂书院的学生。”
　　“学生被迫协助宁珉和带着她阿弟换出牢房，这件事还有其他证人。”

　　赵长史动作微微顿了顿，背过了手，声音突然显得和蔼了几分，“哦？此话何解？”

　　秦元垂着头，声音逐渐平稳了下来，“那宁家姐弟偷换嫌犯出地牢，为的便是同那林家人串通那林端一案，这件事我被宁珉晨也一道带去见过，这几日林家人在外头，可是见过宁珉晨的。”

　　他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珉和，“若是叫林家二老来作证，定然可以证明我所言不虚。”

　　赵天问一只手略略拂过自己的一撇胡子，“这林家人……倒也可以叫来问问。”
　　“若是你们所言为真……”

　　“今日这地牢竟这么热闹，看来纪某来的正是时候。”

　　赵长史的发言又一次被打断，刚想发火，回头就见到了也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李文这会儿正跟在纪渊身后走进了这处通道。

　　赵长史将自己的怒火憋了回去，阴沉着脸同李文行了个礼。

　　他这才开口问道：“李刺史，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我等正要审问前些时候的杀人嫌犯，场面大概不会好看，李刺史若是有事交代不妨直言。”

　　纪渊神色微凉，视线扫过珉和的脖颈处，上头还有一道颇为清晰的红痕。

　　再开口时，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摄人的寒意。
　　“呵，听闻你们正要询问证人。”

　　他扫了一眼方廷均，“与其去问旁人，今日纪某恰巧带来几个颇有些意思的人，二位大人不妨问问他们几个。”

　　说着纪渊便让开了身子，露出他身后几个原本被他挡了身形的人。

　　这几个人都是熟人，叫方廷均的身子微微一颤，就连方廷玉都猛地抓紧了袖中的手指，瞳孔微缩，抿紧了唇紧盯着那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