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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悲六生》一章结 ...


  •   1.邻居周大娘家的小儿子回来了,叫周净,是家中第六个孩子,前五个都是姐姐,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总要生个儿子,不管生活怎样,这周净小时总与我玩耍,我叫他六生。
      我是在前两个月因工作原因回村的,带着刚手术完的母亲,母亲回村说还是咱家的空气好,大城市的她不习惯,我只得默默放下将点的烟,盯着多年没来的故乡发呆。
      白棉股的云朵浮在天空挂在这故乡之画的最上空,到了黄昏就成如酒吧摇曳女舞者的美艳火烧云。一片连着一片,若你能和嫦娥一样能飞上天空,许是有机会着断这云之联系,而下是排列不齐的平房,房前的大娘束着头发,洗着旧的衣服,水点落地形成黑点前面的幼儿跳着皮筋。不是我不会说风情话,而是它依然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不过我回我来这是为了清净,所以发展慢就慢点吧。然而却并不清净,对于我这个快奔三十的人,算个大龄女,媒婆一个劲儿帮我相亲,我实在烦得不行了,便叫自家的小狗。
      这小狗一开始不是我家的,是父亲工作上的冷库里的,后送给父亲,自名字也不是我起的。我叫呼它,它那团黑呼呼又夹着黄毛呼呼跑到我脚边,将脸在我裤角揉来揉去,我摸摸它的狗头,举着媒婆的照片说。
      “小八,以后看见这个大娘来咱家,你就大叫,把她吓跑。”小八“汪汪”,我笑着给了它一根火腿肠,它开心乱跳。我躺床大睡。次日醒来,媒婆的尖叫吵醒我,我揉了揉耳朵,也不管什么尊老,翻身又睡。结果就是,再也没有相亲给我,媒婆见我就瞪,我冲她吐舌头,她气个半死。
      还是那个柳树,还在那个柳树下,周净抬头望柳,他叼着烟,轻声道:“我玩够了。”我揉揉小八,挥手让它去玩,笑回:“那就回来,这里也挺好。”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又说出一句无厘头的话。
      "浮悲,我也不想这样。"
      我睁眼,灰白的墙掉了墙片,坑坑洼洼,手摸着的是大红花床单,母亲靠墙端着粥,她缓缓说“赶紧起来吃饭吧。”身后是笑得正好看的周净,他自小长得俊,周大娘当年喜得合不拢嘴,说指定能抱俊孙子。这话现在想起惹我笑起来,起身拖着皱巴巴的碎花连衣裙,坐桌前搅和碗里的地瓜粥,母亲在旁轻声。
      “打小你就喜欢喝。”我点了点头,说是啊,儿时没什么好吃,这带着甜香的地瓜,便成了宝物。我吹气喝一口,却也是曾经的味道,就好像这几年,它从未没有变过,没有离开。
      我唤他:"六生"。"他"嗯"了一声,专心喝粥,真做成了"一心不能二用",母亲动作很慢,她的动作每下都像按了暂停健,我听她苍老的声音说:"昨天你不知为何昏倒了,今天去看下吧。"她的手微微颤抖,带动着勺子。我点了点头,踢了下脚边的毛团团,随手拿了个六生在街上买的鸡叉骨,扔给小八,它便像小孩不再闹乖乖吃了起来。
      我喝完了粥,思绪混乱旋转,睁眼还在那个柳树下。这柳树打我小时便已长了多年,它不同于别的树那般笔直,还是在大坑边弯下腰,一连连到坑边。我总爱与六生在上面爬树,没少受到过父母的嚷。但儿时的快乐不是一顿嚷就能结束的。我与六生之后仍常常。
      在大坑里,柳树下,看着那黑团团乱跑,我转过头轻声问周净:"六生,他们都说我病了,我真的病了吗?"
      他说:“浮悲,你没有生病。”我便没再延续这个话题,饶有兴趣问他。
      “你和那个小可怎么样了?”小可是他近日的女朋友,呆呆的。他面无表情:“分了。”我笑说怪不得玩够了,这玩指得便是他爱好玩花心,打小就爱漂亮小姑娘,我呀,愣是一个劲儿看他从欣欣延伸到不知第几个,成了小可,而现在又成了前女友。周大娘想抱孙子的心担忧啊。
      他问我:"你怎么不找?"我回他:"因为不想找,所以不想找。”一番没道理的话,我俩对视一眼都笑了。飘扬的柳条,风抚起的秀发,嘻闹声置于耳边,仿佛在六岁那个年纪,六生与我坐在树上,畅自聊自我的想法。想着我便开玩笑提议要不要再去爬一次树。周净无奈说别闹让人看了笑语,我悄悄红了脸,没在说一句。
      或许我真可以去尝试,毕竟我的身后是仍在生长的大山,上面布满我的脚步,我可以在上面种上柳树,但不会是这样弯曲。我可以在上挂上秋千,那时身或许会是六生,我们抬手,摸到的是绵软的云朵。然后,它带我们回家。
      云朵是白色,路地是灰色,未成熟的小麦是绿色。大娘们身上的衣服是已洗白了的棕色。六生可以是各种颜色,有时变得很淡,淡到看不清。鸟叫得欢,大娘只对我打了招呼,我吐槽六生一直不回来人基本都不记得他了,他点了点头,光笑。
      然而再次抬眼,看见是周大娘。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母子间感情的深厚,长时间不见再见必将热泪相拥,六生与周大娘却并不这样。周大娘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讨厌我,没少在后说我坏话,她不给我打招呼是应该,瞪我也是应该。纵使她之前有多爱我,现在看我的眼神也想杀了我。是的,她浑浊的目中只反照出了我,她没有看到她的儿子六生,六生也没打招呼。
      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也只笑,我想或许是他们之间闹了矛盾,这事便不必再问。
      可我还是不解于周大娘看我的眼神,心像被那沾满泥污的弯刀割了两半,心怎说还是不舒服。我便默默开口问他:"周大娘怎么,是讨厌我了吗?"小时她很温柔,我去六生家玩她总爱给我做甜甜的玉米饼,甚至让我坐在她身,她拿看小玩具逗我“妮妮,要不要做娘的女儿勒…"我咬着玉米饼肉嘟嘟的小手点点,一副害羞模样,我说我不知道来要经过父母同意,她被我逗笑,将我举起唱着小曲哄我,我与六生嘻嘻大笑。这些想起不免让我苦笑,回不去的何止是时间。
      周净盯着我,一直一直,像一个世纪那样,他揽我入怀,像哄小孩般抚我的头发,他的眼明亮好看,像住进了月亮。他温柔哄我,轻轻捂上我眼,我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阵阵回声,最化为风。
      “不是你的错,浮悲,她很爱你”这句话最终成了哄我入睡的安慰话。待我再次醒来,母亲坐在床边,她缓慢织着毛衣,说要在天凉前做好。我说还早来,她笑起时皱纹不听话冒出,银发丝丝,握紧我的手,那苍老皮松巴巴的手上传来温度,她咯咯笑。
      “妈这不是想早点给你做完,早点让你暖和。”
      母亲在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在天还暖和的时候,她就爱给我与父亲织毛衣,那时的颜色现在看来真是不忍直视,母亲总觉越鲜艳的颜色越好看,于是便买来鲜明的绿色,红色,粉色…当时的我也爱美,头戴个红花娇滴滴跑到六生家问他好不好看,六生说漂亮极了,我脸红成了苹果。
      我问母亲:"六生呢?"母亲说他有事走了,我便与母亲一同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母亲说她最爱这落日的夕阳,暖黄的光显得温馨,她坐在门前,等着父亲归来,是家的美好,可她没有等到父亲。
      父亲是在我十四岁那年离去的,那时母亲生了病,他为了挣钱给母亲治,便去后山上挖一种草药拿来卖钱,待到黄昏落日,母亲艰难拿上凳子,坐在门口等她的丈夫,直到现在,那个皮肤黝黑双肩担起责任的男人,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不自然地笑,她抓着手指说:“我总觉他还会回来。”我不作声,泪水在眼里打转,因为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父亲当时走丢不久就在山上找到尸体,叔叔他们不想让母亲伤心,这件事便没有让母亲知道,我们不知这使她好受些,还是让她更煎熬。以至于我之后在城中定居,接她来时总不同意,她说她怕父亲回来看不到她怎么办,每次这样我总想告诉她真相,可看到她双目中坚定的希望,什么话都不必再说。
      那个傻傻的母亲,永远坐在门前,夕阳的暖光照在脸上,她等她的丈夫回家。
      我忍住泪,浅笑对母亲说:"爸爸会回来的。”母亲眼中的希望更加明亮,她缓缓起身轻声说:“囡囡,妈去给你做好吃的。”我"啊"了下,顿时清楚她要给我做鸡蛋饼,我小时的最爱,但现在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想喊她,但她却消失不见。
      “汪汪”小八跑到我脚边,它小脸晃个不停,两个黑珠子咕噜转,我刚要说它,它连忙跑走,放心不下,紧接也跟了上去。
      小八跑到一个草丛里停了下来,它躺下四脚朝天"嗷嗷”望着我,我被逗笑,揉了揉它的肚子,它眼弯弯笑乖得像孩子,像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下过雨后,我拿着小铲子在地上挖呀挖,呀呀说要给家里的小鸡抓蚯蚓吃,雨后的空气湿新,使得泥腥味更加明显,又或者是我脸上泥巴一块一块,越挖越来劲,一抓抓断断蚯蚓身,这时父亲打断我的乐趣,他辛芳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愉悦说:囡囡,我给你带勒个好玩意儿!"身后团子向我跑来,我看清就吓得尖叫,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我跑,那小八就在后追,最后被逼到墙角,我闭上眼睛抱紧自己,已经做好被它咬的准备,意想的疼感没有传来,只有毛绒绒的湿感,我惊吓未尽去看看到的便是与现在大幅相同的画面。
      小八爬在脚边轻轻蹭,见我看它立马躺下四脚朝天,晃来晃去,它昂了昂头笑笑看我,乖得像孩子……
      父亲说它第一次见我就认定我为主人,它很喜欢我,喜欢依偎我脚边,等着我去摸它,我说是的。它在我手上满足晃耳朵,"嗷呜嗷呜"叫。
      我想身后的大山可以再添一只小小的团子,秋千旁下的黑团子,等到云朵满天,小团子将它当成棉花糖,晃着小短腿去追逐,身后便是我与六生,家里是忙碌的母亲,门口是归来的父亲。
      这是永恒的生活,这是天上的生活。
      这是母亲的愿望,这是父亲的愿望,这是所有人愿望。妖艳的火烧云出现,照在所有人的脸上,小八嗷呜叫,火烧云摇曳荡漾,荡漾泛滥,清风载有长歌,吹散了云,然后,它燃了起来,凶猛又痛苦。
      那是我吗?
      那是我。
      那是我们所有人。
      “猜猜我是谁?”“六生。”我拿开从后搂住眼的手,腰上的手就由着他去,周净轻笑亲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城里找女朋友,他顿了顿,放开我,他变得很淡很淡,但又清清楚楚。话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浮悲,我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我说我知道,他没在不说话,弯身逗小八玩,我想起母亲的鸡蛋饼,转身回家。他们跟在我身后。他说,浮悲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不说话的便是我,是这样,是这样。但我仍觉得那段时间不存在,潜意识忘记,人类可以这样,只要忘记的程度太深,想成为的愿望过浓,整个世界都是自我,就像兴起的催眠,让人进入一个全新世界,不过都是假的。
      天说变就变,刚刚的好天气现在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啪啪”砸落,六生搂我入怀用外衣挡雨,小八却狂叫疯狂跑,我顿时有些不妙,便加快步子,心跳的越来越快。
      事实证明小八是对的,那老妇人摔倒在门口,衣服湿透紧贴身子,瓷白的盘子碎了一地,满头银发一下一下刺痛的我的眼,我看见她还在努力去拿掉在地上的鸡蛋饼,那样努力。
      我再也忍不住汹涌流出的泪,任它与雨融在一起,跑向她,我的母亲,我用身子护住她,像小时她护我一样,我用力将她抚起,她仍用手指着嘀咕“囡囡爱吃的饼,囡囡爱吃的饼…”
      曾有几时,多少次,她也如这般爱我,这股疼我,曾多少次,我忘记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现在我应该去爱她,用她的方式,我带母亲去洗下,她很开心,咯咯笑说,囡囡真棒,自己好幸福。我鼻头一酸,忍住了。待收拾好我们出来,六生做好了饭,饭粥的热气使这件屋子变成温馨。我再次红了眼,坐在六生旁,为母亲挑菜。她脸上满是喜悦,一个劲儿说我好。
      父母都是这样,你用不及他们十分之一的爱去爱他们,他们就觉得这辈子值得了。
      幸好我现在明白,可惜我现在明白。我自责地难受,与母亲聊天,她开心像个孩子,说回头要给大娘们炫耀她有个好女儿。我低头藏眼泪,轻声哄她去睡。她点头转身回屋,还说囡囡真关心她。
      她一走我便趴在六生身上痛哭,我终于明白我丧失了什么,现在还迟吗?我问他。周净回我。
      "浮悲,不迟,他们永远爱你。”我哭得更厉害,他轻声低头轻轻吻去我的泪,最后覆上唇。他说他也爱我。我呆住看他,缓缓问:"我没有同意你这样,六生。”
      周净笑了,他抬起我脸,抚过碎发,说很早很早之前就同意了。我问他什么时候。他顿了会儿说。
      "一九九八年。"他点了根烟,靠在椅子上。“早在那时,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怔住,我缓了会儿神,转过头不忍心说:“我忘记了。”是的,我忘记了,忘记了一九九八年的事,只记住那年六岁。这伤到了六生,他叹气:“你什么都不忘记的,浮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心一惊,我转头张了张口,他掐灭了烟,温声说:“睡吧。”
      我几乎是下意识脱口问:"那你去干什么?”六生回。
      “浮悲,我要回家了,我们要回家了。”
      我们要回家了。很轻很轻,我觉得好难过,他的身影变得很淡,终于我看不到他了。
      他是影子,追逐在我身后的影子,也可以像风一样,靠近又远离。
      我从睡梦中惊醒,屋子黑压压的,开门却很亮很亮,我看见母亲,和在她脚边听话的小八,他们像是要进行一场旅行,一步一步向前走,大脑炸开,我不顾一切去追赶,可太迟了…六生骗我…太迟了…
      他们走得很慢,我却永远都抓不到,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我吓得喊他们,母亲,小八,唤来的却是六生。他搂住我,我止不住流泪,我问他母亲他们要去干吗。他温柔抚摸脸颊:“浮悲,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了…"我呆住,我不明白,我想要问个清楚,扑空摔倒在地,震惊望着双手空立,身后也空空。六生消失了,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发疯捶打地,睁眼却已在屋里,我如行尸站着喊着他们。
      妈妈,六生,小八。
      没有人回应。
      我慌了起来,不心摔了一跤,连滚带爬起来,我跑出门,天已亮,云朵很白,白得像永别的布。我疯一般奔跑,像小时奔跑在玉米田里,没有别声,只有我,只有我…
      我问了很多人,可那些人都不理我,我第一次感到无助,绝望。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我坐在地上痛哭,想起了六生的话。
      "我要回家了,我们要回家了。”家?这里不就是家吗?还有…哪里的家?我想到身后的大山,可是,那不存在,只是人的想象。
      抬头想要站起继续寻找,看到仅剩的希望——周大娘一脸惊愕看我。我一把上前抓住她,跪在地上求她:“娘娘…六生去哪了…我找不到他了也找不到…小八,和母亲…”“求求你了告诉我…好吗?娘娘…”
      我不停哀求她,泪打湿了衣服,她的表情转为厌恶,开始锤打我。
      "你这是在干什么!浮悲!你是想让所有人都死吗!”她的语气疯狂,样子也狰狞,力气也像想将我打死。可我仍死死抓住她不放,明明是大白天,身后却是美艳的火烧云,美丽又危险。
      她的声音渐渐冷静,她好像累了,大口喘着气,我开始向她磕头,一直重复"求你…求求你…”她终于绷不住了,一把抱住我开始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这样了!“她嘶吼,“为什么你也这样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恨你!”我仍然哀求,最后她说。
      “妮妮…求你,好好活着…”这是好久之后,她再次叫我这个称呼。
      昔日如同母女的相伴,最后也只能以这一句结束,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双眼空洞,但很快恢复亮了点光,因为我想到了个地方。
      大柳树。
      因为六生说过,他会在那里永远等我。我挣开怀抱颤抖跑向那无比熟悉的路,路上的光像是在我欢迎我的好久不来的到来,终于终于,我来到了那个大坑边,它依然如记忆中一模一样。
      终于终于,我看清柳树下的人,疯狂奔去,一跃向下,摔倒在地。抬头,是父亲与母亲,他们更加年轻,父亲摘下柳条,温柔编成花圈,他对母亲说等到花开时节,他要带母亲去看花。母亲幸福笑了,她靠在父亲身旁,柳条飞扬,吹散了父母的身影。
      我一惊,向前跑去,耳边又响起"汪汪"声,我低头,是小八,它依偎在我脚边,亲亲我的裤角,乖乖笑,可我明明看见…可我明明看见,它那双又亮又黑的珠子里闪烁着泪花。我跪下伸手抱住它,它在我脖子蹭蹭,最后也如父母般消失。
      呆呆望着双手,眼前一黑,抬头是六生,我想要喊他,他却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他满身是伤,血还在向外冒。我怔住了,泪不自觉一滴一滴落了,“嘀嗒嘀嗒”刺耳,他轻声开口。
      “浮悲,我也不想这样。”
      世间飞速旋转,混乱无规则,我捂住脑袋尖叫,嘶吼哭泣,地面一直上升,最终与周围相平,成了平地。
      而那棵弯腰的柳树,也消失不在。
      大柳树承在着大多记忆,现在什么都不存在。
      一九九八年,我与六生定下永远一生的誓言。
      二零零六年,父亲意外离开。
      二零一零年,我与六生去海城上学。
      二零一五年,大学毕业,我去一家公司工作。
      二零一六到一七年,我陷入自我,太过执着要强,想要在这城市中弄出些名堂,沉浸在工作,我没注意到任何人,没注意到母亲的生病,小八的去世,以及六生无数次失望的眼神。
      他只好拿谈恋爱到借口来找我,希望我在乎下他,给他机会,可我没有,可我没有。
      所有人都在等我回头,老妇人等她的女儿回家,小八等它的主人回来,六生等他的新娘回头。
      最终我终于回头,却发现整个世间,只剩我一人了。
      二零一八年,我终于厌倦了工作,这才注意已病重的母亲,急忙求医手术,最终她还是离去。离开前她紧握我手,对我说。
      “囡囡,妈用妈的…一生,换你平平安安…”
      小八永远在冰冷的地下,它等着多年的主人去见它,看它一眼,纵使刮风下雨,捣蛋小孩的石子,它仍日复一日等我。它从来都没有原谅我,因为它从来都没有怪过我。
      二零一八年,六生陪伴了我走出忧伤,他安慰我,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所有,开始去爱他,可当他抽出时间回家乡看我时,却出了车祸。
      他用尽了力气,满身是伤,对我打出了永别的电话。
      他说浮悲,我也不想这样。
      可是没关系,亲爱的,我在一九九八。
      我终于读懂了大柳树,一风又一风,吹干了泪,我跪在地上,呆呆望着又出现的柳树,和在那柳树上,两个涩生生的小人。
      小男孩将一朵花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身穿亮粉色毛衣,戴着大红花,一张小脸红扑扑,羞涩看着男孩。
      六生眼神青涩,又无比坚定,他伸手将小卖部买的塑料戒指戴在女孩手上,一字一字,道出了一腔爱意,和往后的长久人生。
      “你要是我一辈子的新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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