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魔尊》禾小之

12、宫墙

　　小七好像有点惶惶不安，下意识拽着花寂的衣服，他也意识到沧月和阿飘都不对，试探的问：“阿飘，你不是陪了我几百年了嘛，人间那些凡人怎么可能记住我啊？”
　　阿飘想了一下，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说道：“啊，但是他们就是尊上的父皇母后啊，尊上可能自己忘了吧，嗯……也可能他们也修了仙，一直在活着。”
　　梦境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只要想象力够丰富，上古巨龙和粮仓里的老鼠都能勾肩搭背的说着人话去寻欢作乐，所以只是个凡人跨过数百年记住了个魔尊儿子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小七记不得他的梦境，他在这里以常人的想法活着，对他而言这里就是现实，现实里谁看到这些不会吓一跳呢？
　　花寂下意识抱紧了他，说道：“没事，那就见见，可能你一会儿自己就想起来了，没关系。”
　　“嗯，”小七换了衣服，对花寂说：“我是魔尊啊，我有什么好怕的，对吗？”
　　“嗯，没什么好怕的，”花寂笑了一下：“我一直陪着你呢，我们小魔尊这么能打，没关系的。”
　　“好，那你跟我一起去。”小七攥着花寂的手说道。
　　花寂揉了揉他的发丝：“本来就打算和你一起去。”
　　云间山门前皇家车队浩浩荡荡，为了迎太子回京排场分毫不小，云间在山上，海拔并不低，除了采药的山民，也只有武功极高之人或者他们这种灵力傍身之人才来，这次为了接回小七，车队人马直接到了云间山门前不远，其中不乏武力不佳之人，甚至气都还没有喘匀。
　　见小七出来，一个太监走了出来，拿起圣旨开始宣读，奈何小七还没想起这些，他不知道圣旨是什么，也不知道接旨时的规矩，想问花寂，花寂便轻声道：“听着就好。”
　　那太监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此时依旧气定神闲，也不计较他的无礼，直接宣读起来，说是皇帝寿辰，诏太子殿下回京贺寿。
　　小七虽然还不懂这些都是什么，可是花寂感觉得到，从看到明黄色的那卷圣旨开始，小七就不自觉的紧绷起来，不像是在徐家或者之前那种自信乖张，反倒是有点……惴惴不安。
　　花寂捏了捏他的手安抚他，替他接下了圣旨，他也将规矩忘得差不多了，回忆了一下，勉强接了句领旨谢恩，便牵着小七跟着他们下山。
　　小七在山路上走着，转头问花寂：“我为什么不用法力瞬移下山？”
　　花寂也有些无语，这山路他确实有年头没走过了，叹了口气说：“你想吗？”
　　小七点点头。
　　花寂握着他的手，对一旁的大太监说：“我和魔尊先下去等着诸位，诸位也不必这么不自在了。”
　　大太监颔首，没多说什么，小七心里一喜，立刻拉着花寂转瞬消失在他们面前，下一刻已经到了山脚下的镇子里。
　　小七喝着一碗热馄饨，说道：“他们真厉害，那么多人爬山。”
　　花寂笑道：“还不是接你，小太子殿下。”
　　“你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小七轻声说。
　　花寂轻轻啧了一声，说道：“好，吃东西吧。”
　　小七慢吞吞的吃着馄饨，吃完了车队还没下来，小七又带着花寂逛街，山下不远正值集会，热热闹闹的，小七走在前面，欢天喜地的买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然后让跟在身后的花寂付钱。
　　小七跑的太快了，小商贩们根本抓不住他，抬手就把花寂拦了下来，导致花寂什么也没买，付了一路银子。
　　好不容易追上小七，小七挤在人群之中看杂耍表演，那些从高台上跳下，口中喷火，吞剑这类表演，明明有灵力者可以去轻易做到，小七依旧看的兴致勃勃。
　　花寂好不容易挤过去，无奈的叫：“小七，出来了，该回去了。”
　　小七回过头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他对花寂招招手，说再看一会儿。
　　花寂实在挤不到前排，只能守在后面等着他，两刻钟后表演散场，小七高兴的走路都不会好好走了，蹦蹦跶跶跑到他面前，激动的跟他描述：“你看见没，你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个吞剑，他吞两个，真的，这么长，这么宽的剑。”
　　小七兴致勃勃的比划，“你怎么没挤到前面啊，还有个能刀枪不入的，哇，太厉害了，特别好看。”
　　花寂失笑，说道：“行了，该回去了。”
　　小七忽然顿住脚步，静静的看着花寂，花寂身后是热闹人群，再往后是群山寂寥，而他含着笑，因为他的开心也感到开心。
　　花寂问道；“怎么了小七？”
　　小七忽然流了眼泪，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轻声说：“我又看见他了……”
　　花寂想起那天在雪天的花园里小七的话，终于意识到，小七真的在慢慢的想起了。
　　小七说：“我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有杂耍表演，我喜欢看，他就在人的后面等着我，然后太阳下山的时候，花寂就叫我，他说：“小七，我们回家了”，然后就牵着我回家……”
　　花寂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记起这些事，对此时的小七到底是好是坏。
　　小七又说：“花寂是天下第一好的师父，你那天说的没错，我是在思念他。”
　　花寂没忍住，拉了他一把，将他按在怀里，说道：“我的小孩也是天下第一好的小孩。”
　　“你真的是花寂吗？”小七小声的问。
　　花寂道：“你相信了吗？”
　　“我不能信，”小七轻声喃喃：“会发生不好的事，我不能信。”
　　小七一把推开花寂，眼泪已经干了，眼睛还有些红，他说：“你不是花寂，我不信。”
　　花寂看着小七，慢慢走到他身边，试图接近他，放低了声音极其温柔的哄他：“小七，人怎么会抵触一个美好结局呢，我没有死……”
　　“你闭嘴！”小七眼眸忽然红了，周身全是暴涨的魔力，连一旁的小摊贩都惊的躲了起来。
　　花寂见状连忙扑过去抱住他，温柔的用灵力压制住他的魔力，周身气流像是泡泡将他裹了起来，花寂试图劝他：“小七，我是师父啊，你不是一直在想师父吗……”
　　“滚开！”小七身边的黑雾变成红雾，眼看着就要挣破花寂的控制，他眸色血红，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一掌打向花寂：“你不是他，你闭嘴！”
　　花寂眼看着他要强行燃烧心血挣脱，连忙放开了他，不敢再用这种方法直接叫他，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不是他，我是花霜桐，小七，没事了……”
　　小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山上的车队终于完全走了下来，小七看了过去，朦胧之间恍然看见，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被接去皇宫。
　　那里好像是一切的开始。
　　小七在花寂怀里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是个黄昏，他迷迷糊糊睁眼，开口时便意识到，他更小了，上次昏迷醒来身体变小了些，这次更小，嗓音甚至带了一点稚气：“这是哪里啊？”
　　“马车上，”花寂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发丝，丝毫不在乎孩子又变小了一点这件事，笑着说：“你又昏迷了七天，再过三四天，我们就要到皇宫了。”
　　小七慢慢的爬起来，趴在车窗上向外看，说道；“你怎么不凶我？”
　　“我凶你什么？”花寂问道。
　　小七道：“我答应了你不会再用魔力。”
　　花寂说道：“你当时有点走火入魔，不是你能控制的，对不起，当时是我莽撞了。”
　　小七认真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象，沿途其实没什么风景，太子出行，百姓避让，路边的田地和树木单调又枯燥，只能听见沿途哒哒的马蹄声。
　　小七忽然说：“我应该不会再用魔力了。”
　　花寂抬头看他：“怎么？”
　　小七道：“这条路我觉得我见过，走上这条路，我就是太子了。”
　　“你知道什么是太子了吗？”花寂问道。
　　小七缓缓的说，像是在重复着记忆里的一段话：“太子是一国储君，是国之根本，应当勤政爱民，克己守礼，德才兼备，御下有方，恭顺……”
　　“行了，”花寂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把他拉到怀里：“你还是睡吧，这么点大的孩子哪儿这么多要求？”
　　花寂只是说着玩，没想到小七靠在他怀里，居然还真的睡了，只是睡的不太好，一直紧紧皱着眉，一只手抓着花寂的衣襟，就如同当年花寂带他出宫时的样子。
　　花寂心疼极了，只能轻柔的拍着他，希望他睡的安稳一点。
　　魔尊可以不食五谷，可路上居然也没有一个侍从问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们就这样赶着路，有时候路上寂静的除了马蹄声就只剩下小七和花寂的呼吸声，花寂甚至有时觉得这个车队里到底有没有活人。
　　四天后的黄昏，车队进了宫墙，原本一路的寂静忽然被打破，这里热闹起来，路上宫女太监们匆匆忙忙，来往之间还有几个妃子经过车架，花寂耳力极好，甚至还能听见他们议论。
　　一女子说道：“这是太子车架吧，听说太子回宫了。”
　　另一女子声音柔美，说出的话却格外刻薄：“什么太子啊，四岁都被关宗人府了，皇后都死了十几年了，至今连块牌位都没有，你以为陛下顾念这太子？”
　　第三个女子也说：“是啊是啊，虽然咱们入宫晚，也都听说过吧，太子五岁被青城少主带走了，说是给了陛下什么交换，可是你们想，什么东西比一国太子还重要，还不是因为陛下已经不想要这个太子了。”
　　“那何必让他回来参加寿宴，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废太子也是要有名目的吧。”
　　几个女子说完便小声笑了起来，花寂挑开车窗的帘子，忽然说道：“林公公，后妃擅自议论太子，您听不见吗？”
　　一早宣读圣旨的大太监停下马，调转马头回到三个宫妃面前，声音虽有一点尖细，但无人敢质疑他的威严。
　　大太监对左右说道：“陛下有旨，太子回宫，妄议者，以蔑视皇权酌情论处，拖下去，拔了她们的舌头。”
　　三个妃子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惊叫：“你凭什么处置我们，我们要见陛下！”
　　大太监根本不理她们，直接向左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人带走，便转身回到了花寂身边，答话：“花少主放心，陛下以有旨，宫内均不得以下犯上，惹太子殿下不快。”
　　花寂笑了一声：“公公处置后妃，不怕陛下怪罪？”
　　“陛下命奴才护送太子之时，已给了奴才自行处置二品以下所有前朝后宫之人的权力。”大太监不慌不忙的说道。
　　花寂道：“陛下如此信任公公，那就劳烦公公公正严明，不要让人再冒犯了太子殿下了。”
　　大太监颔首，说道：“奴才自当尽力。”
　　车轮滚滚向前，很快到了禁门之前，到了此处即便太子也不可乘车入内，小七已经醒了，花寂带着他下了马车，看向了一旁已经准备好的轿辇，刚要上去，大太监叫道：“殿下且慢。”
　　小七停下脚步，回过头，花寂替他问道：“公公何事？”
　　大太监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两粒珍珠般的药丸，大太监说道：“魔尊法力高深，天下几乎无人可敌，陛下虽准回宫，但不可以魔尊之身回宫，请太子服下此粒丹药，可压制魔力两个月，寿宴结束后，陛下会送太子回云间，太子可恢复法力，继续做魔尊。”
　　小七愣愣的，伸手就要去拿丹药，花寂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笑了一下，看着大太监，说道：“陛下若不愿认魔尊为太子，可遣魔尊回去即可，何必如此急着召太子回宫，又防着魔尊？”
　　大太监道：“魔尊神武，不得不防。”
　　花寂嗤笑：“魔尊若想，皇宫此刻便可血雨腥风，请公公回禀陛下，此药魔尊不会吃，陛下若不信任魔尊，废太子即可。”
　　小七看向了花寂，花寂却一直看着大太监，大太监看着盒子，说道：“这里两粒，另一粒是给少主您的，想必您也不会用吧？”
　　花寂道：“那是自然。”
　　那大太监忽然合上盒子，对轿辇吩咐道：“起轿吧，送太子回宫。”
　　小七茫然的换上轿辇，一句话也没说话，只是但凭吩咐的被带回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