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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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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尾,年味渐浓,人们还在梦里的时候,这个城市已经在为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而忙碌起来。夜幕降临时,气氛最为浓烈,无论是小区门口还是湖边每条小路都提前张灯结彩,五彩斑斓都在述说着辞旧迎新的迫切。
正式放假的倒数第二天,被冷落了一年的医院大礼堂热闹异常,此时一众人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舞台布置完毕,流程再对一遍,距离今天晚上的年会还有一个小时。
神经外科的几名小护士正在病房外窃窃私语:“陆医生今天晚上有节目哎。”
“是啊是啊,他从来都不参加,今年怎么了,还是两首曲子。”
“听说谈恋爱了,心情好吧。”
“啊?真谈恋爱了啊?”
“我也不清楚,道听途说,没看见就不算。”
“对对对。”
“要不要去问问他表弟?他表弟在呢。”
表弟周逸正坐在陆燃办公桌前戴着耳机听音乐,陆燃被拉去排练了。他本来不想来的,毕竟是医院年会,一个外人来并不合适,但陆燃告诉他可以带家属,何况今年陆燃有节目。他挺期待的。他第一次去陆燃家就看到了被冷落在角落里的大提琴,但陆燃一直没有给他演奏过,说时机未到。
“宝宝,明天是你生日,我有礼物送你。”
头天晚上缠绵后,陆燃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他将脸埋进陆燃胸前,手臂缠住陆燃结实的后背,在困倦里听陆燃在耳边呢喃。
陆燃年会上要表演的曲子,其中一首是大提琴经典曲目《天鹅》,陆燃说小学学琴时很抵触,但这首曲子让他爱上了大提琴。另一首却怎么都不肯告诉他,说是暂时保密,年会上演奏给他听,因为那首曲子是送给他的。
“周逸,走了。”
陈思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赶紧摘下耳机跟着陈思扬出了办公室门。
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陈思扬带着他找到他们科室所在区域,林乐乐提前占好了位置,此时四个座位都空着,陆燃和林乐乐去后台准备了。
医院的年会并没有太多看点,无外乎是一些歌曲表演,诗歌朗诵。毕竟大家都忙,不可能再像学生时代那样,不管多大的舞台,都会倾尽全力去准备。唯一引起骚动的是从外面请来的表演嘉宾,一个是小有名气的乐队,一个是脱口秀演员。两组表演相邻,将整个年会推上了小高潮。尖叫声不断,掌声此起彼伏。
陈思扬一边看节目一边时不时和周逸交谈几句。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和陈思扬渐渐熟悉了,单独相处时也不再拘束。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节目,漫不经心地回应着陈思扬,还不时盯着节目单,数着还有几个到陆燃。
表演嘉宾离场后,内部员工又带来了几个中规中矩的节目。大部分人已经从刚刚的兴奋中抽离出来,一边意兴阑珊地看节目一边闲谈着医院里的八卦,并没有太在意台上在表演什么。陈思扬正在跟周逸聊安安最近的日常,周逸被完全吸引过去。他好久没见安安了,一张张翻看着安安的照片,直到前面一阵骚动才转过头看向舞台。
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个节目,坐在周逸前面的几个小护士兴奋地坐立难安,伸长了脖子向半掩着的舞台幕布后面张望。
“它优美舒展,也浑厚悠扬;它不显锋芒,却也包含深情。它是昂首挺立在湖边的天鹅,高贵优雅,不急不缓地拨开荡漾的水波,翘首望向远方的蔚蓝;它也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恋人之间的绵绵情话,它是一副永不退色的爱情画卷。下面请欣赏大提琴独奏《天鹅》、《爱的礼赞》,表演者陆燃,钢琴伴奏林乐乐。”
周逸听见身后不远处一阵躁动,有人起哄般吹起了口哨,还有人在尖叫,前排的小护士们在喧闹的掩饰下兴奋地叫着陆燃的名字。还未出场的陆燃风头已经盖过了表演嘉宾。
周逸紧张地盯着舞台,他在主持人报出《爱的礼赞》的时候心便狂跳不止,那是陆燃送给他的。他在陆燃收藏的胶片里听了不止一次,也了解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但从没想到陆燃会把这首曲子送给他。
大幕拉开,林乐乐一袭黑色长裙坐在钢琴旁边,优雅又漂亮。陆燃端坐在舞台中央,大提琴立于身前,一身白色笔挺的西装,高贵的令人无法移开眼睛,就像是绝世独立的贵公子,超然于浊世之外,连周围的尖叫声都像是对他的亵渎。
周逸听见前面小护士艳羡的声音:“好般配啊!”
是啊,好般配啊。周逸也曾想,陆燃身边站着的如果是一位蕙质兰心的女孩子,那将是一副多么另人倾羡的画面。他听着别人说林乐乐和陆燃般配却丝毫不生气,反而觉得遗憾。他甚至想,如果可以,他都愿意继续被命运捉弄,只换陆燃一个可以活在阳光下的幸福人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爱陆燃爱到这种程度,第一次陷入爱情的漩涡,便已经有奋不顾身的自觉了。
钢琴富有律动的和弦响起,犹如湖水泛起的涟漪,迅速将观众带入了静谧幽蓝的湖边。陆燃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低头抬弓的一瞬间现场便陷入沉寂,大提琴悠扬动人的旋律随即弥漫在整个空间,空气中都是令人迷醉的音符。
周逸紧盯着舞台上的陆燃,他看到了一幅画卷:陆燃独坐在静谧的湖边,清风拂过,轻轻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深沉的琴声打碎了所有喧嚣,湖水静蓝,白云缱绻,慵懒的天鹅沉醉在琴声悠扬中,享受恬静午后的安宁。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神思再次回到舞台时大礼堂里已经恢复安静,随后便是热烈的掌声,有人在掌声中大喊:“陆燃,我爱你。”
陆燃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台下。钢琴的旋律再次响起,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直到在舞台的左侧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对着那个身影轻轻笑了笑,随后调整了坐姿,面向周逸所在的方向。
有人好奇地看过来,有人在问“他在看谁”。陆燃又抬起琴弓,琴音响起前,他望着那双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说:“生日快乐!”
人群里一阵低低的躁动:“谁过生日”?陈思扬自觉替周逸挡了四面八方杀过来的目光。
周逸好像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他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陆燃,眼睛慢慢变得潮湿。他知道这首《爱的礼赞》是作曲家埃尔加送给自己爱妻的生日礼物。爱妻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埃尔加,而他们想爱一生,共同谱写了一首爱情童话。埃尔加所有的名作都是在遇见爱情后诞生的,妻子去世后,他的灵魂也跟着一起离开,从此再无佳品。
陆燃是在借此表达什么?他要告诉他,他们之间没有阻碍吗?他要告诉他,他们会相爱一生吗?他要告诉他,他们是滋养彼此生命的甘霖吗?他在人群里偷偷表达的爱意,周逸没有错过一分,全部放进心里,融入骨血里。
舞台的灯光在眼前晕出无数光斑,他逐渐看不清陆燃的脸,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他慌忙抬起手将眼泪擦掉。
他借着去厕所的时机跑去后台找陆燃,陆燃刚把大提琴收好,便被拉着跑了出来。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静悄悄的,冬日的夜晚萧肃清冷,他却像病了一样血液上涌,全身发热。他抱着陆燃忘情的亲吻,像陆燃是他的解药。
唇舌纠缠在一起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小花园里刺激着所有的感官和神经。他们在气喘吁吁里短暂的分开,陆燃抚着他的脸,和他额头相抵,温柔地说:“宝宝,生日快乐。”
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能笨拙地再次吻住陆燃。
他们再次回到礼堂时,年会已经进入尾声。大部分人没有了看节目的兴致,礼堂里乱哄哄地都是交谈的声音。林乐乐冲他们招了招手,他们坐了过去,前面小护士借着送糖果的时机偷偷打量他们。
“就这一会儿还腻歪呢?注意影响。”被冷落半天的陈思扬实在受不了俩人时时刻刻抛撒狗粮,感觉随时随地都会被噎死。而他的同盟战友从不因为自己叛徒组织而感到耻辱,反而还得寸进尺,这让他看见陆燃那张深情的脸时就忍不住揶揄几句。
“千万别羡慕。”陆燃冷着脸看他一眼。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对于今天,周逸是心怀感恩的,这是24年来过的最有意义的一次生日。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个日子,于他而言,这一天不重要,甚至比其他日子更加不重要,因为没有意义。但陆燃给了这一天意义,它是生日也好,其他日子也罢,因为陆燃在意,它就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但他仍然不知道感恩谁,感恩所有帮助他一步一步走向陆燃的人吧,甚至包括吴东盛。
他以为今天所有的感动到此为止,但陆燃却总嫌不够,似乎有表达不完的爱意,让受宠若惊的周逸一次次陷入爱的包围。
陆燃说还有礼物要送他,带着他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木质的小盒子。盒子质朴无华,但看着很有年代感。陆燃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平安玉。
玉石晶莹剔透,细腻无暇。他不知道这是块什么玉,但从做工和色泽来看,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陆燃要给他带上,他下意识地拒绝了:“不行,太贵重了。”
“不贵重,什么都没有你贵重。”陆燃拉过他,不容拒绝地绕过他细白的脖颈强行给他带上,“我只希望我的宝宝这一辈子平安和幸福,幸福我来守护,平安我和它一起守护。”
在中国人的眼中,玉有辟邪保平安的作用,陆燃外祖父那边几代经商,对此更是笃信不疑。陆燃的母亲从小最是得宠,外祖父便把这一传家之物给了她。和所有父母一样,母亲最期盼的是子女的健康平安,于是在陆燃16岁读大学时又传给了他。
陆燃没有告诉周逸这块玉的来历,怕周逸有压力,但他希望那个倒霉蛋以后只剩下幸福和平安。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周逸好久没问这个问题了,但此刻却觉得陆燃满溢的爱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觉得受宠若惊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他从不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到可以被无条件的偏爱和疼惜。
“因为我爱你。”
落地窗外是城市里一眼望不到头的繁华,他曾在这里迷失了自己,也曾像无根浮萍游荡在这个莫大城市的角落里。他曾经不知道自己的心将安于何处,却不知被命运牵引着一步步找到了归宿。他一无所有,唯一的报答就是把这颗心交给陆燃。
月弯如钩,夜色旖旎,陆燃将周逸搂在怀里,动情地亲吻他的眼睛,白皙的脸颊,再含住他莹润饱满的双唇。
周逸伸手扯开了陆燃的领结……
带着周逸体温的平安玉贴在陆燃胸前,温热暧昧的气息将两人包裹。周逸被紧紧抱在陆燃宽大的怀抱里,在快速颠簸里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后的仓惶而逃,回程时飞机颠簸的厉害。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陆燃,怕再也见不到陆燃。他又回到了那一天。他在快速颠簸里紧紧闭上了眼睛,求救般攀住了陆燃的后背。却总也不踏实,只能仰头附在陆燃耳边,在濒死中艰难地告诉陆燃:“老公,我爱你。”
他感觉陆燃愣了一下,随之猛然收紧了手臂的力量。他意识恍惚,下一秒,飞机忽然在快速颠簸里捅穿了厚厚的云层,直冲云端。他被那股力道带的扬起了身体,被抛向了空中,又被重重地甩在地上。云层被打的支离破碎,他不敢睁眼,双手紧紧攀住救命稻草,颠簸却更加剧烈。他要死了,却也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