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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看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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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之上,稀薄的白云连成一片,所及之处皆为群山。群山之上,便是那上界第一宗门——逍遥宗。
夜幕将至,白云消散,通往逍遥宗的那一条唯一的林荫石道缓缓浮现一抹玄色身影,踏着虚浮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走。
千秋周身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身着的玄衣似是用血浸泡过。这一身行头并不像是去投靠宗门,反倒像寻仇。
她忍下喉下的苦痛,紧抿着苍白的唇瓣,费力挣扎着向前,左手紧握住的染血的白棋仿佛要被嵌入骨髓,眼中尽是悲愤。
风雨欲来,千秋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雨至,她张开破了皮的嘴唇,尽情享受着甘露的滋养。
湿润的泪珠伴着雨水不受抑制的滚落,逼迫着她闭眼,她不甘心,老天也想让她放弃自己。
“快了,快到了。”那女子强撑着自己,不甘的喃喃道。
她不明白,为何命运弄人,前半生竟无一人真心善待她,为何自己如今这般弱小......
望见群山,耳边又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我观你生平,你可愿再看看前尘往事?”
话音刚落,眼前缥缈的逍遥宗渐与群山交织。
“天地初开,混沌显象。异世之初,魂兮归来。故人已至,归来,归来......”
面前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已是初秋,正值添衣季节,床上的千秋却浑身冒着汗。脑子里不停有道年轻的男声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千秋似是挣脱不开梦魇,醒不过来。她于充满云雾的梦境之中望见山河,山河之前皆是御剑飞行。
这里的空气似乎太过于充裕,浓到她快要窒息。
“公主,公主,已过卯时”一个梳着双挂式发髻的侍女在床帘之外轻轻喊道。千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帘帐中伸出手,手指纤白而滑嫩。
侍女会意,轻轻掀开一层细珠穿成的一条条链子组成的帘,再将床上的床帘绑好,将千秋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千秋覆上紧皱眉心:“见习嬷嬷何时至?”侍女一边给千秋盘着发髻一边回道:“回公主,辰时后。”
千秋自顾自描眉,听罢勾了勾嘴角:“那倒也不错,还可用个早膳。”
透过铜镜望向自己,美人当如千秋,肤若凝脂,是明艳的长相,身段极好却看着并不娇弱,反是平添一丝清冷。
素手将放口脂的盒子打开,在手指点了点随即在嘴上晕开,看着很称她今日这身翠绿色衣裙。
辰时,见习嬷嬷从殿外走来,她走路虽步伐缓慢但却极其扎实。
千秋朝侍女摆摆手,示意她上前相迎,望向见习嬷嬷。只一眼,便看出这嬷嬷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嬷嬷给千秋行了个礼之后,对她说:“七公主,那就开始吧,老奴就不听什么客套话了。”千秋点头示意。
问候过寻常的女戒,春至,雨水多,周边难免潮湿。二人便于亭下开始学习及笄大典的礼仪。
嬷嬷先是向千秋仔细介绍起大典的基本流程,再一一举例亲自示范。千秋起步缓缓向嬷嬷走去,竟也不出半毫差错,嬷嬷满意点头。
很快,半日已过,嬷嬷需回别宫复命。千秋将嬷嬷送至殿门口。
嬷嬷微有些受宠若惊,急忙道:“公主止步。”
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但也不好直言,于是便隐晦的提醒:“如今正是雨季,七公主若是无事,便少往那御河边散步,怕脏了公主的衣裙。”
千秋闻言,微笑道了一句好。
待见习嬷嬷离开,千秋收起笑容,便回了宫殿。
千秋伸手将腰间玉佩取下,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玉佩放进首饰盒中。手指细细摩挲着首饰盒的纹路。
“阿欢,本宫有些饿了,布膳吧。”
那名叫阿欢的侍女领命后,便退出了内室。千秋也只是如平常,又叫了一个会按摩的小侍女给自己揉揉肩。
不多时,阿欢回来了。千秋见状,摆摆手要将侍女遣散。
那几个侍女却不动,千秋皱眉:“本宫如今使唤个奴竟也唤不动了。”
那几位侍女见状连忙跪下,也是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多时,其中一位恭恭敬敬说道:“回公主,奴婢同这几位是皇帝派来贴身服侍您的。”言语中暗含提醒。
千秋被眼前之人逗笑,这不回答她的蠢话,只是看了一眼阿欢,阿欢接收到指示,上前半跪捏起那位侍女的下巴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放肆,公主乃千金之躯,岂是尔等所能造次?”阿欢怒吼。
千秋眼底闪过惊讶:这丫头平日做事收敛,御河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
但很快被跪在地下的那群人吸引,那几位侍女见领头说话的那位被扇得嘴角溢血,也顾不得什么连连求饶。
千秋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只见那几位再不敢多言,便齐齐告退。
阿欢将千秋扶起去了用膳之地,千秋示意阿欢讲她发现了什么。但见阿欢一言不发,只是脸色不太好。
“主子还是先行用晚膳吧,过后奴会将事情告知。”阿欢回话。
千秋也不再强求,便也乖乖用完晚膳。
“阿欢啊,你看到黑棋了吗?”千秋放下碗筷忽然开口。
阿欢顿时红了眼眶,她半跪在千秋身侧,低下头回道:“奴,奴无用,带不走......”
“嘘。”千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宫殿内想要听消息的人可不少。”
阿欢咬咬牙,压下鼻子酸涩感,她不问公主如何猜到,又是如何确定黑棋会出现在御河。
今日在御河所见的尸骨,左手处静静的躺着一枚黑棋,但黑棋似乎牢牢黏在尸骨上,却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
整个帝国都知晓,手执黑棋之人,正是七公主的孪生弟弟千钰,当今八皇子殿下,也是未来的太子殿下。
可就是如此尊贵的人,竟草草被埋于御河旁。
千秋起身,缓缓走出大殿,只是放在身前的手被自己握得有些泛白,似是极力隐忍,又似痛恨自己无可奈何。
千秋只觉可笑,她如何不知。
出生一仙者赠与她黑白双棋,待她开智后便将黑棋赠与自己的弟弟。
千秋闭眼,脑海之中缓缓浮现出一缕白光,它所连接的一缕代表黑棋的光早已灭了。除非主人身死,否则黑棋不灭。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人会瞎好心提醒你一件看起来如同喝水一般的平常事。
在这宫里,唯一与她相关的便只有她的弟弟。而他弟弟的光,早就在几年前的夏季,灭掉了。
只是可惜,执白子之人若身边人起杀心,便自动形成保护,那人便也伤自己不得。
也仅仅,只是执白子之人。
晚间沐浴时,身旁依旧只有阿欢在替其梳发。
千秋闭眼:“阿欢,若你兄长再立战功,你想不想当当这帝国的公主?”
阿欢愣住,眼神变得温和恭顺,“公主,奴不想。既是公主救下来的奴才,便已是公主的人。”
“阿欢想必太久没回家,想家了吧。明日回家看看。”
“......好。”
“替我给宋将军送一份礼。”
“......奴记住了。”
“尚书府,尚书府也去一趟。”
翌日一早,千欢领了公主的出宫令,却是以七公主身边那皇帝派来的侍女的身份出的宫,跟着每日采买的宫人出去。
宋府
“宋将军何在?”阿欢问守门的仆从。
那仆从听后不慎在意,敷衍回答:“宋将军不见女客。”
阿欢也不恼,耐着性子称自己是宋远宋将军的远房亲戚,寻他有事。
那仆从听后,收起自己的敷衍,便也毕恭毕敬的作揖称他马上去禀告。
不多时,一位看着二十来岁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一旁还有一位中年妇女,此人便是宋远和宋母。
二人将阿欢迎进宋府。
宋母连忙上前将阿欢抱住,双眼通红,阿欢避了避,这才出声:“宋夫人安好。”
接着拿出千秋早早备下的礼,微笑着看向一旁的宋远,
“故人所托。”
宋远也不惊讶,只是接过阿欢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平淡无奇的鹅卵石和一块尚未打磨的玉。
“将军,主子说了,这两个礼物只可择其一。将军可想好。”
宋远也不犹豫,直接拿起那块玉,“玉是好玉,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随即又想将剩下的鹅卵石归还,阿欢笑着婉拒了。
宋远不解,问道这是何意。阿欢只说:“我家主子还说了,如若将军选了玉,那便把她当做这鹅卵石。”
“对了将军,可看好这玉,莫要让它碎了。”
宋远心下恍然,只觉得是自己鼠目寸光。开始以为,宫中那位只是想要他宋家当她手中的一把刀,没想到她竟是有这番打算。
阿欢见任务完成,便准备告退。宋远叫住她,良久才说了一句一切平安。
阿欢出门,突然转变神情,似是被宋府的人所驱赶,眼神阴沉,也不多停留,转头又去了一趟尚书府。
又是用相同的法子进了尚书府,一进去,那年迈的尚书大人不耐烦,便直言道:“行了,你所为何事?”
阿欢也不急,细细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尚书大人如今过得安逸,不知您依仗的宫里那位皇后娘娘还信任你们吗?”
尚书听后也不闹,但眼中杀意尽显,朝身边人示意,将阿欢除掉。
阿欢见状,暗叹公主果真料事如神。
又接着道:“尚书莫心急,我此番出宫可是奉了宫里那一位的意思,那位可比皇后地位高。”
尚书一惊,心下忍不住想,难道皇帝已经开始忌惮我们了?还是这小丫头在故意哄骗我?
还是决定谨慎询问,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又问:“可有凭证?”
“并无。”阿欢回道,不过又说:“御河,黑棋。”
尚书有些坐不住了,但再不敢造次,忙屏退左右,看似慌张地站起身问,“你如何知晓,圣上已然知晓此事是我所为?”
阿欢瞧着这眼前之人的作态,心里暗骂这老狐狸,但面上笑着回答:“尚书何必试探,皇后所为之事也不止这一件,咱们圣上可不傻。”
尚书这是信了,弯了弯自己还算硬朗的背,却是漏出几分真诚的焦急。
“圣上想要我们如何做?”
“听闻尚书家次女顾婉温顺大方,如今也已十八还未出嫁。”
尚书闻言,表明自己已然知晓,容他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我会回复大人。”
“何必回我,这是圣上的想法,您应隐晦的问问圣上的意见。”阿欢回道。
尚书这才是彻底相信,心里也做好考量,便恭恭敬敬的准备送阿欢出府。
阿欢拒绝,自己便出了府。同刚刚一样,她出了府便沉着面,不过步伐看着轻快不少。
尚书府
“派人今天跟着那人进宫,小心些,别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