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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壤之别 ...

  •   沈氏似乎是被逼疯了,不能为外人所见的情绪便要宣泄在一个懵懂无知的如同白纸一般的婴儿身上。
      有时会抱起周望,一遍又一遍抚着周望皱皱巴巴的小脸,一双美目蓄满泪水,顺着脸颊滴答不停,口中念念叨叨地说着对不起,娘对不起你。
      有时又好似恨她入骨,目露凶狠地盯着周望,大声咒骂,有一次甚至冲上前去抱起周望就要往地上摔去,恰逢奶娘赶来喂奶,这才及时发现,救下周望。
      经此一事,沈氏便不常来见周望了。
      周大人更是仿佛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一般,从不曾提起,也不曾来看望。
      于是周望便在奶娘的照顾下一点一点长大,只不过周府不大,下人倒是惯会捧高踩低,见她无人理会,再加上妾室江氏的授意,她在府中明面上风光,背地里却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没有银钱,吃食也敷衍了事,偶尔还会因为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挨罚。
      加上先天的营养不良,周望瘦弱的仿佛是一具骨头和一层薄薄的皮拼接上去的一般。
      又是一年冬天到来,今年的冬天倒是没有下雪,艳阳高照,只是风中带着许些凉意。
      今年周望六岁,已经是知晓事理的年纪,她已然知晓父亲并不喜爱自己,于是便甚少出现在父亲面前。
      只不过周府就那么大,总会碰见。
      她偶然一次撞见父亲逗着他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弟弟,周明硕。
      周父把周明硕抱在怀中,一下又一下抛起又接住,屋子里满是周明硕兴奋的叫声。
      周父又故意用胡子扎他,周明硕被扎得连连转头,在父亲怀中扭来扭去,手脚并用地推举着周父,大声嚷嚷着说父亲真讨厌,周父哈哈大笑,江姨娘也在一旁娇笑着叫周父别捉弄周明硕。
      周望扒着窗户站在外面,透过窗棂望着他们,三个人其乐融融的笑闹着,画面无比温馨,仿佛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一窗之隔,两个世界,她与周明硕,像是世界的两面,一个幸福美满,一个满是疮痍。
      周望早就见过周明硕,这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穿金戴银,在各个院子间疯跑,身上的金银相碰,铃铛作响,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一群人小心翼翼护着哄着,生怕人磕着碰着。
      那时候周望远远瞧见了,指着周明硕问乳娘,那个孩子是谁,乳娘说那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喜爱极了,周望看看周明硕再看看自己,又问,父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乳娘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来。
      周望想了想,直勾勾望着乳娘:“父亲不喜我,因为我是个女孩,是吗。”
      她这样问乳娘,语气却是肯定的。
      乳娘还是答不上来,但周望不需要她的回答了。
      周夫人沈氏这些年愈发受到冷待和讥讽,情绪也愈发古怪。
      只要周望做错一点小事,便免不了一顿抽打责罚。
      等过一段时间,沈氏又会抱着她哭嚎着说自己不该这样对她,是自己对不住她,然后要周望原谅自己。
      奶娘也同她说母亲这般对她不是故意的,要她体谅母亲。
      周望看着哭泣的母亲,母亲脸上满是悔意,仿佛痛的不是周望而是她,美人垂泪,凄凄戚戚地哭着,旁人见了莫不是要以为打的是她而不是周望了。
      周望却心中无波无澜。
      她心想,是不是故意的又如何呢,反正永远是这样,她的母亲又不会悔改,一面抱着她痛哭流涕,一面又对她疾言厉色,动不动责罚抽打,像要把自己从夫君、妾室那儿受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伤痛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不再是伤痛,母亲的眼泪也不是滴到她身上就能让她完好如初的神药。
      再说,稚子何其无辜。
      就这样,周望在父亲的忽视和母亲的反复无常下长到十五岁。
      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周府开始逐渐走向落败,往日荣光不复,她的父亲周崇开始酗酒。
      周父清醒时瞧着温文儒雅、衣冠楚楚,一喝醉,便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温和的外皮被撕开,露出内里的凶狠暴戾。
      周望被一巴掌呼在脸上,瘦弱的身体摔在地上,青石地砖蹭破手掌,唇角破裂,脸颊通红高高肿起,她愣愣地瘫倒在地。
      这是周望第一次被父亲醉酒后殴打,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打她,身上的疼痛却做不得假,周望目光惊恐地望着面目狰狞的父亲,连连后退。
      但是殴打却没有因为她的害怕而停止,周父拽住她的头发和衣领,她被一路行拖到院后,途中身体不停磕在石板路上。
      周望害怕极了,这是面对母亲的责罚也不曾有的害怕,她不停的求饶,哭喊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父问她,“那你错在哪里?”
      周望说不上来,她只是和过去每一天一样安静待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当着透明人,却猛地迎来一顿痛打,周望满脸是泪,呜咽着摇头。
      周父见她不说话,兀地笑了,笑得渗人,一张斯文的面皮变得眉目狰狞。
      周父要她跪在地上,一边狠狠抽打着她,一边念着“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每念一句就要抽她一下,抽的周望身上青紫一片,有的地方甚至是皮开肉绽。
      后来打的多了,周望就知道了,每逢父亲喝了酒,便要打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是被同僚刺了几句,又或是今日哪处的铺子又亏损了。
      只要周父心中不快,便要喝酒,喝醉了酒便要借着酒劲打她,将在同僚、在上级那里不能发泄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求饶是没有的,不论周望说什么,周父都只会一边重复她的话一边更加凶狠地抽打她,哭声越大,周父下手越狠。
      沈氏知道周父这般对她,却从不过问,只是偶尔听闻伤的严重了些,便让丫鬟给她送些伤药罢了。
      乳娘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同情,有时若是瞧见了周父醉醺醺的回了府邸,便会赶忙找到周望,叫她藏起来,亦或是让周望从矮墙上爬过去,躲上一时再回来。
      一来一回间,周望已经熟练的在矮墙间自由穿梭,双手扒在矮墙上,脚尖蹬着墙面借力爬上矮墙,再从墙上一跃而下,像只雀鸟,轻巧地落在地上。
      周望依旧是瘦,瘦的像一具骨架,依稀只剩下一层皮,唯独那张脸,容色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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