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来信[莫比乌斯]》执柔

13、黄雀在后

　　宋以则关上门，一瞬间隔绝了包间内的嘈杂，饭店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位服务员站在一旁低声聊天。见他出来，其中一位连连忙上前询问需要些什么，宋以则摇摇头，问了洗手间的方向。

　　他没在洗手间里遇到张哲原和丁秩南，正当他想往大厅的方向走走，却恰好见到张哲原一个人从走廊另一侧返回包间。宋以则便顺着他过来的方向往里面走，果然在一个开放的活动空间里看见了丁秩南。

　　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吧台上，托腮看着桌上的手机，偶尔伸手点几下屏幕，像是在和谁聊天。

　　“学姐？”宋以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轻轻喊了她一声。

　　丁秩南循声抬头，看见宋以则，倒是有些意外，“怎么了？”

　　“我……”宋以则刚才出来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想好理由，在那里“我”了半天没有下文，索性放弃回答，很快转换了话题，“刚才录了像，没有经过学姐同意，有点抱歉。”

　　丁秩南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宋以则便得寸进尺地走过去，在另一个空位上坐下来，“那……我把视频发给学姐好不好？学姐今天正好带手机了。”

　　着重提到手机，很会呼应前情，又一口一个“学姐”，看起来十分有礼貌。

　　丁秩南想起国庆假期的电梯事件，分别时宋以则说下次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两次看起来都挺让人不忍拒绝，但她偏要拒绝，“如果我不是很想要呢？”

　　宋以则似乎也没料到她这样干脆，垂着眼睛用手指来回磨蹭手机的边框，有些挫败地抿了抿唇，片刻作出让步，“那也没关系，我存着当纪念。”

　　话没说完多久，面前递过来一只手机，屏幕上亮着微信二维码。

　　宋以则出乎意料于剧情峰回路转，惊讶地抬头，对上了丁秩南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他学姐问：“反正你都会进辩论社，现在或是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宋以则扫过二维码，小声说，“身份不一样。”

　　“嗯？”丁秩南没听清，瞥见他在备注一栏输入“丁秩南”三个字，再次强调：“学姐。”

　　“为什么？”宋以则抗议，“明明年纪比我小，却哄我喊学姐……”

　　丁秩南不置可否，淡淡道：“喊错了吗？”

　　“……”宋以则被噎了回来，讷讷地回答，“没有。”

　　于是备注就变成了“丁秩南学姐”，带着尊敬的距离感，宋以则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他还是将视频发给了丁秩南，视频中心的小圆圈缓慢地加载，对话框随之一明一暗，像有生命一般规律地跳动着。

　　“为什么不回去？”宋以则垂眸看着一闪一闪的进度条，好像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

　　“不想玩狼人杀。”

　　宋以则听完答案，很无奈，笑道：“我有点好奇，学姐为什么会打辩论，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很想和人争论的风格。”

　　丁秩南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作势要走，“你问题太多了。”

　　“人与人之间互相了解不都是从好奇开始的吗？”宋以则有理有据，“学姐给我微信了，所以其实也没有很讨厌我。”

　　丁秩南无法反驳，半坐回凳子上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苏琰要参加辩论赛，她们队缺一个一辩，我被她硬拉着上阵，然后一直打到决赛。”

　　宋以则听完点点头：“果然这才是丁学姐的风格。”

　　“什么风格？”

　　“一不小心把事情做到无出其右的程度。”

　　丁秩南以为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开她玩笑，觉得有点没意思，刚想说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包间。不料宋以则却换上一脸认真，道：“我有看学姐的比赛视频，感觉学姐不太喜欢打辩论，但有在很负责地把每场比赛都打好，而且很出色。”

　　丁秩南一愣。

　　很多人都默认擅长就是喜欢，或者因擅长而变得喜欢。他们只当她性格生来淡漠，从没有人这样肯定她“不喜欢辩论”。

　　黄柯帆总是觉得她这种疏离的态度是因为不够自信，照他的话来说，“如果我是你，早就把牛皮吹到太平洋那一头了，你只管去打呗，犹豫什么！”

　　苏琰觉得她完美主义，告诉她：“世上哪有那么完美无缺的事情，你想着把每一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多累啊。”

　　张哲原很实际，在她推翻一份又一份一辩稿时，会帮她找资料，给她提供很多自己的看法。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在她如冰封一样喜怒不形于色的表象上，辨别出了她的喜好。

　　她确实，没那么喜欢。

　　从辩论，从选择医学专业，甚至从更久的从前开始，她的天赋将她带到了同龄人的金字塔尖，却从来不是自己选择成为这样的人。

　　小学时代，她被数学老师看中，学习奥数，为他们那所名不见经传的社区小学带来了第一块奥数金牌，顺带跳了两级。

　　初中时代，又开始参加各种竞赛，人人都夸她是个数理的好苗子，但她最喜欢的其实是窝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读书。

　　高中时被临和最好的中学提前批录取，提前半年开始高中生活，原本要在高二参加高考，因为比班里同学小了两岁多，硬是被班主任拦了下来。

　　她妈妈至今都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丁秩南却十分感谢她的班主任，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要不要，然后凭一己之力揽下了所有责任。

　　她从小就学会了要为能做到的事情负责，即使不喜欢。

　　丁秩南忽然笑了笑，从凳子上起身，“我先回去了。”

　　宋以则不知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人家，连忙跟着起来，“我……”

　　“别跟过来。”丁秩南转身制止，“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宋以则的脚步停在原地，片刻心领神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忍不住喊她：“学姐。”

　　丁秩南回过头，看见男生半靠着吧台，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笑意盈盈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满天星斗，他用很轻很柔软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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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江上人家出来已经过了八点，黄柯帆和秦嘉园架着张哲原说是要换场子继续，嘱咐几位男生将女孩子送回学校。

　　丁秩南要去洗手间，落后众人一步，宋以则便在门口和苏琰聊天。

　　苏琰站在门廊下理了理衣服，道：“学弟，四辩打得很不错啊，期待你决赛的表现。”

　　“没有没有，学姐谬赞。”宋以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面对外面的马路，“还有很多进步空间。”

　　“进辩论社之后大概率我带你，”苏琰说，“决赛比完就要开始准备校际联赛，可能你这一整个学期，除了学习以外都在打辩论，会不会觉得大学生活太枯燥了点？”

　　“还好吧……”宋以则的目光落到停在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上，车门边站着一个黄色卷发的年轻女性，正在抽烟，目光若有若无地向这边瞟，看见宋以则在看她时，移开了视线。

　　宋以则用视线扫过车牌，忽然皱了皱眉。

　　这时，丁秩南从里面走了出来，宋以则收回视线，对两人道：“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她们沿着马路往学校北门的方向走，晚上的北街十分热闹，到处都是餐馆和小吃店，路边还架着几个烧烤摊，带着围裙的长胡子大叔正热火朝天地烤串，有些刺鼻的油烟薰了一整条街。

　　宋以则跟在丁秩南和苏琰身后，走出一小段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黑色大众，车边的女性已经不见了，汽车驾驶位上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怎么了？”丁秩南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你刚刚在看什么？”

　　苏琰不明所以：“什么看什么？”

　　“没事，”宋以则摇摇头，“刚刚看到一辆Y省牌照的车，有点奇怪。”

　　“Y省？”苏琰惊讶道，“自驾游吗？那么老远开过来得开多少天啊……”

　　丁秩南也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走出很远，远处车辆杂乱，光线模糊，看不出什么所以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