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里的困兽》麦八月

41、解救与陷落

　　“他回来了吗？”
　　何处枝一睁眼就着急地问。
　　她只看见万池白面无表情只是嘴唇喏喏着，可听不见他半点的声音。

　　掌声雷动，欢呼声，口哨声，向着她汹涌袭来。

　　星野大剧院仅有的两个厅一边澎湃吵闹，另一边寂静如常。
　　何处枝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结束了一场疲惫的演出罢了。
　　现在的她，只关心裘钟的去向。
　　可话剧厅里的人群涌向她。

　　确切地说，是涌向舞台上那个还未完全散去的3D影像。
　　直到舞台上的影像散去，人们终于发现了坐在第一排一脸茫然的她。
　　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对着她欢呼喊叫，何处枝觉得自己像节日里被围着起舞的篝火，只是起到了一个烘托氛围的作用。
　　她看着在她的眼前转来又转去的人们，看着他们脸上红彤彤的欣喜笑容，终于忍不住拉起仍然坐在座椅上静静看着这一切的万池白。
　　“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万池白脸色铁青，他竖起一只指头顶了顶帽檐，刚要开口，周围一个满脸油光的富态大叔就抢先一步替他回答。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啊！”
　　“你救出了自剧场成立以来，一直困在里面的裘钟！你是第一人啊！”
　　“大明星，你知道裘钟是谁吗？哈哈哈哈！一看你一脸懵就知道你是歪打正着……”
　　“那里是歪打正着啊！她是有预谋有计划有能力！才做到这一点的好吗！别偷偷抹掉了她的成就！”
　　“裘钟也算是熬出来了，得有十年了吧？一直困在这个剧场里，跟个行尸走肉一样，出不来死不了，没日没夜的给剧场卖命啊……今天碰着你了，也算是他小子走运……啧，这他突然一解放，我们以后的剧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演呢……”
　　“哎，这不是你该担心的，只要你腰包鼓鼓的，受伤的权利大大的，还怕星野剧院整不出来好看的？”
　　“就是！有时间惋惜还不如先捧捧我们新一代的女明星！以后她更火了，你还有机会站这么近看？
　　“大明星！大明星！大明星……”

　　何处枝脑袋发怔，他们在说些什么……
　　“救出了……成立以来……裘钟……”
　　“我救出了裘钟！？”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太好了……万池白，这是真的吗？”
　　何处枝跳起来，抓着万池白的领子，就算他此时释放出帽檐下的那一双绿色的狼眼睛，她也按捺不住自己的亢奋了。
　　何处枝的加入点燃了观众们的热情，尖叫声快要把屋顶掀翻。

　　“我要去找他！”
　　何处枝急着就要拨开人群去确认这一事实，可她挤不出去。

　　另一边的巨幕厅，林梦雨也在剧目结束的时候醒来。
　　她起身眺望，在散场的观众中并没有看到申有时的影子。
　　隔壁在狂欢。
　　一堵墙之隔，这边的观众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只不过和千千万万电影结束时是一样的心情。
　　他们不知道任何有关“空白剧场”的事情，更不知道任何有关精神控制的事情，他们最多也只不过是看到身边熟睡的观众，和电影里的演员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

　　一切如常。
　　可对于林梦雨来说并不是这样。
　　她亟需确认裘钟的状态，她需要确认自己的那一刀，只不过是扎在了他的投影身上。
　　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回裘钟，尽管，她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林梦雨撞开懒散散场的观众，急急忙忙地冲出剧场，朝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奔去。
　　今天晚上是裘钟的班，她不会记错的。

　　晚风侵袭。
　　湿漉漉的空气将奔跑在夜里的林梦雨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裘钟……裘钟……”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奔向广场，跑出大门，数着路灯，穿过马路，站定在便利店门前。

　　“叮咚！欢迎光临！”
　　林梦雨没有往前再迈一步，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叮咚！欢迎光临！”
　　自动感应门再次响起，就差把门口少女的踌躇心事昭告天下了。

　　“欢迎光临。”
　　收银台后面的男人侧过头来对门外的她说。

　　是裘钟回来了。
　　林梦雨无比确认，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终于灵与肉的都站在她面前了。
　　她飞奔过去，隔着收银台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肩膀上受到了裘钟轻推她的力量。

　　“你在生我的气吗？”
　　林梦雨后退半步认真地问他。
　　裘钟越过她的视线指指她身后。
　　“你认识他吗？他这么盯着我有一会儿了。”

　　林梦雨转身看向身后，申有时胳膊直直垂着紧握着拳头，视线越过黑框眼镜，满脸怒气地看着裘钟。
　　“申有时？你怎么也来了？这么快，我就说散场怎么没见你……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来确认点事情……”
　　申有时仿佛这才松懈下来，他看着只身一人的林梦雨，问道：“处枝呢？”
　　“我怎么知道，我们又不在一个厅。不过我出来路过话剧厅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闹哄哄的……”
　　“她不会有事儿吧？”裘钟问。
　　“你只关心她？也不问问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不是故意要捅你的……”
　　“没有，你们俩对我来说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把我从空白剧场里救出来，才……现在没关系了，我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是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我们不是爱人吗？”
　　“我确定，我的记忆里面，我们是朋友，除了在空白剧场那次，你在绿皮火车上广播找我用的是‘爱人’这个词……”
　　“你……”林梦雨语塞，在她的印象里，他们早已是生死与共的爱人了，“罢了！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吧，我不介意我们重新从暧昧开始。”

　　林梦雨仰着头娇憨地望着他，既然她的爱人回来了，那么，一切都随他，如果他想玩角色扮演的游戏重新再爱她一遍，那她也正好求之不得。
　　裘钟避开视线，不去看她那喷出爱意火焰的眼睛。
　　他看向依旧杵在原地的申有时：“你能联系上何处枝吗？我们几个小聚一下，就当庆祝我重生？”

　　大明星何处枝赶来时，他们三人喝得已近尾声。
　　“你怎么才来呀！”
　　林梦雨娇滴滴地嗔怪她，起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喝多了？”
　　何处枝双臂上举保持着投降的姿势，她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这异常热情的林梦雨。
　　“我们等你好久了。”
　　卡座上的另外两个人眼里也已有醉意，在酒吧朦胧的光影中，他们同样醉人。
　　“我早就想来了，但是剧场里的观众一直围着，万池白也不拦着他们，我一时走不开……你们吃好了吗？我再加点酒加点点心？这顿我请！”
　　“得了吧你！”申有时拉她坐下，“把你的钱都留着，你妈妈还等着你攒够钱呢。这一顿，就让我们的新人请吧！你说是吧，裘钟。”
　　“没问题，小事一桩，再说她救了我，也没有让大恩人请喝酒的道理……”
　　“救了你的不是我吗？”林梦雨语气清醒了一点，她不允许任何人夺她的功劳。
　　“都是，都是……”
　　“行，那下顿我请！”何处枝给自己倒满酒，举杯庆贺，“我妈妈的医药费已经有着落了。”
　　“真的吗？”
　　何处枝端起酒杯撞向裘钟的：“多亏了救你这场戏我名声大涨，刚刚来之前已经和万池白重新谈条件了，他说他要请示一下他老板，不过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名声大涨？大涨……处枝，这可有点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