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盐饼干》折几祈愿

6、书店

　　阮南湘带着热奶茶回宿舍，赵梦可正坐在床铺上刷评论，见阮南湘回来了，立刻从床铺下来接过热奶茶，尚有些肉麻地轻喊，“湘湘宝，你最好了。”
　　顿时，阮南湘脑海里就想起了在刺青工作室里的时候她摁下语音条，当时情形怪异得让她恨不得原地挖个洞埋进去。

　　赵梦可在微信上把奶茶钱转给阮南湘，见朱槿和胡清清都在床上看手机，她毫无顾忌地询问阮南湘，“你今天去那个刺青店了，你觉得纪途人怎么样啊？”

　　“挺好的。”
　　接触的次数多了，好感慢慢地就上来了，但这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过是对一个人的人品的认可度。

　　赵梦可还打算问一些什么，阮南湘打开衣柜准备收拾衣物去洗澡，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就响起了。
　　阮南湘合上衣柜走过去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手机，看到备注的那一瞬间，她心忽然往下一沉，整个人就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
　　阮南湘走到阳台接电话，顺手将阳台的门合上。
　　电话接通，妇人醇厚强势的嗓音传了出来，“你这个月怎么没有往家里寄钱？”
　　阮南湘身体僵硬地站在阳台上，她抬手抚摸着围栏上的衣架，对于这类质问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低声说道：“这个月我有点忙，没有出去打工。”
　　“忙忙忙，别人都不忙。”妇人扯着嗓，“我供你读书是你让去赚钱的，可不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你立刻给我打一千，你弟弟在外面打架了，人家说要赔医药费。”
　　从把玩着衣架到紧紧扣着栏杆，动脉细管凸起，阮南湘几近窒息地低着头，“我没有钱了。”
　　“没有钱就去赚。”
　　手机里传来一阵盲音，电话已经被挂断。

　　阮南湘垂了垂眼，似乎有一块巨石堵在胸口，久久都没有得以喘息。
　　她的存款还有小几千，阮南湘给林秀转了一千。

　　家庭没有办法选择，悲哀也没有办法避免。
　　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作为女孩子，年幼时感受到偏见带来的伤口，那道伤口似乎注定是没有办法被治愈的。

　　阮南湘在阳台上缓了缓，打开阳台的门回寝室里。
　　胡清清和朱槿都醒了，跟赵梦可围在一起看平板。

　　胡清清见到阮南湘打完电话了，喊住她，“南湘，你明天下午要跟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吗？朱槿她有五十块钱的优惠券。”

　　资金贫瘠，注定是要减少交际的。

　　阮南湘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尽管她每次都说不去，但室友依然会问。

　　赵梦可转动电脑椅转过头来看着阮南湘，“南湘，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出去玩过，这次我们就一起呗，这个烤肉套餐我们四个人A下来其实也没有很贵的。”
　　阮南湘陷入犹豫之中，思索再三，她勉强应下，“好吧。”

　　这是第一次寝室四个人全部出动。

　　翌日正午时，寝室几乎所有人都在忙活。
　　赵梦可在擦粉底时就对朱槿说：“朱槿，你别穿你那些运动装了，不然你坐南湘旁边就是个保镖。”
　　朱槿不服气，拿着卷尺量了下腰围，然后向赵梦可借裙子，“我要你那条绿色的小吊带，再来个小开衫。”
　　赵梦可啧啧了几声，起身去给朱槿拿裙子。
　　胡清清平时不化妆，出去玩戴个口罩就好。但因为阮南湘的加入，大家也就没有那么随便。阮南湘帮胡清清修眉又画眉，简单地化了个妆。

　　烤肉是预约制的，四人恰好提前十分钟抵达。
　　烤肉店里有点热，毕竟每个餐桌都散发着热气，阮南湘将小外套的系带解开，让身上透一点气。
　　阮南湘今天穿衣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一件普通的粉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件短款的蕾丝小外套。

　　一会儿，老板将套餐里的菜式一一端上桌。
　　赵梦可来这家店的次数很多，娴熟地去拿了碟番茄酱放在阮南湘面前。因为整个寝室，只有阮南湘吃不了辣。

　　开始烤肉之后，几人就聊着读研的事情。
　　关于读研，赵梦可觉得是浪费时间，说是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再晚几年更加难。
　　朱槿说，女孩子不读书就要结婚。
　　赵梦可将话题引到阮南湘身上，“南湘，你有什么计划？”
　　阮南湘之前是做过计划的，她想读研。学校惜才，给她大学学费减半，每年还有奖学金拿。她现在能力有限，赚的钱勉强够用，但是再过那么几个月，她的存款就要被掏空了，之后再零散工作筹钱，还不知道读研的时候该怎么办。

　　“慢慢来吧。”

　　在烤肉期间，阮南湘拿手机给辅导员发信息，她和班长李璃书跟辅导员走得很近。辅导员很认可她们，平时也常来往。
　　“老师，我想问一下今年的助学金名额确定下来了吗？”
　　辅导员很快就回了信息，“确定了。”

　　不等阮南湘再发信息问，辅导员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了。
　　公众场合，阮南湘选择转文本。

　　“是这样子的，今年的助学金名额是李璃书综合考量的，我看过名单，有许多同学私下跟我说你的事情，所以呢，今年的名额暂时没有给到你。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我们应该把这个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学。”

　　阮南湘微微屏息，指尖麻木地敲下了一个好。

　　阮南湘揪了揪带有纹理的裙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她吃了一个星期的泡面省下来的在网上买的套装。

　　世人总是如此，打扮得稍微精致些，漂亮些，就笃定她生来娇贵。
　　从不想，灰姑娘也梦想着华丽转身。

　　“烤肉好了。”
　　胡清清很照顾阮南湘，将烤熟的肉片和蔬菜都夹了一半进阮南湘的小碗中。

　　阮南湘道了句谢，埋头吃菜。

　　菜吃了一半，几人开始进入了拍照流程。女生似乎皆是如此。

　　阮南湘拍照技术好，揽下了三人的拍照工作。
　　最后，手机靠着蘸料碗，延迟拍摄下四人大合照，最后收拾东西走人。

　　胡清清想省钱骑共享回去，赵梦可说今天大家都穿的是裙子，骑共享就不淑女了，说是要打车。胡清清嫌打车贵，还不如两块钱骑回学校。
　　说着说着，赵梦可烦躁地叉腰，颇有一种要干架的架势。
　　阮南湘和朱槿互相看了眼，都为此感到无奈。
　　阮南湘用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天色还早，附近就是个公园，她想往那边走走。

　　人似乎在心情低落的时候，看一些自然风景会调解许多。
　　“我想四处逛逛，你们先回去吧。”阮南湘开口说道。
　　胡清清疑惑，“你自己逛？”

　　阮南湘习惯了一个人，不像其他人一样总喜欢带上好朋友或者搭子，她嗯了声。

　　阮南湘极少出来闲逛，她很少社交，在这座城市里，她出门还是要看导航的。

　　阮南湘本想去附近那座公园逛一逛，在路上遇到了一家自营书店，书店的名字很有意思，就叫这是一家书馆。
　　好像别人从而门口经过，会不知道这是一家书馆似的。

　　阮南湘立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的字迹，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像是在哪里见过。
　　字写得很板正，像是某种字体刻印上去的。
　　她想，她或许是在网上见过。

　　书店门口窗口搭着个遮阳棚，遮阳棚下有木桌与木椅，门是绿色的，有刷漆的痕迹。
　　阮南湘推门进入，丝丝冷汽与书香气扑面而来，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绿色的自制捕梦网，做工有些糙，但有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手工美。
　　店里有不少顾客在看书，中间宽大的桌子是几张小桌子拼起来的，上面盖着桌布，走廊则是一整面墙书架，分幼儿区和青年区。书架对面还有一整面墙的文学书籍。

　　茶水区里有一男一女在各自忙碌，女的是只露出一个头，而男的是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宽阔的背影。

　　男人很高，肩很宽，穿着件短袖露出有力精壮的胳膊，他身前系着围裙，莫名有种漫画里浑身肌肉男主洗手羹汤的既视感。

　　阮南湘走到吧台扫了眼菜单，不论是奶还是茶，最低价格是16，最高价格是23。
　　男人注意到新来顾客的存在，停下清洗水杯的动作转过身，“需要喝点什么？”
　　阮南湘抬起头来，落在菜单的视线继而落在了在这工作的纪途身上，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刺青工作室里那个没什么正形的人会在这里工作。
　　因为纪途的一声打招呼，只露出半个头的女生从电脑站起身，“你好，请问你需要喝点什么？”
　　阮南湘愣了下，看了看眼前这个娃娃脸大眼睛的小姐姐，又看了看屈尊在这工作的纪途。
　　一下子，她思绪理清了。
　　纪途怎么会是那种放下高贵的身段在这打工，分明是和女朋友开了家书馆，在这帮忙打杂。
　　阮南湘深吸了口气，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啵啵奶。制作啵啵奶的过程需要一点时间，阮南湘寻了一空位置坐下，书架就在旁边，她伸手拿了本从未翻阅过的放在桌上，她没有第一时间翻开那本书，而是在宿舍群里发信息。
　　“那个刺青工作室老板，人家有女朋友的。”
　　胡清清：？
　　朱槿：？
　　赵梦可：！
　　赵梦可：不是，你怎么知道？
　　阮南湘在群里说了她来书馆碰到纪途的事情，还说了纪途的女朋友有多好看，很小一只，两人看起来很像是赵梦可之前在宿舍里说的体型差，就那种，大灰狼和小兔子。
　　胡清清表示很震惊，“简直难以置信，他有女朋友干嘛不说，天天那么多女生去他那个工作室看他。”
　　朱槿发了一条语音出来，“人不可貌相，他肯定是仗着自己有一分姿色在钓鱼，妈呀，他女朋友不会觉得自己男朋友又高又帅完美死个人了吧！”
　　阮南湘：……
　　朱槿发了条文本消息，“这时候，就该顾淮上场了。”
　　胡清清附和着，“我为体育生扛大旗！”
　　赵梦可发出一个表情包，一个土拨鼠拿刀切胡萝卜的场景，表情包配文：剪断渣男的JJ。
　　“你的啵啵奶。”
　　不知何时摘下围裙的纪途将那杯热乎的啵啵奶送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他是半弯着腰。
　　阮南湘人坐得笔直，两条手臂搭在桌子上，将手机和眼睛的距离拉得有些远。
　　似乎是将啵啵奶放下的时候，纪途无意往她手机屏幕上掠了眼，像是对内容惊叹到，他微不可觉差地顿了下。
　　阮南湘心虚地将手机屏幕反扣，然而手机微信断断续续，手机屏幕再翻过来的时候，宿舍群被刷屏了。
　　满屏都是那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表情包。
　　“啧。”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嗤笑声。
　　阮南湘被吓得当场在座位上弹了下，惊恐地回头看，见到了纪途那张有些凶悍的却又有些柔情的脸。
　　男人目光所及，是那名为“魔仙堡”的微信群聊里，依然在跟弹幕似的重复弹着那张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