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路过的玩家》一般路的过人

9、第 9 章

　　在乘地铁赶往泗滨坡的路上，方影梅看着祁楚的侧脸一路沉默。这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女孩，简单答应同行，不管怎样都紧跟着她，这让她安全感倍增。

　　虽然举止与外表相符，但给人以一种其中蕴含了强韧的意志力感，这位年长中的混血强者里相当常见。

　　在车厢的另一头，坐在银色长凳上的两个少女掩住口鼻，笑得弯了眼睛。她们是方影梅绝对不会喜欢的那种女孩，脚穿粉红色平底运动鞋，造作的棕褐色皮肤，烫出夸张的卷发。过了一会，方影梅惊讶地意识到她们在看着祁楚。

　　那些眼神让方影梅想起那时在奶茶店她女朋友盯着看她时，经常会露出来的表情，那是她的女朋友觉得一个人很可爱的时候通常会流露出的表情。

　　方影梅几乎忘记祁楚很可爱的事实，她白如凝脂的肌肤从脖颈间隐约露出，视线上移会发现她的脸更好看。在日光下，她黑色的眼睛似乎反射着阳光在微微发光，有种能够吸引他人目光的能力，而且这双眼睛……正看着她。

　　祁楚问：“有什么需要关注的情况吗？”

　　“车厢那边的女孩子正盯着你呢。”

　　“嗯。”

　　……根本聊不起来。方影梅想着，她一路上反复试着与看上去只比自己小了自己几个月的祁楚聊天，但是她都只做出了最低限度的回应后，就保持了沉默。

　　她现在并不是很介意沉默，这让她方影梅有机会思考。在几个月前，十五岁的方影梅还在十三中上学，十三中的升学率不足10%。不在重点班的方影梅，也自认为自己个问题学生，她能用自己短暂而悲催的人生的任何一方面来证明这一点，但是从今年开始，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想和她的女朋友在最后谈话。连想一想都让方影梅喉咙发紧缩，就像吞下断掉的鱼刺似的，但她无法自控。

　　方影梅从来都不相信外表俊美的男生，甚至厌恶他们。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一一也就是她父亲的再婚老婆生下的儿子，她哥哥遗传了她母亲大大的黑眼睛和白暂光滑的皮肤，结果他成为了那种别人遭殃时反而感到高兴的人。她的继兄也折磨她，一开始微不足道，不足挂齿地狠掐她，把她皮肤掐得淤青，把碾碎虫子放进她喝水的杯子里之类的。她向他人求助，但他们却不相信她一一没有人相信过她，从他们看她哥哥的样子的表情就知道原因了。

　　他们将美丽纯洁与天真无害混为一谈。

　　九年级时的暑假她哥哥打断了她的胳膊后她就离家出走了，但她父亲把她接了回去。方影梅的爸爸给了她一枚戒指，这个戒指是父母结婚的重要纪念品。如果没有她母亲的话，她父亲的生意是很难成功的……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管怎样，他说他想让方影梅留着这个戒指。他道歉说自己是个笨蛋，说他很爱方影梅，也很想念他，他要方影梅回家和他一起生活。

　　问题在于，方影梅真相信了他。她的继母还和原先一样对她大吵大闹，于是她和她父亲还是就此争吵不已。高二那年时，她的哥哥在深夜回家的路上街上被一辆车撞死，司机则逃逸了。在墓地，她站在她父亲边上，那种铺天盖地上涌的欣慰感使她羞愧不已。方影梅那时想着，哥哥死了她却很高兴，她一定会遭到报应的。第二年，也就是去年，方影梅确实早到了报应。

　　她遇见了贺纭，方影梅本以为自己和贺筠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来都没奢望过她会看上自己。贺筠是那种很会受异性喜欢的典型，她有一头秀丽的长发，圆润的臀部下套着破洞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修身的短衫，睫毛像指关节的那样长，丰满身材的时髦女孩——但贺纭似乎喜欢她。她在接吻时告诉方影梅，在她的眼睛长得很美。

　　刚开始的几个月像做梦一般，最后几个月则变成了糟糕的噩梦。贺纭变得占有欲极强，一心想要控制她。贺筠生气时，会咆哮着用手背扇她耳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方影梅试图分手时，贺纭推搡着她，在她来不及跑离房屋大门之前，把方影梅推倒在贺筠家的前院里。最后，方影梅告诉贺筠一切都结束了，她还记得那天晚上，淅淅沥沥的雨滴浸透了她的头发，泥巴溅满了她的裤腿。

　　她穿过离家不远的公园里的那条捷径时，一个黑影从高高的金属花体背后突然跳出来，一个像狼一样的巨大躯体将她撞进泥泞之中，方影梅似乎又感觉得到它的嘴巴钳住她喉咙时那种猛烈的疼痛发作起来。方影梅尖叫起来，蜷缩在地上，嘴里都是自己血的铁锈味，她在脑海中尖叫着：不可能。潭州市没有狼，就算是在城郊的住宅区也不会有狼，在二十一世纪中不可能有狼在近六千万人口的大型城市的市区里游荡。

　　狼压着方影梅，方影梅看着它的嘴唇与牙齿间滴落着自己血和被撕裂的肉，这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是一种寒冷与温热同时存在的感觉。

　　方影梅的尖叫吵醒了附近的住户，灯火从一个一个的窗户里亮了起来。狼放开她，它的牙齿间满是鲜血和撕裂的肉。

　　在缝了整整二十四针后，方影梅独自回到自己的卧室，在继兄死亡后，她的父亲再也没关注过她。因为他和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未出生的孩子上.

　　急诊科的医生说伤口是被一条凶恶的大狗撕咬的，可方影梅十分清楚事情不是这样的。狼转身逃跑之前，她在耳边听见愤怒而熟悉的耳语：“你现在和我一样了，你将永远无法摆脱我。”

　　狼再一次攻击方影梅又再次逃跑后，方影梅昏了过去，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晕了过去。方影梅醒来时已经离家很远了，浑身是血，衣服像是破布条那样挂在身上，胳膊上的伤口像心脏一样在跳动。

　　那时方影梅才突然明白了自己是不完全的人类，失去了人类部分的血与肉被恶魔的那部分恶魔的补足了，那以后恶魔部份占据了主导。

　　她的母亲是一个真正恶魔，在生下她后去向不明。

　　找到一群非人类并加入其中并不是那么困难。仅仅在滨海市就有好几群。她最终选择了另一座城市的中心的安雅琳的族群，不仅是他们睡在安全的庇护所里，而是因为他们是同一族群。

　　而且虽然今晚还是没有找到贺纭，但方影梅却得知了新生都吸血鬼中，她的继兄，蒋宿也是其中之一。

　　毁灭是恶魔的本能，作为混血的方影梅自然也有着施展暴力的冲动。混血总在方方面面强于病患，包括在克制自己的暴戾这一方面上，所以她才能一直保持与守护者的友好合作。

　　守护者铲除恶魔。

　　方影梅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听说恶魔的存在，并被告知它们的所作所为时的情景，这让她非常头痛。吸血蝙和狼人只不过是有病的人而已，这些她倒能接受，但让她相信恶魔与神明、地狱与天国之类的事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可是个东方人，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肯定地告诉她地狱于天国是否真实存在。不过她现在相信恶魔的存在了——它们的所作所为，她见得多了，容不得她否认，她真希望自己不必考虑这些。

　　在外流浪时，作为一个混血者总是危机四伏，总是提心吊胆，随时都得警戒四周。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可能会以痛苦而恶心的方式被杀。方影梅想着安雅琳分配给自己的那一小块空间，她的房间……让她再次拥有了“家”。

　　所以当身穿黑色外套的祁楚走进休息室时，方影梅全身都僵住了。她长得并不完全像贺荺，但也不是并不完全像不像，贺纭的墨色卷发长及肩部，遮住蜂蜜色的皮肤，而祁楚皮肤白皙头发漆黑。但他们有同样消瘦的身材，走路的样子也完全相同，像真正的一只盯着猎物、伺机出动的恶魔，还有那副和安雅琳一样，深谙自己能力强大，因此对他人来说是即将到来危机的不以为然。

　　人类没有魔力，无法使用魔法，这是守护者坚称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最重要原因所在。守护者是神秘世界的秘密警察，他们消灭恶魔，并在《盟约》的补充下捍卫他们行动准则的《大律法》，这让他们在黑夜世界中获得了最高的权威。

　　你无法变成他们，他们流淌的血脉相传成就了他们，他们生而如此。黑夜世界有许多关于他们的闲言碎语，大多数都负面的评价：他们盛气凌人、骄傲自大，他们甚至鄙视一切与恶魔有关种族：巫师、魔人、狼人和吸血蝙，他们统统蔑称为混种。

　　被守护者称作恶魔种族的狼人、巫师、魔人、妖精与吸血蝙是这个世界上的魔法一族，这些种族会魔法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都是恶魔，巫师与魔人恶魔的混血，因为他们父母的一方是恶魔，所以拥有最强大的魔力，但是魔人无法使用魔法。虽然守护者使用拥有魔力的兵器 ，但守护者仅仅为了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必须经受长时间的严格训练。至于长久隐世妖精，哪怕他们存在于此的历史比人类的悠久，总有傲慢无礼守护者也把他们当成外来者，对妖精从不假以颜色。

　　方影梅听很多人说过，自她出生的前一年起，出现的恶魔变得越来越多，以往只有小规模的恶魔入侵到这个世界，仅靠守护者小队就能控制住。可现在，越来越多的恶魔穿过了通道，学院需要派遣更多的守护者和恶魔种族一起出去，很多时候他们都有去无回。

　　于此相呼应的传闻是，文飞翼回来了，在他下一次打开世界的通道时，文飞翼就会带着其他叛乱分子颠覆《盟约》。这个流言在黑夜世界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相信，方影梅知道自己肯定会参加平定这个有去无回的叛乱，因为她也对《盟约》发过了誓言，誓言会终生约束着她。

　　在这之前，方影梅只想送那个已经死去继兄以真正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