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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取印之 ...

  •   狗王爷将祈愿之事说的模棱两可,若今日去的不是他陆习玉,若遇上别的有些本事的心术不正者,便是害了洛赢与那十万婴灵!

      陆习玉向来惜才,想起洛赢,这才有今日这一脚!

      王爷捂着胸口,半个身子靠在景石上,咳得撕心裂肺。

      陆习玉视而不见,他走到王爷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王爷看见眼前人的衣摆与云纹靴上沾着的血迹,心中更是惭愧。

      这血迹......是陆习玉自己故意弄上去的。不然,如何看出[交换祈愿不易]?

      陆习玉将血污包袱拎到王爷眼前,普普通通又带着凌厉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要说法!

      陆习玉从不做亏本之事,若有可用之物,必会多得两件来。而收集流落凡间的炼药之物,对于他这种“药师”来说,从不嫌多。

      毕竟,他真的需要——“药”。

      这包裹血腥味刺鼻,细看之下,那金色经幡的图案乃是用咒文绣满了莲台,极其诡异。再加上陆习玉闯入府门时说的那些话,王爷心中早已知晓里头是什么了——
      定是半月前那因早产夭折的孩儿,夫人也因身子虚弱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

      然后就是听得那王爷一声长长叹息。

      王爷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孩儿。那双略微生出细纹的凤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极为悲痛,也不知是真是假。

      王爷被踹倒在地上未起,也不怒。只皱着眉,抿着薄唇,瑟缩着手,对着面前这小小的,破烂的包袱,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他觉得心疼,又觉着害怕。

      见王爷不敢接,陆习玉冷眼瞧他。这狗王爷,没亲情的废物!他微微转身,顺手就将那血污包袱扔到了马背上,“噔”的一声闷响,给王爷吓得一激灵。

      白马喷了下鼻息表示不满,老老实实驮着那血污包袱,蹄子哒哒哒踱到一旁晒太阳。

      倒在地上的王爷剑眉紧锁,又缓了一会儿,自个儿撑着景石试了几试,才捂着胸口慢慢站起来。

      矜贵的狗王爷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帕子,擦拭干净唇角的血,帕子攥在手心,拢好银狼毛氅,将身子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了景石上,拧着眉头,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要开口了?陆习玉掸了掸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往一边踱了几步。

      旁边正是一片小型观景台,他找了个石凳坐下,长腿交叉伸在另一石凳上,一副能坐着听戏是懒得站的模样。

      陆习玉向王爷抬了个请“开始吧”的手势,坐等听书。

      王爷看着不远处的陆习玉,不敢发怒,随后开口解释道:“记得那天正是夫人发丧之日,国师也前来吊唁。他与几位王兄提起童女塔之事,就是之前与先生说的佛塔。

      附近民众都称它为婴尸塔,因不喜女儿的人家太多了,时常有人三更时分从外面悄悄爬上塔楼丢弃女童,甚至衍生出婴婆这种行当,专门帮不舍的人家丢弃女孩,还能捞上不菲收入,唉......说偏了。

      民众认定童女塔可以震慑到她们,以后便不会再来投生女儿,以祈求生来男孩传宗接代。积年累月,塔内尸骸堆积成山......童女塔统共十八层,后来要满十七层,秽气极重,这些年常常出事,也请了许多法师高僧宗门除祟,都不得解.....”狗王爷断断续续解释着,瑟缩着脑袋,越说越心虚。

      “国师提议,不如以毒攻毒,将皇室龙裔供入童女塔,不立坟墓......来年,也好抱个小王爷......我想着,我是想着夫人生下死胎就撒手人寰......这皇室龙裔......”

      如此这般,国师顺口带过,宽慰几句......他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直接吩咐管家去办了。

      国师提议?好个国师!

      陆习玉斥道:“当时为何不说!”

      王爷心虚道:“我怕说了,您不接此事。”

      莫非这狗王爷脑子是否被狗吃了?
      还是故意隐瞒,借他之手,对塔内婴魂赶尽杀绝?

      陆习玉站起身走向王爷:“哑药做何解释。”

      “......什么哑药?”王爷懵然。

      “自然是毒哑你女儿的药!”

      毒哑......毒?哑!

      王爷僵直了身体,只剩两只眼睛咕噜转动的越发通红。

      这么说,他孩儿当时还活着?!

      思索片刻,王爷忽然想起之前漏掉的什么,眼睛瞪的奇大。而后愤怒交加,气的冷汗直冒,手中帕子摔在地上,一拳砸向景石,割破了手背。

      陆习玉轻轻歪了下头,斜了王爷一眼:“蠢货。我可懒得管你这府中后院争风劣行。童女塔之事我已处理妥当,还不快交出九龙玉印!”

      陆习玉言语之中毫不拖沓,实乃杀人诛心!

      此时的王爷满腔愤恨无处发泄,转头看见陆习玉那双凌厉眉眼好似杀人剑,刺的他如坠冰窟。

      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王爷侧过身,深深望了一眼那马背上的血污包袱,又抬头望了望天,阳光刺的他眼睛阵阵发昏。

      世上有两物不可直视:一为烈日,二为人心。

      蛇蝎妇人!待他查明,定不会放过她们!

      明白了。

      王爷终于明白了。

      是...是他自己害了妻儿啊!若不是他轻信身边人,害得他的王妃一尸两命......

      王爷半垂着眼,笼罩在树影下,片刻便苍老了许多。

      王爷僵直着身体缓了许久,才唤来老管家搀他起身。迟负霜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王爷颤着步子到白马旁,抬手将血污的包袱取下,紧紧抱在怀中。

      “先生,请随我来。”王爷哑着声音,转身带路。

      陆习玉跟着他们,几经转折,来到一处地下密室。

      老管家候在门外,陆习玉跟了进去。

      机关启动,石门开合。

      只见内有几间灰白小祠,堂中供奉着一副灵位,其上挂着一幅女子画像——正是王妃,落款左卿。

      王爷俯身朝画像拜了一拜,单手抱着那血污包袱,另手取出画作之下搁着的墨色匣子,奉到陆习玉面前。

      “先生,这便是九龙玉印了。”

      陆习玉接过,移开匣子。一尊碧玉大印躺在里面,印身雕有九条神龙缠绕其上,栩栩如生。

      他点了灵力在玉印上,能感到有无尽的水系灵力回应。

      陆习玉心喜,果然不虚此行。

      啪塔一声,陆习玉合上匣子。他一字未说,不再计较别的物件,玉印到手了,抬脚就要走。

      谁料手中的墨色匣子突然裂开,里头的九龙玉印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接冲入王爷怀里抱着的那团血污包袱中!

      陆习玉反应迅速,伸手施法去拦,还是扑了个空。

      王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怀中的血污包袱和着经幡就被一阵奇光撕裂!
      变得破破烂烂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王爷的双手也在颤抖,他分明在这婴尸身上感觉到了活物!

      陆习玉拉开包袱一角,只见里面婴孩有了呼吸。

      不好!他的九龙玉印!

      陆习玉顿时怒目,他身手极快地一把拎起那婴尸短小的胳膊,包袱破烂的布料挂在婴尸身上,暴露在湿冷的祠室。

      待王爷反应过来已是慢了半分,怀中已空。

      陆习玉一手五爪协以阵法,立刻就要将这有了呼吸的婴孩开膛破肚,试图取出九龙玉印!

      王爷见势不好,扑上去死死扣住陆习玉的手腕,急道:“先生!先生快住手!”

      “滚开!”陆习玉是真的怒了!

      王爷被陆习玉周身无形的气流震开,倒在祠桌下。他一个凡人哪受的住这些,又是一口老血喷在地上,双眼发黑。

      这东西本就是已经死了的,没有魂魄的婴尸,陆习玉是看在洛赢护她不易的面上,才带了回来,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这小小无魂婴尸是什么东西,胆敢从他手中夺走玉印,他如何不怒?!

      王爷强撑着神志,哑声道:“这九龙玉印择了她,就是融于骨血之中了,先生是取不出的!”

      禹化国皇室传闻——九龙玉印只有男子可用。他虽不知为何会融进这孩子体内,总归是给了他孩儿一口气,他必不能再让孩儿殒命。

      陆习玉现在顾不得这许多好奇,九龙玉印是他试下一炉丹的主药,他必须带走。身上的旧疾就快压不住了,他可不想喝回以前又臭又苦的药汁!

      王爷爬去跪在陆习玉脚边,苦苦哀求,求放他孩儿生路:“先生只身犯险救出小女,此行不易,我愿奉上所有身家,只求先生高抬贵手,饶过我这可怜孩儿!”

      可惜,晚了一步......

      只见陆习玉拎着的小小婴孩,腹部已经被他单手掏开了一个洞。鲜血汩汩流淌在陆习玉的手腕上,婴孩青白的皮肉翻卷着,陆习玉的手指在里头摸索了一圈,没有探到玉印痕迹。

      王爷看到这一幕简直生不如死,就要上去跟陆习玉拼命。

      谁知下一幕,又生出了变数——

      陆习玉缓缓收回手,凝视着破烂的婴孩。观察到这婴孩的眼睛在慢慢睁开,呼吸浅而均匀,青白的尸色变得微粉,被他掏开的血洞也在渐渐变小......渐渐愈合。

      陆习玉视线又移向自己染血的手指,他轻轻抬起半臂,血液顺着他的手指蜿蜒而下,渗进皮肉,透着细闪的微光,竟然......舒缓了他那陈疴旧疾?

      陆习玉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中这个开始有了血色的白嫩婴尸。

      突然,笑了。

      这一笑,他撤去了皮囊符,露出了真身样貌——

      正如上古时期玉阎君那标志性的神像般:流云天衣,宝玉绦带,仙光高冠。玉阎君身量高大是为男身,却并无众生男女凡相,笔下形容不出他的万之一二。这么一张脸,不笑便罢了,忽然这么一笑,直叫天地失色,日月颠倒。

      传闻中的玉阎君,时间太过久远,少有人知他这般风华。

      若是用真身走,想要什么,谁敢不给?

      可陆习玉偏偏最守规则,或许是他忙惯了,来去各界亲力亲为,一心只想安稳养老,谁都不许动他的药!

      祠中的空气又冷了几分,王爷还瘫坐在地上,只消一眼,已经木愣。王爷目光闪动,匆匆收回视线,心觉再多看一眼都是不敬,方才的愤怒散的一干二净。

      知“药”还在,陆习玉心情大好,他单手拎着婴孩,玉脂般的掌心启了清尘术。

      陆习玉对跪着的王爷道:“这孩子,我要了。九龙玉印之事不再追究,我不杀她,还能教她修炼长生。如何?”

      王爷方才吓的还未魂归,又见先生分明是哪位上神仙家,更是不敢反驳。仙家说一便是一,不至于诓骗他这一介凡人。

      王爷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这孩儿大难不死,遇见神仙,如此造化......与其留在这吃人的朝堂和后院中艰难生存,还不如跟这位走罢。

      王爷颤颤巍巍道:“是,劳您多费心。”

      “有名字吗?”陆习玉问王爷。

      “还未...还未来得及取名。”

      陆习玉转头看了一眼那幅画像,道:“那便随其母姓,左——印之。”

      陆习玉并指成诀,在婴孩眉心处写上此名,摁入额中骨缝,强行给她开了天眼。小婴孩也不哭,呆呆愣愣的盯着陆习玉,黑亮清澈的眼睛眨啊眨,没有声音。

      看起来还是个小哑巴。罢,哑巴也无妨。

      “左印之。记着,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取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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