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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繁宁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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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达繁宁街时,已是傍晚。
“这里便是李全异的灯铺。”
谢易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铺子,心中已然有了另一种猜测。
“小伙子,小姑娘,你们也是来拆他铺子的?”灯铺旁卖花的老太太眯着眼,轻声叹了口气。
“拆铺子?”苏冥疑惑出声,“老太太,可否详细说明?”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有些人像疯了似的来拆他铺子,我们邻里跟他关系好,那群疯子拆一次我们又帮忙搭起来,只是这次数多了,大伙儿也估摸着小李在外招惹到了什么人,也就懒得帮他了。”老太太合上眼,“因为他,我的花儿们也遭了殃,帮了他的大伙儿也遇上了不少倒霉事,你们要拆便拆,别糟蹋我的花儿。”
“我们不是......”苏冥想要解释,谢易却拦住了她,道:“前几日那些人是如何拆的?”
“白日倒没人来,只是晚上,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他店里,一顿砸,虽说这店里没什么值钱货儿,但是也都是小李劳心费力做的,就这样被糟蹋了。”
“你们几个倒还能停下来听我说几句,那些人简直就像妖魔一样,根本听不进,有人来阻止就直接被他们打,下手重得很,眼里还冒着红光。”她一回想起那个场面,打了个寒战,“小李究竟犯了什么滔天罪过?为何要这样?”
谢易这才示意路汎表明身份,路汎也心领神会,朝老人家行了一礼,淡笑道:“我们乃负责此次案件的督查卫,冒然前来,失礼了。”
“案件?什么案件?”
“李全异亡了。”
老太太脸上露出惊惧,忙问道:“死了?”
谢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礼貌地拱手行礼:“老人家,今天麻烦你了。不如一起喝一杯?”
苏冥蹙眉,这都火烧燃眉了,怎么还有闲心吃酒?
但她没有多言,看向了身旁满面笑容的路汎,
这厮也是,怎的一点也不着急!
老太太迟疑了一刻,随即颔首答应了。
谢易一路上都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兴致冲冲,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忧虑和防备,更加证实了那个猜测。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符箓,暗忖着下一步的计划。
“小伙子,那是......那是什么?”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巷口,谢易顺着方向看去,黑暗的巷口中缓缓走出来两个眼冒红光的童子,说是走出来,倒不如说是爬出来,他们歪着脑袋,看见四人后眼中红光更盛,兴冲冲地朝他们爬来。
苏冥看得冷汗直流,她跟谢易学了些道术后,倒是见过一些妖物,只是这两妖实在让人脊柱发凉,不仅姿势怪异,面貌也长得可怖,偏偏又咧着一双血淋淋的大嘴笑。
“咯咯咯咯咯。”两个童子发出怪异的笑声,加快了速度。
谢易甩出一张符箓,那两个童子立刻被困住,但脸上却不见愤惧之色,反倒笑得更加开朗。
几人头顶上骤然亮堂起来,苏冥抬眼一看,本来快要黑的天空,竟出现了火烧云。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几人本处在阴冷干燥的地方,面前却突然吹来春风,地上也长起花草来,巷子里传来朗朗书声,还有儿童嬉闹的声音。
一个球从巷子里滚到谢易脚边,随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哥哥,可否把球传给我呢?”小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球了!”
“那可不行,这球脏死了,踢坏了本公子的靴子,你赔得起么?”谢易扬眉,满脸嫌弃地看着球,“你自个儿来拿。”
苏冥听着他前头拒绝的话刚舒一口气,又听见他后一句话,差点腿软。
这女孩明显是两个童子的同伙,他怎能叫她过来?
小女孩站在巷口,哭唧唧地跺脚:“不嘛,哥哥,你踢过来。”
谢易作势要踩破球,那小女孩连忙阻止:“不要踩它!”
她刚迈出一步,又收回脚,笑嘻嘻地看着苏冥的眼睛:“姐姐,这个哥哥好坏,你能不能帮帮我?”
谢易抽出一张符,可还是晚了一步。
苏冥在与小女孩对视的一瞬间,眼睛瞬间无神,直直地朝谢易走去。
“球,球,球。”她嘴里不停念叨着,想要俯身抢谢易脚底的球。
谢易带着球避过苏冥,喊道:“苏姑娘,你清醒一点!”
“球,给我球。”苏冥依依不饶。
“苏冥!苏音姩!”谢易顾及不来平日的礼数,只想叫醒她,连同他日叫不出口的小字都脱口而出。
“我果然没猜错,这个姐姐果真是你心上人,都这样了还不愿出手,咯咯咯咯。”小女孩拍起掌来,其他巷口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其他童子。
“见人善,即思齐,纵去远,以渐跻。见人恶,即自省,有则改,无加警......”伴随着童子的念书声,小女孩笑的更开心了,开心地跟着一起背。
“这是怎么了?”路汎捂住耳朵,打手语问他。
谢易:这些童子妖力两极分化,要么妖力极低微,要么妖力极强大,而我们遇到的,是妖力强大的,他们可以引诱人们做他们的傀儡,只要跟他们对视。就难逃一劫。但是他们有一个缺点,不能接近光亮之地,因此不敢出来。
路汎望去,果真黑暗无比。
谢易甩来一张符:别看!把你和老太太眼睛蒙上。
路汎识趣地蒙上。
“我帮你踢过去,你可要接住了!”谢易避开苏冥,狠下心朝她额头贴了张符。
他用力一踢,那球猛地冲过去,眼看就要滚进巷子,却骤然停顿下来。
“你骗我!”她气急败坏,赶忙想收回自己的脚。
“来不及了。”谢易甩出符箓,嘴中念道,“驱离魑魅,斩绝妖精。神符到处,邪鬼无形!”
黄符甩到小女孩脚尖之时,她顿感一股大力把她从黑暗中拖了出来,见到日光的一刹那,她全身都燃烧起来,她痛不欲生地叫唤着,尖利的声音划破整片天空,一阵寒风袭来,那些春光美景陡然消失,回到了原本模样。
天色暗下来,她身上的火也稍稍熄灭了些。
她趴在地上,拖着满身伤痕的身躯向前爬行。
“想跑?”谢易甩出镇压符,使得她立刻无法动弹。
“说吧,为何无故害人?”
“不是我......”她满眼惊惧,“我是被人指示的。那人叫我来捉你们,我如若不来,那人会要了我的命的!”
“那人是谁?”谢易追问。
“是.......是......”她忽然一愣,喷出一口血,身子不断地在地上扭曲,即便谢易尽可能地念咒救她,也无济于事。
她呛出一口黑血,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易无可奈何,帮路汎等人摘下了符箓并且告知了他们这件事。
老太太眼中闪过惊喜之色,随后立即消失。
谢易只当没看见,满脸关怀地问道:“无事吧?”
“苏姑娘还没醒。”
谢易冷眼瞧着路汎怀里紧闭双眼的苏冥,冷冷道:“她中了妖毒,刚刚又成了傀儡,元气自然大伤。把她安顿好后,跟我去月宅看看。”
他转向老太:“至于你,乖乖呆在这,乱跑可就......”他故意不继续往下说,唇角勾着笑,眼神却透露着威胁。
一切安顿好后,他终于找到了月宅。
这宅子老旧无比,虽然不破但也没有任何富贵之气,也不知道怎么收的赘婿。
“来者何人?”宅前,一位年岁接近六十的男人拦住了二人。
“督查卫前来查案,还请配合。”路汎亮出令牌,经过刚刚那一遭,他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谢易脸色也算不上很好,但还是拱手行礼:“月妙仪可是你家女主人?”
“是。”那男人面露喜色,“她是我女儿。”
“二位前来查案,是何等案件啊?”
“你女儿夫君李全异身亡了,节哀。”谢易直奔主题,“最近李全异可与月姑娘发生过激烈争吵?”
“有,最近的一天是前八日,他们晚上大吵了一架。”
“内容可听清了?”
“听到了一点,李全异说他最近几日梦魇缠身,时常梦见我娘子来取他性命,想要找人帮忙驱一驱,但是女儿说马上就是我娘子的祭日,没准是她回来看他们了,还叫他不要大惊小怪。随后两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乒乒乓乓的我也没听清。”
“你第二日没有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老夫对他们夫妻俩的事惯不插手,一般都是他们自己解决,我没必要多事。”
“自己女儿与女婿争吵这么激烈,父亲竟不过问?”
“老夫之前问过,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屁事,他们自然会解决,我操心个什么劲儿?”
“你这可曾闹过鬼?”谢易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打了个寒颤,低声道:“闹过。”
“何时?”
“老夫有一次起夜,在女儿房间旁边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鬼!”
“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老夫当时太害怕了,就赶紧跑到自个儿屋里躲着,没看清。”
“那女鬼后来可有作乱?”
“这就很奇怪了,那女鬼那晚来了,却没有伤任何一个人。老夫第二日呀,去问老夫的女儿有无大碍,她却根本不知道闹鬼了,还说晚上睡得很香。”
“那晚之后,那女鬼可还来过?”
“这老夫可就不知道了,那晚受了惊,也不再敢起夜了。”
“那你女儿可说过什么关于女鬼的事么,或者一些奇怪的梦?”
“没有没有,”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道,“天色不早了,二位请回吧,老夫要睡觉了。”
他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
路汎还想继续问,却被谢易眼神阻止了。
“辛苦了,小辈先告辞了。”二人拱手行礼。
......
繁宁客栈。
苏冥依旧未醒,面色却恢复了很多。
路汎加了些炭火,替她掖了掖被角。
谢易一面检查门窗一面递符汤:“方才虽用符箓盖了些,但是你们凡人之躯还是会沾到妖毒,苏冥已经服用了解毒丹,并无大碍,但是你身上还存有妖毒,把符汤喝了,明日方便继续查案。”
“多谢,”路汎接过符汤,“那个老婆婆喝了吗?”
“没给她。”
看着路汎不解的表情,谢易叹声道:“我们无缘无故遇到如此强大的妖物,那女童又说自己是受人指使的,你就不怀疑她有问题吗?”
“她在和我们对话时反复强调妖物作祟,目的就是让我们顺着妖物往下找,从而洗脱她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她是凶手?可是案发当天,她并不在现场啊。”
“不,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她与此案幕后凶手绝对有关系。”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多疑她的话,因为她的话和月妙仪的口供基本吻合。但是我们遇到的那群童子妖,又是受人指使,将要说出指使她的人时又恰好死亡,要么是指使她的人一直跟着我们,要么老婆婆本人就是,再或者老婆婆也是受人指使,及时将信息传报上那人。”
“所以,那人指使童子妖来捣乱。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以为是妖做贼心虚,从而一门心思扑在妖身上,就算我们后面反应过来,他们也能及时卷铺逃走。”路汎喝完了符汤,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道。
谢易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没错。”
“可是光凭这点,只是猜测啊。”
“还有,我们去问月父时,他提到了闹鬼。还有他所说的李全异的梦魇,这些东西在月妙仪和老婆婆嘴里却一个字也没翘出来,这两个人就像是提前准备好了台词,里应外合。”
“或许是月父在撒谎呢?两个人口供一致,他口供却不同,他的嫌疑才是最大。”
“我也这样想过,但是依据他所说,他与月妙仪关系算不上亲密,一个连当晚吵架内容都不肯告诉自己父亲的她,又怎会与他统一口供?所以她与自己交好的老婆婆统一了口供,并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自己父亲。而让她忧虑的是,我们若是要查,必将遇到她父亲,到时候一问便露馅了,所以她联合别人,用妖来迷惑我们。”
“可她没算到我们没有上当,而是追问到了她最难防的点。”
路汎颔首,手边感觉到有东西动了一下。
他勾起唇角,原来早就醒了啊,偷听了这么久。
他故作不知,继续与谢易交谈。
“那么上次月妙仪见狐妖的事也能解释通了,她是和狐妖合作。”
谢易皱了下眉,路汎是个聪明人,为何依旧没猜对?
苏冥有些忍不住,恨不得起身反驳。
路汎感受到她的焦急,嘴边的笑意收也收不回。
他隔着被子捉住了苏冥的手,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
“苏姑娘,醒了?”他眉眼含笑,又故作不知她早就醒了的事实。苏冥眼见装不下去,准备爬起来,谁料谢易插嘴道:“苏姑娘中了妖毒,估计得明日才醒,路公子,你怕是出现幻觉了。”
苏冥悄咪咪把眼睛睁开成缝,看见谢易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我醒了。”苏冥有些尴尬,她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不想二人都发现了却故作不知,为了掩饰尴尬,她又道,“刚醒,二位在聊什么?”
面前两个人同时露出微笑附和她:“嗯,刚醒。”
“我们在聊案件,苏姑娘既然醒了,就一起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