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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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这个城市待了三天。算下来，离她口中的七天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天了。
昨夜，我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已经隐隐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了。
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毛茸茸的头埋在我的胸口，耳边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
我数着日子，心里还是不住的失落。
怎么，怎么就让我失去她了呢。
下意识地将她拢紧了些，却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消散的痕迹了。
就像是坠入了深海，鼻腔里溢满了苦涩的滋味。
我努力平复着心情，试图挣脱出这令我窒息的情绪。
身体仍在微微颤抖，怀中的温香软玉动了动，随后伸出手来轻轻地在我背上拍打，在我耳畔轻声呢喃：
“别怕，邢嘉。”
她的声音如同缠绵的风，声音温软，轻而易举地抚平了我的情绪。
我深呼吸了一口，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的眼睛，深邃如潮水般，却隐隐泛着光芒。
声音颤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钟杏，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抚上我的眉眼，声音清冽：
“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邢嘉，你要代我百岁。”
唇上忽然一凉，是她凑了过来。
眼泪夺眶而出。落在她的脸上，她没有伸手将眼泪拭去，而是任由我们的眼泪交缠在一起，滑落在她纤细的脖颈。
我将她摁在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她的香味。
我轻轻将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我会代你百岁。百年之后，我再与你同船渡。钟杏，你要等我追上你 。”
早上拜别任楠一行人之后，我们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直到下了飞机，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分别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一直来到我打开家门，我完全碰不到她了。
身影也开始渐渐消散，似乎下一秒就要离我而去。
我挣扎着要去拉她的手，她却先一步走进了屋子里。
我的手就这么和她错开，我应该再也触碰不到她了。
她却没有我想象中的伤心，语气里有些轻快，扭头看我：
“今天，我们再看一次电影吧。”
阳光洒落，她在阳台前冲我扬起笑容，丝缕一般的光芒缠绕在她身旁。
“好。”
我们从日上三竿一直看到了夕阳西下。
从《穿越时空的少女》看到《情书》，当《情书》的片尾曲响起时，藤井树发现藏在借书卡背面的小像，当结尾藤井树说到：“亲爱的渡边博子小姐，由于我的太害羞，这封信我没有寄出去。”时，夕阳将要落下。
片尾曲响起，我偏头去看她。
她眼角带着泪，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倏地抬头，对上我的目光，勾起了唇：“小邢同学，该去吃饭了。”
我似乎，又好像能够碰到她了，似乎，她还没离开。
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的衣角，却什么也碰不到，直到手臂穿过她的身体。
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我了。
她看着我的动作，一言不发。
沉默了许久，我才站起身，拎了外套准备出门。
走到玄关，见她还愣在原地，我忍不住笑了：
“走啊，你站着干嘛。”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却很温暖。
钟杏才回过神来，马上靠了过来。
这一次，我们之间没有了那三尺的距离，取而代之的是永远触碰不到的的代价。
“去哪？”她坐在鞋柜上看我换鞋，身体轻飘飘的。
我换好鞋子，套上了外衣，看了她一眼：“去买菜呀，小杏宝宝。”
我们像平常夫妇一般去买菜，共同挑选蔬菜和水果。
“西红柿要怎么选？这个怎么样？”我拿起一颗浅红色的西红柿问她。
“生吃选浅红色，做番茄炒蛋选深红色的。”她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挑蔬菜，还时不时地调侃我一句。
“小邢同学啊，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
我拿着贴好条码的西红柿，走到她身旁，听见她这样问我。
我笑着看她，眉眼舒展开来：
“没有你我活不了。”她听见后皱了皱眉，正准备训我，我抢在她开口前先了说话：
“但是啊，我答应你要代你百岁。”
她止住了话头，嘴唇微张，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身旁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转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眯着眼睛看我笑。
我有些疑惑地盯着她，她慈爱地开口问我：“小伙子，你在自言自语吗？”
我摇了摇头，正二八经地回答她：“奶奶，我和我老婆说话呢。”
奶奶往我身后看了看，见没有人影，又问我：“我怎么没看见你妻子呢？你们是怎么沟通的啊？”
我笑弯了眼，看了一眼身旁的钟杏：
“奶奶，我和我妻子心有灵犀。”
“真好啊，娶到了心爱之人肯定没有遗憾了吧。”奶奶扶了扶老花镜，眼神却飘忽不定。
我淡淡地点点头：“没遗憾了。”
奶奶很热心，一直帮我挑选蔬菜，直到我们出了商场，才小心翼翼地跟我说：“其实，我可以看见你身旁的人。今天，应该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下意识转头去看钟杏，没想到她却镇定自若地站着。
我正要说话，奶奶却朝我招了招手，只留下了潇洒的背影给我。
我也闭上了嘴，和钟杏一起走回了我们的家。
余晖垂落，溅在石板路上，也溅在我的心里。
她沉默着跟着我，突然开口：
“邢嘉，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嗯。我知道。”
“你会不会忘记我？”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永驻我心。”
回到家，我让她在客厅等我做饭，随后三下五除二地炒好了菜，在餐桌上摆了两幅碗筷，按照她的饭量给她添了饭，却看到她冲着我的手机壳出神。
“过来。吃饭了。”我向她招手。
她从沙发上蹦起来，朝我跑过来。最后却是坐在了我对面，没有动筷子。
“邢嘉。我想看看你。”她轻声唤我。
我放下了碗筷，看着她：“有大虾诶。”
“不吃。我不饿。”她打断我。
我笑了笑，走出了餐厅。
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那就由着她吧。
我坐在茶几对面，和她对视。
她双手拄着腮帮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后便伸手出来抚摸我的眉眼。
很奇怪。我竟然感受到了她的触摸。
温热的指腹不断地描摹着我的轮廓，我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摁在我的额头上：
“钟杏，记住我。”
记住我的样子，下辈子我们重新开始。
她在落日前对我说：“邢嘉，我想穿婚纱。”
“好。”
我从卧室里找到了结婚前买的那件婚纱，白色的绸缎入流水一般从我手上淌过，灼热了我的手心。
我退出房间，等着她换婚纱。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穿婚纱。
如果她没出意外，领证那天下午我们应该是要去拍结婚照的。
如果她没出意外，今天应该是我们的婚礼的。
如果我能更爱她一点，我们会不留遗憾的。
脑袋里在不停地思索着，等她打开房门，我眼底的惊艳再也藏不住。
婚纱在落日地映衬下泛着刺眼的光芒，她笑靥如华，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手里捧着散步时随手买的月季，恬静地走到阳台前。
我正好穿着白衬衫，看上去和她很搭。
扣紧了第一颗扣子，我徐徐走到她的面前：
“钟杏，你好漂亮。”
她脸上的笑意更甚，娇俏地点点头：“当然啦！”
隔壁不知何时放出了《我愿》，我们听过很多遍，默契地等待着歌曲的间奏。
她掐着点，在间奏到来的前几秒中问我：
“邢先生，你愿意娶你眼前的女人为妻吗？
不论是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
她眉眼弯弯。站着落日之前，散落的华光披散在她身上，绵延的晚霞都成了她的背景板，再也不重要。
“我愿意。我爱她至死不渝，至死靡他。”
我向她快步走去，将她揽在怀里，在间奏开始的那一刻，我们在落日前接了最后一个吻。
眼泪沾湿了一切。
“我不愿看到你流泪的眼睛，
“望着他的背影......”
于是，她的身影开始消散，散做荧光，与我交融在一起。
最后，地上只留下了一枝月季。
海枯石烂，至死不休。
钟杏，我是真的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