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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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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位面容憔悴的少年,正用肘部撑着床面,费力地想要坐起身子。
尚挽本能地上前,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手抓着他肩膀,将他扶起后让他坐靠在了床头,“你就是裴少爷?”
尚挽凝神望去,眼前的少年面无血色,目中灰败,确有油尽灯枯之势,可好端端的人怎会没有缘由就心脉衰绝呢。
手指扶上他的脉门,尚挽从少年体内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
原来看似衰败的脉象之下,居然隐藏着一股狂暴的气流,就是这股气流在经脉中疯狂侵蚀,已隐隐到了爆裂的边缘。
可让尚挽疑惑的却是,她对这股暴虐的气息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受控制的想要去抚平它。
秀眉紧蹙,凝神屏气,尚挽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司命册》中那些早已倒背如流却至今不得法门的口诀。
…丹田自宸,气虐育雏,司命辅疏,大道可成…
一股真气自尚挽之手缓缓溢出,两掌相对,顺势渡入了少年体内,牵动着那股肆虐的气息,将之引入自己的体内。
少年瞬间抬眸,死死地盯住了尚挽,刚想张嘴,却抵不住真气相冲,“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尚挽也没好到哪去,初次耗费大量真气的她,整个人头晕眼花,可还没来得及回纳,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飞了三丈远。
模糊地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阿玄”,尚挽便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咳咳咳,少主,我没事。”回神后的少年,急忙拽住床边出掌之人的手,“不要伤她!”
“阿玄。”在确认裴玄只是吐了口血而其余并无大碍后,裴骆青顿时松了口气,“你无事便好。”
原来,这银面少年,才是真正的天行门裴家少主——裴骆青。
“没想到他们已急不可耐的要置我于死地。”裴骆青看着裴玄吐出的那一口血,感觉尤为刺眼。
“少主,她刚刚并非是要暗害于我!”裴玄勉力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向尚挽所倒之处。
裴骆青听罢一惊,连忙跟上,刚刚情急之下他出掌用了七成功力,不出意外,那女子很有可能已经不行了!
裴玄上前探了探尚挽的鼻息,又替她把了脉,半响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虽然受了极重的内伤,好在未伤及性命。”
说罢便瘫坐在一旁,他的身体溃败至今,已许久未能下床,现如今能下床走动,还多亏尚挽刚刚的引气疏导。
裴骆青看向尚挽的眼中依旧满是怀疑。
当初纳这妾根本未曾过问过他的意思,只道是找了个与他八字适配的沁水村孤女。
而他派出去探寻这女子底细的人,也只查探得知尚挽乃廉贞道长之徒,三清观第一天师的徒弟何苦来给他做个小妾?
这是非真假还得从长计议。
“阿玄,你竟能下地走动了,她刚刚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裴骆青不顾尚挽,上前想把裴玄扶起。
裴玄却缓缓摇头拒绝,他看向尚挽,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得等她醒来才能知道了。”
世人皆知落羽山庄司家的《玄天雨霖录》乃绝世医书,却不知那只是残本,若习气救人,必将心脉自损。
而他不顾心脉衰败,十年来不断运气替裴骆青压制其体内的毒素,只因裴家少主承诺,终有一日会替十年前葬送火海的落羽山庄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十年气绝,大限将至。
本以为他的命数就将至此定格,然没想到,竟在此时碰到了能逆转他衰败心脉的奇女子。
“少主,你还是快让她好生修养吧。”裴玄低声说道,如今的他还是十分虚弱。
裴骆青见状,习惯性地叫了声裴九,可原本想让裴九将人丢出去的话,在看到昏迷倒地的尚挽后,却硬生生的变成了,“你把裴玄扶到他房里去。”
房内只剩下了裴骆青和尚挽两人。
裴骆青上前,迟疑了一瞬,还是抱起了尚挽,怀中的女子柔弱无骨,脸色苍白,可靠近后,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芳香,丝丝缕缕,气若幽兰,不经意间抚平了他原本紧皱的眉头。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不仅能助裴玄逆转经脉之气,还能受住他七成的掌力,就不知到底和裴广傲有没有关系,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裴骆青抱着尚挽悄然潜入偏院,将她安放于床榻之上,随手卸下银面藏于袖中,信步走出了卧房。
“少…少爷?”还在院中等待尚挽回来的连月,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惊疑不定。
“你家主子已经歇下,不要去打扰她。”说完裴骆青便径直离开了偏院。
连月回神,急忙跑到了后院,不过多时,一只信鸽从院中飞起,趁着夜色赶往了远方。
而此刻那所谓已经歇下的主子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尚挽仿佛掉进了无底深渊,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地下坠,猛烈的窒息感疯狂挤压着被气流封闭的五官。
四周寂若死灰,唯独那心如擂鼓的声响格外清晰,“咚咚…咚咚…”泵出的血液逆流而上,不断冲击着她的颅顶。
“挽挽…挽挽…”
好累,好吵,是谁在叫她!
“挽挽,以后不用学这些…”
“挽挽,以后无忧无虑就行…”
“挽挽,以后我照顾你…”
各种陌生又熟悉的人声在脑中盘旋回响,光怪陆离的人影在眼前飘忽不定。
就在她努力想要看清这些人的面孔时,电光火石之间,眼前掠过一阵刀光剑影,霎时大片的腥红溅入她的眼中。
而血色之中又突然冒出一把利剑,朝着她面门正中急刺而来。
尚挽猛然惊醒,双眼倏地睁开,加速跳动的心脏仿佛就要破体而出。
她大口喘着粗气,木讷地盯着床顶,光洁的额头渗满了细密的汗水…
缓了好一会儿,尚挽的神识才逐渐回拢,她缓缓转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回到了卧房之中。
原来刚刚只是个噩梦啊,真是虚惊一场。
看着入夜的房间,尚挽又阖上了沉重的眼眸,可隐隐作痛的胸口让她不禁想起,刚刚她不是在给那病秧子诊脉么。
怎么一眨眼自己就回到卧房的床上了,还有那股奇怪的气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尚挽又尝试着去感受那股气息,果然她在自己的丹田内发现了一股极其细小的气流。
尚挽凝神,缓缓牵引着那股气流使之周游全身,但只勉强运气一周,她便精疲力尽,连手指都不想抬起。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些气流所过之处,受伤的经脉竟都已被细细修复。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大亮,尚挽醒来发觉自己通体舒畅,心想给那病秧子看病还有此等妙用,看来是得多去走动走动。
尚挽随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了满足的叹气声。
“少夫人,是您醒了吗?”门外传来连月的声音。
“嗯。”尚挽懒懒应道。
“那奴婢进来伺候您洗漱穿衣。”连月说完就端着盛好水的面盆走了进来。
尚挽看到连月,想到昨晚之事,于是问道:“连月,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连月放下面盆,看上去有些踌躇,“少夫人真的不记得了吗,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您是怎么回房的,只知道少爷是从您房里出来的,还吩咐奴婢不要进去打扰您呢。”
“少爷?”尚挽一脸不相信地样子,“那个病…得如此严重的少爷,还能送我回房?”差点就把病秧子三个字脱口而出,万一让连月传到夫人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呢少夫人,我真的看到是少爷,他看上去身体好得可不是一点半点,我连夜通知了夫人,看这时辰,夫人应该就快要到了。”连月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纳妾冲喜奏效也着实快了些。
尚挽有些奇怪,她细细回想着昨日晚上的场景,当时她正在给那病秧子引气,可正当自己晕眩之时,突然就被弹飞了,最后听到的,好像是一声“阿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不行,她得回青竹轩问个清楚。
正巧连月也替她收拾妥当,尚挽顾不上早膳,急匆匆地就往青竹轩赶去。
来到青竹轩的门口,今日裴九并未在这守着,而是有两个她并不熟悉的婢女站在此处,见尚挽过来,纷纷行礼道:“少夫人好。”
见她们没有阻拦之意,尚挽便直接走向了卧房处,还未走近门口,便隐约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骆青啊,你还是要多加修养,以后可千万要好好对待小挽。”
“知道了,娘。”
嗯?尚挽听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夫人从卧房中走了出来。
见到尚挽过来,纪语荷顿时满心宽慰,看来这俩孩子相处地极好,这一大早小挽就赶着来看望骆青。
她上前握住尚挽的手,略微哽咽地说道:“小挽,你就是我们裴家的恩人,骆青这孩子多亏碰到了你呀。”
尚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夫人,听说少爷他能下床走路了。”
“可不是么,小挽,廉贞道长说的没错,你就是天降吉星,福星庇佑…”纪语荷堪堪收住,把‘纳你为妾冲喜定能起死回生’咽回了肚里,转而问道:“小挽你是来看骆青的吗?有些不巧,他刚刚又歇下了。”
“哦,无妨,既然少爷还在歇着,那我过些时候再来。”尚挽有些心不在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听到的说话声。
‘知道了,娘。’这话定是裴骆青与夫人说的,可为何她听到的竟是裴玄的声音!
是了!还有那声‘阿玄’,现在想来那也是裴玄所说,可他自己唤他自己作甚,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