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23、无倾夺珠

　　众仙门归入灵渊天宫，这是青陵山所有仙门之首在长仙台商量了几天几夜的结果。

　　这效率委实有些低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毕竟不是成立某个仙盟，而是并入灵渊天宫。

　　这些掌门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们似乎才发现，原来那把悬在头上的剑其实并不是最着急的，更着急的是那些逃过了灭世之灾的凡人，正在走上自我灭绝的道路。

　　而堕仙，似乎也在酝酿着某个极大的阴谋。

　　也许等不到下一次灭世的来临，这个世界就已经自我毁灭，那么他们拼命修炼也就没有了意义。

　　太玄长老压着无尘仙君在长仙台商议之后的诸多事宜，柔川便悄悄溜了。

　　其实也悄悄不起来，她的位置那么显眼，想要不被注意到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大事一定，琐事不必她劳心，走了也就走了。

　　玉渊回踩着小仙鹤跟着柔川离开，发觉他师尊没先回众生殿而是往灵渊天宫去了。

　　柔川问：“众仙商议这些事，你们怎也在此？”

　　玉渊回道：“太玄长老说我们是年轻一代里最先入道的，将来免不了有重担交在我们肩上，多听听没什么坏处。”

　　“如此。”柔川道，太玄长老也算是煞费苦心。

　　师徒二人说着话，后头又有声音传来：“仙尊留步。”

　　柔川回身，竟是无倾。

　　玉渊回道：“见过无倾师叔。”

　　柔川问：“你有何事？”

　　无倾躬身道：“想求仙尊赐我一物。”

　　柔川低头看着无倾，妄图从他身上找到有关于她师尊的点滴，但是他们之间除了当初师尊留下的一枚印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你说。”柔川道。

　　无倾仰头看着柔川：“定神珠。”

　　玉渊回先是一僵继而紧紧盯着柔川的后背，他没心情去看无倾，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颗珠子，他只想知道师尊会不会给。

　　这明明是师尊专门为他寻来的定神珠。

　　“好，给你。”

　　玉渊回脑中一片空白，他觉得他应该是幻听了，师尊为什么要给无倾呢？无倾说要于是便给了吗？如果他此时开口讨要，师尊会不会拿回来给他呢？

　　这原本该是他的。

　　玉渊回定了定神，一定是他太过在乎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听，这还不是他的东西，这是师尊的，师尊要给谁，他无权置喙。

　　“走罢。”柔川同玉渊回道，大仙鹤一震翅膀继续朝原本的方向而去。

　　玉渊回落后一步，亲眼看到无倾拿着那枚金色的珠子，师尊刚刚回来的时候，差一点那颗珠子就要放进他手里了。

　　原来师尊真的说了给他。

　　他并没有幻听。

　　小仙鹤没接收到玉渊回的指令，便自行驮着他跟上大仙鹤的脚步。

　　柔川没有给玉渊回解释，她自己也有些混乱，她邀过无倾入众生殿，当时无倾拒绝了，那么眼下又为何要来寻她讨要定神珠？

　　无倾如愿得到了定神珠，但是他的情况也没有比玉渊回和柔川好到哪里去。

　　她居然什么都不问就给了。

　　刚才在长仙台上不是还要递给玉渊回的吗？他一开口竟然就给了？

　　玉渊回失神地跟着柔川，连大仙鹤换了路线都不知道，小白泽蹭了蹭玉渊回，十分怜悯他。

　　柔川临时改了主意，没继续往灵渊天宫而去，转而回了众生殿，她把定神珠给了无倾之后明显察觉到了玉渊回的情绪变化，这毕竟是一开始就说好了专门为他而寻的，如今轻易给了旁人，不怪他难过。

　　“无攸师叔近来病得更重了，太蘅长老说她的魂魄太轻，需要定神之物稳固，想来无倾师叔也是为着这个原因才向师尊求讨定神珠的，毕竟这世上也没有比定神珠更能定人心神的东西了。”

　　柔川回头看了玉渊回一眼，见玉渊回一副明明自己很委屈还要想方设法为她开脱的模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便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为师再为你寻。”

　　玉渊回想了想，道：“只要是师尊给的，便是弟子想要的。”

　　很好，柔川想，又变回那个小心翼翼的徒弟了。

　　柔川心下轻叹一声，袖手一挥，数十把剑横列在玉渊回身前，柔川道：“你既喜欢练剑，为师便赠你一把剑。这些多是灵渊天宫之藏，从前太玄长老为了哄我使剑，便寻来给我的，你看看可有喜欢的，尽数拿走也可。”

　　玉渊回愣怔了一下，师尊这是在哄他吗？

　　他没有去看剑，反而定定地看着柔川，师尊明明是不讨厌剑的，却因为十年前那一剑不肯再执剑，而他本该追随师尊的脚步，可是他放不下剑。

　　每当他起了不学剑的念头之时，便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要握住剑。

　　握住剑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师尊。”玉渊回道，“剑，我想自己炼。太蘅长老说，世上仙剑大多与主人紧密相连，哪怕易主，也不能完全斩断联系，故而与其用前人之剑，不若自己锻造，弟子想锻造一把完全属于自己的剑。”

　　“也好。”柔川收起剑，道：“我去看洛银师姐，你且安心修炼，而今凡间不稳，你们早些有独挡一面之力，也好下山救万民与水火。”

　　“师尊，弟子也想去看望洛银师叔。”

　　大仙鹤落在洛银住的地方，洛银嘟嘟囔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像是在抱怨栾珩。

　　“仙尊！你来看我啦！”洛银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拯救的喜悦。

　　“咦？”洛银朝柔川身后看了看，问道：“仙尊的徒弟呢？他怎不来看我，这小子知道我受伤就只叫后雅给我带了几枚仙丹，人却不出现，有什么仙丹妙药抵得过美人在怀呢？他来给我看上几眼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我还给他送过剑穗呢？他怎不来谢我？”

　　栾珩在一旁青筋暴起，美人在怀？剑穗？

　　他以为那剑穗只有他有，谁知洛银买了一整条街的剑穗，青陵山上下人人皆有，柔川仙君还是独一份的手环，倒叫他白高兴一场。

　　玉渊回门外探进个头来，笑道：“怕过了霉运给洛银师叔，于是便不敢来。”

　　洛银朝他招招手，见玉渊回进来了，又问他：“那怎么现在又敢来了？”

　　“有师尊在，便不怕。”

　　栾珩冷冷看着玉渊回，虽则他一向这样，但玉渊回还是在靠近他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寒意，他有些不解地朝柔川靠了靠，尽量离栾珩远些。

　　洛银捧着脸看玉渊回，甚觉舒心：“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总能叫人心生愉悦。”

　　栾珩身上散发的寒气顿时更甚，洛银和柔川法力高深感觉不到，唯有玉渊回又退开了些。

　　柔川将玉渊回挡在身后，道：“看来你是好了。”

　　洛银看不见了玉渊回，叹息一声，道：“早好了。清池仙子的仙丹都不知道吃下去多少，可师兄犯倔，非说我没好。”

　　“说说那个凡人国度的事。”

　　才听柔川提起此事，洛银看到玉渊回之后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她道：“这事古怪的很。”

　　洛银道，“从前有过一种邪术，叫做换仙官，它可以使没有修仙天赋的凡人在短时间内展现出类似仙人的能力，然后只要在死亡之前杀掉一个仙人，再在天雷降下之前吞噬这个仙人的灵体，便能获得这个仙人的法力，褪去凡胎跻身仙列。”

　　洛银继续道：“这种邪术很是掀起过一番腥风血雨，后来被灵渊天宫和广华仙府联手铲除，彻底毁灭了和换仙官有关的一切，也是在那个时候，三司台以八方真灵境为阵眼，众仙在天地之间设下八方真灵阵，用以监察天下，杜绝后患。”

　　洛银叹道：“如今八方真灵阵有损，便未及时注意到此处，终酿成此祸。”

　　柔川问道：“古怪在何处？”

　　洛银道：“一则，换仙官早便被毁于世，当初只要是修炼过的人无一不是魂飞魄散，不可能流传下来。二则，我入有祝国数日，寻访之下，发觉此一国的人皆是暴躁易怒，又亦心生怨恨，可换仙官并不会令人性情大变。三则，有祝国内每日械斗不止，时有命案发生，而此国之主却从不管束，我前往国都拜见，却被一群堕仙打伤，逃出有祝国之后，他们倒不再追杀，我才得以回到青陵山报信。”

　　栾珩道：“太玄长老断定有祝国之事乃是堕仙所为，而究竟是不是换仙官还需再细细探查。”

　　洛银也道：“换仙官这种邪术我毕竟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曾亲眼见过。”

　　柔川道：“若是呢？”

　　栾珩道：“封住有祝国，等他们自行死去，再行净化凡人魂魄。”

　　屋内四人齐齐沉默，这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玉渊回又问：“若不是呢？”

　　栾珩不回答，洛银便开口道：“若不是，那有祝国祸事之后便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冲着青陵山来的。”

　　栾珩听洛银温柔似水地和玉渊回说话，一时又后悔自己没有出言解答。

　　而不论是不是换仙官，众仙已不能对凡间诸多灾祸视而不见，他们注定要下山除邪。

　　“这才是众仙门归入灵渊天宫的原因。”洛银继续道，“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那么青陵山南边每一个只剩下一个人的仙门都能成长为从前的样子，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栾珩看着柔川，道：“凡间需要一个信仰，一个强大的信仰。”

　　一如柔川之于青陵山众仙门。

　　凡人也需要一个能让他们都能活下去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