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蓝色的仙人掌

2、2

　　生活始终过得很单调，无论是杨圣宇的笑话是否一如既往地冷，无论苏晓媚是否会为此笑足三分钟，无论他和颖怡是否会同时翻着白眼看着那两个类似来自火星的非人类生物令人有种冲动立刻冲上去把他们的脑袋拆开看看是由什么构成。
　　日子就这样过去，很平淡，没有太大的起伏，偶尔有的小吵小闹，也只是如小石子被轻轻掷入湖面，而后波纹随着一圈圈的扩散而平息。
　　可是秦锋很满足，满足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有些乏味，但是，毕竟，身边有着那么好的伙伴。
　　嗯，是伙伴，脑袋里只装得下游戏和冷笑话的白痴同桌，以及身后一对性格迥异却又同样热衷于野草的女孩，一个爽朗明媚偶尔有点神经质，一个文静恬淡看起来很严肃，两个女孩，心底里，都有着那么一抹粉色，纯粹，天真，无声地绽放，嗯，都有着喜欢的人。
　　那么喜欢的人。
　　打从心底里，毫不作假地喜欢。
　　真心，真意。

　　其实，大概是因为男生天生就是少了那么几分细腻敏感，无论秦锋再怎么细心，女孩的心思，他也不一定能猜得着。
　　知道苏晓媚喜欢林泽，是颖怡告诉他的。
　　那天放学，因为是值日生所以留下来打扫，等倒完垃圾回到教室后，暮色四合，昏昏沉沉的天空，暗云覆盖，毕竟是冬天，昼短夜长，大自然的规律周而复始，不曾因为侯鸟是否南迁而改变过。
　　正如人心，不曾因为环境的变换而有所变化。

　　推开门，很暗，却依旧能看得清那个站在黑板前的女孩修长削瘦的身影，回头，对视平静的面容看不出蕴藏着什么，记忆中，颖怡的笑容总是那般恬淡，说话的语气也是那么风清云淡，只是这一次，在清风悠悠掠过之际，却如石子被投入平静的水面中，水花四溅，涟漪一圈圈地起伏。
　　心湖，不再平静。

　　“你知道吗？苏晓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林泽。”

　　秦锋低着头，看向地面，眼角下垂的阴翳投在脸上的一小部分，面前是空荡无人的教室，颖怡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徘徊着，为什么心里会有那么一种细碎而不可言喻的感觉，就像刀子细细切割心脏的疼痛，隐隐地痛。
　　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自嘲，原来自己以为掩藏得那么好的感情，还是那么轻易地被人看破。
　　抬头，四周一片漆黑，视线忽而朦胧起来。

　　校门外，颖怡看着昏暗的天空，眼里流转的情绪隐约得不可见，无声的口形，秦锋，对不起。
　　亲手把一个人的希望打破，确实是件很残忍的事，那种心碎的感觉，她也曾经有过，真的很痛，很痛。
　　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周围的人再次经历跟她一样的痛苦，与其守候着无果的爱情，等待花苞还没有开放就凋零的结局，还不如早日将真相浮现在水面，把美梦击破，那么当看见心爱的人与别人牵手而过笑得一脸甜蜜的时候，当亲手印证自己的梦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时候，心，大概就不会这么痛了罢！
　　爱到深处伤至深。

　　第二天，看见颖怡的时候，秦锋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分尴尬。
　　一个从前门进，一个从后门进，迎面站着，秦锋有些不知所措，捉着肩带的手紧了些，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是有那么一抹浅浅的红晕。
　　相反，颖怡依旧是一面平静，睫毛垂下，把书包放好，缓缓坐下，从抽屉里拿出英语书静静地看着。
　　这时，杨圣宇恰巧甩着书包过来，眉头微皱，问道：“阿锋，你干嘛不坐？像块木头一样站着。”接着，也一屁股坐下来。
　　秦锋似是回过神来，默默不语，低着头，坐了下来。
　　忽而，杨圣宇惊呼一声“糟了！我忘了今天要英语小测！书！书！快！快复习！”
　　整个早上，秦锋和颖怡都沉默着，偶尔杨圣宇开口说了几句后也收住了，趴在桌子上发闷, 毕竟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什么意思。
　　苏晓媚没有回来，她请了病假。
　　“晓晓怎么老请病假啊！”
　　杨圣宇最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之后的事情如流水般过去。
　　待再回想起的时候，才觉脑袋一片模糊。
　　颖怡靠在秦锋肩上，随着火车颠簸，却无来由地感到一阵沉稳。
　　“怎么，睡醒了？”
　　“嗯。”点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仿佛回到了我们初中那时……”
　　“是吗……”

　　“笨蛋，我喜欢的不是颖怡！”走廊上传来一阵咆哮，但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都投到了刚进教室后四处张望的颖怡身上。“我喜欢的人是你，苏晓媚，是你！”
　　愤怒的神色，狂燥的语气，没来由地像旋风一样令苏晓媚突然间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当她再一次打趣般问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对她的同桌感觉如何时，并非是如往常一般闷声不作答，而是一声暴吼，带着久久未平息的怒意与激动，
　　似是抑压得太久的感情，一下子忍不住后的如排山倒海般泻出。
　　真的从没有想过会这样，青梅竹马的男孩，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为何她从未察觉得出。

　　时间似乎凝住，教室里没有人再动。
　　做题的停下了笔，交头接耳的没有续上下一句话，除了林泽，悠悠地翻过一页书，目光却深沉而不见底。
　　走廊上，也没有人能回过神来。
　　林和激动的神色开始平息下来，苏晓媚像木头一样站着一动不动，隔壁班过来借东西的被吓得发楞，正准备踏进教室的右脚顿在了半空，除了颖怡，逐渐走近的身影，面色不改，一如往日的沉静，似乎没受半点的影响。
　　“林和，班主任叫你。”

　　“……哦…谢谢……”
　　有些呆愣，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夹着一些内疚与歉意，林和低下头，快步离开。
　　没有人会想到这场闹剧一般的风波会是这样平息，结局带着一些令人难以消化的诙谐与急促，草草收场。
　　不，还没有结束，尾声落在那清朗少年落在女生额上的一个轻柔温和的吻，似是优雅的王子及时来拯救公主于困局之中，然而，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将矛盾更深一层的激化，使混乱变得更为混乱。
　　似是旋涡，越卷越深，谁能挣脱开来。

　　但是，在那些十四五岁的初中女生眼中，这一幕，却是带着浓浓的少女气息，充斥着童话般的浪漫氛围，那是她们这个年龄里最为羡慕与期待的，脸也略显了些绯色，王子的吻，何时才能落在自己身上？
　　见林泽把书合上，起身，优雅地向前，在众人的错谔中，缓缓走到苏晓媚身边，在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微微地弯下身，在额上轻柔地落下一吻，而后，浅浅的男性气息充斥在苏晓媚耳边，如同额上男生嘴唇柔软的触感一样令她全身像通过电流一样酥酥麻麻的。

　　“我喜欢你——”

　　眼角是无比真挚的温柔，如同三月最明媚和煦的春风，但眼底却是令人难以察觉的森冷阴暗，似乎还带着几分狰狞的笑意。
　　颖怡皱了皱眉，与林泽擦肩而过，走入教室。
　　几乎是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林泽，你究竟想干什么？
　　男生的嘴角似乎弯得更深了，终于透出点点冷笑的气息，泛着寒意，只可惜苏晓媚没有抬头，因此也不可能看到。
　　她还陶醉在三月温和的春风中。

　　但是，是谁看见了，粉色的气球，在刚刚升起之际，已经开始慢慢地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