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72、少女

　　“火熄灭了！”
　　灯一大早就拉开窗帘，趴到窗户前，认认真真的逡巡一遍，“全都熄灭了，好厉害。”
　　外头的光一下子流进室内，中原中也用手臂遮着眼睛，转头看了看，“……啊，熄灭就好。”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起的微微无力感，听着特别慵懒，性感的很。
　　但是唯一在场的灯不懂得欣赏这种慵懒，把水壶递给他，“中也，我们去找人吧！”
　　灯迅速穿上防寒衣，又迅速梳好头发，迅速整理好，“走吧走吧！”
　　中原中也慢吞吞坐起来，“不用急。”
　　“可是我们离他们还很远，去晚了就找不到人了。”
　　“就是因为离得远啊。”中原中也又倒回床上，“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到最后可能就只是一路追着他们的足迹走，怎么也赶不上。”
　　“那、”灯想了想，“唔……开灯让他们自己找过来？”
　　中原中也道，“我也这么想，让他们找过来，比我们追过去还有效率。”
　　灯把钢盔背包又拿下来，趴到他旁边，“就在这里等？”
　　“啊。”中原中也应道，“就在这里。”
　　毕竟是附近最高的大楼，今天就去把所有楼层的灯都打开，晚上就会明亮的像在发光一样。
　　人类是有趋光性的。
　　尤其是这个已经失去绝大部份光源的世界，一般来说，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看见了，都会赶过来才对。
　　就算知道有可能是陷阱，都一定会赶过来。
　　如果立场互换，他们也一定会去亮着光的大楼里。
　　“在这里等七天。”中原中也道，“七天之后，还是没有人来，我们就走。”
　　“我去把摩托车藏好，中也再休息一下！”灯说着，又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走出房门。
　　“等等。”中原中也喊住他，“我们一起去。”
　　不知道是不是工业区被烧掉的关系，水龙头里的水流变得更细微了点，但还算稳定。
　　他们把水补满，在大楼里找到的东西都整理好放进车斗。
　　“摩托车藏在对面吧。”灯自言自语着，看向中原中也，“很快就好了，中也等我一下。”
　　中原中也挑起眉，看着他把摩托车骑进对面大楼内，有点好奇的跟在他后面。
　　藏摩托车？要怎么藏？
　　灯的动作比他想像中熟练又专业，明明只是用防水布和一些碎石瓦砾，就在几分钟时间内，把摩托车藏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只要没有上手摸，就完全不会察觉这里有台状态良好的摩托车。
　　中原中也啧啧两声，“哇哦，博士教过？”
　　“嗯，博士教过。”灯站的稍微远了点，观察一下成果，“完美！”
　　藏好摩托车，又回到饭店大楼开灯，顺便重新仔细搜索一遍，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夜色逐渐蔓延开来。
　　在黑夜之中，整栋都亮着灯的大楼，就像太阳一样显眼。
　　“真的好亮啊。”
　　灯站在对面大楼昏暗的房间里，望着灯火通明的饭店感叹。
　　依然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没有打算继续睡在饭店里，而是来到摩托车旁边。
　　这里的灯泡已经在白天的时候被他们砸坏了，即便还能亮也亮不起来。
　　他们没有等很久。
　　隔天下午，他们在大楼里搜寻物资时，灯忽然啪嗒啪嗒跑到中原中也所在的房间。
　　“中也，来了！”灯指着窗外，有点紧张的说，“我听到车子的引擎声了！一直朝我们这里过来！”
　　“别紧张。”中原中也放下手中的纸箱，目光在地上被倒出来的物品上逡巡一遍，才道，“我们下去准备。”
　　“嗯。”灯有点紧张的点点头。
　　如果本来就打算从人形机械那里的位置进入城市，最近也最快的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一座。
　　昨天白天虽然看不见大楼的灯光，但是应该也已经走了一段路。
　　他们本来也没想过会真的等到七天的时间。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背，“走吧。”
　　灯毕竟耳朵很好，听是听见了，离那两个人要抵达的时间还很长。
　　他们慢慢走下楼。
　　“还紧张？”中原中也说着，又摸摸他的背。
　　刚才有些僵硬的背脊，竟然已经放松下来。
　　中原中也微微挑起眉，“不紧张了？”
　　本来还想安抚他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放松了？
　　“嗯。”灯点点头，“不紧张了。”
　　“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中原中也问。
　　“那条街上。”灯指了指左边的方向，“会从那里来。”
　　和中原中也预计的差不多。
　　但是无论从哪条路来，想要进入饭店，最终都得从大门那条路进来。
　　他们安静的藏在摩托车附近。
　　依然有些出乎中原中也意料，灯的气息隐蔽的非常好。
　　好的就像这辆摩托车一样，几乎没有存在感。
　　中原中也瞥了旁边的灯一眼，突然想起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当时他和灯在飞机里说着话，灯下一秒突然无声无息的不见人影。
　　他完全没有发现灯什么时候离开的。
　　后来只要自己没有看其他东西看得太专注的话，只要灯稍微走得远一点，他就会注意到。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当时刚到异世界太过彷徨的缘故。
　　现在想想，灯果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警戒心啊。
　　那时候是在观察自己吧？
　　虽然不太确定灯判断一个人好坏与否的标准，也不知道当时灯究竟躲在哪里偷看或偷听的，但是只要想像一下，就觉得……
　　肯定笨的要命。
　　就像现在一样。
　　明明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很严肃很正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笨蛋一样的氛围。
　　像什么毫无杀伤力的小狗一本正经的在观察警戒着人类。
　　屁股翘那样是怎么一回事啊，想让人一巴掌拍下去吗？！
　　中原中也有点分心的多看了几眼。
　　面无表情盯着外面的灯迷惑的扭过头，眼神瞬间温顺下来，用气声问，“中也？我后面有什么吗？”
　　中原中也被他一问，有点心虚的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已经挪到他屁股后面的手竟然直接拍下去。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目光飘移开来，“咳、有点脏脏的，帮你弄掉了。”
　　“哦。”灯没有怀疑，应了声，就又把头转回去。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一眼自己不受控的右手，用左手无声的拍了一下右手背。
　　啊啊啊在干嘛！怎么就拍下去了啊！
　　他轻轻吐了口气，稍微往旁边挪一点，很快收心，也把注意力放到门外。
　　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听见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接着，视线中出现一台半履带摩托车。
　　驾驶位上坐着一名绑着低双马尾的黑发少女，后面则是身旁放着三八式步枪的金发少女。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她们毫无防备的把车子停在饭店大门口，各自下了车。
　　“就是这里吧，昨天晚上亮着光的大楼。”黑发少女望着大楼道。
　　“嗯。”金发少女一手握着步枪背带，“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之前都没看见光？”
　　“可能不想让我们知道这里有人吧。”
　　“那为什么昨天晚上就亮起来了？”
　　“想让我们知道这里有人。”
　　金发少女瞥了黑发少女一眼，“小千脑袋坏掉了？”
　　“你才坏掉了。”黑发少女道，“绝对是因为被昨天的大火吓到，才不敢让我们知道这里有人吧。就叫你住手了！”
　　“哦。”金发少女又看向大楼，很拙劣的转移话题，“希望是好人。”
　　黑发少女嫌弃的看了看她，还是配合着道，“嗯。”
　　中原中也：？
　　不是，这就要踏进大楼了？
　　未来人是真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啊？！
　　这两个少女是这样，灯也……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灯，就看见在他旁边的灯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是，这就出去了？！
　　中原中也微微瞪大眼睛，想要抓住灯的手，可是刚才往外挪的距离太远了点，来不及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灯跑出去。
　　他顿了顿，还是只能跟着走出去。
　　走出去的动静不怎么大，金发少女倒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动作很快的举起步枪，正对着走出来的灯。
　　过了会儿，又把枪口挪向后面同样举着枪面对她们的中原中也。
　　“小千，后面。”她喊住还什么都没发现的黑发少女，天空色的眼瞳里满是戒备。
　　黑发少女这才转过头。
　　四个人、两把枪面面相觑几秒。
　　黑发少女盯着灯半晌，突然讶异的说，“灯？！”
　　“啊！想起来了！”灯也突然道，“千户、尤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没有把枪放下，“认识的？”
　　尤莉转头看看千户，又看看还对着她们的枪口，也没把枪放下来，“谁啊？”
　　“博士家的小孩。”千户道，“你怎么忘的这么快啊。”
　　“博士的小孩？”尤莉慢慢把枪放下，“哦……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啊、好像想起来了。”
　　这两名少女，一个根本没有运动能力，一个虽然看起来运动神经比较强，警惕心也比较强一点，可是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
　　和灯一样，没真的开枪杀过人。
　　中原中也简单判断着，思考几秒，也慢慢把枪放下。
　　下一秒。
　　一只白色生物从半履带摩托车上跳下来，想往中原中也这里走。
　　中原中也看了眼那只不明生物，心里震撼不已，微微瞪大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
　　他稍微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拉着灯退后一步，枪口再次举起。
　　白白的、长长的，像是黏土捏出来的潦草生物，没有耳朵尾巴，也没有毛，眼睛是两个潦草的白色圆点，连瞳孔都没有。
　　一个四只脚的……呃，花园鳗？
　　“呜咪？”金发少女喊道。
　　名为呜咪的不明生物没有回头，一路跑到灯的脚前闻了闻，又跑到中原中也脚前闻了闻，忽然开口说话，“好香，想吃。”
　　中原中也：？
　　这是什么东西？！
　　尤莉蹲下来招招手，“呜咪，回来。”
　　呜咪犹豫了会儿，还是扭头跑回去。
　　中原中也觉得世界观有点崩坏。
　　这是什么啊？！
　　这个世界不是科学的世界吗！机械有情感、会说话，还算是属于科幻的范围，可是这个一看就和机械完全不同的不明生物，竟然会说话？！
　　灯对新事物接受的速度依然非常迅速，盯着尤莉手上的不明生物，“好可爱！”
　　“是吧。”尤莉举起呜咪炫耀，“超可爱！”
　　“我可以摸摸看吗？”灯问。
　　“好啊，只能摸一下。”尤莉把呜咪递过去一点。
　　灯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好软。”
　　“是吧？”尤莉说，“感觉就很好吃。”
　　中原中也按着灯的肩膀，心里止不住的吐槽。
　　连这种不明生物也敢吃？
　　不、等等，他还以为这是宠物，原来是储备粮吗？
　　中原中也默默看着灯玩起……暂且就说是呜咪吧，默默挪开目光，和千户对上视线。
　　“我是千户。”千户道，“这是尤莉。”
　　中原中也顿了顿，也道，“中原中也，叫我中也就好了，请多指教。”
　　他们两个互相介绍完，便沉默下来，又同时扭头看向玩呜咪的两个人。
　　“好香，想吃。”呜咪又突然开口说话。
　　该说是开口吗？毕竟呜咪说话的时候，只是一条直线构成的嘴巴根本就没有动，还带着点电子音的感觉。
　　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是尤莉胸前的小盒子。
　　中原中也正思考着，就看见呜咪张开嘴巴，把灯的手指吞进去。
　　“喂、搞什么！”
　　中原中也一把捏住呜咪，试图让它松口，“灯，还好吗？！”
　　千户反应慢了点，也赶紧道，“不能吃，快点松口！”
　　灯眨眨眼，自己把手指拔出来，“没事。”
　　中原中也把发出哀鸣的呜咪丢开，握住灯的手仔细看。
　　确实没有受伤，连咬痕都没有。
　　他微微松了口气，扭头看向跑到尤莉臂弯的呜咪，“这只……怎么回事？”
　　“有什么关系嘛。”尤莉摸着呜咪道，“呜咪第一次想吃子弹之外的东西耶。”
　　千户肘击了一下尤莉，“……非常抱歉。”
　　“没关系，没有受伤。”灯说，“呜咪吃子弹吗？”
　　“嗯。”千户道，“吃的东西有点奇怪。”
　　“是很奇怪啊。”中原中也还握着灯的手，有点余悸犹存，“……既然如此，怎么会想吃灯？”
　　呜咪趴在尤莉的钢盔上，又说，“想吃，两个都想吃。”
　　“不能吃。”千户道，“绝对不能吃！想再被捏住吗？下次可能就会死了哦。”
　　呜咪在尤莉头盔上转了一圈，似乎听进去了，安分的蹲下来。
　　“呜咪不会吃武器之外的东西。”尤莉安静几秒，突然道，“难道说，你们两个其实是武器？”
　　千户赶紧道，“尤，别乱说啦。”
　　不过其实也没说错。
　　不如说可能无意间道破了什么秘密。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灯也没有说话。
　　尤莉和千户也没有说话。
　　天色不知何时完全暗下来，街灯亮起。
　　饭店大楼明亮的光将四个人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先进去吧？”灯率先开口，“里面比较亮。”
　　两名少女似乎已经完全放下戒心，背过身就走进饭店里。
　　中原中也对看似无害的呜咪有些戒备，紧紧握着灯的手，另一手放在口袋里，随时可以掏出枪。
　　可是既然会吃子弹，枪对它真的有用吗？
　　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威胁，但是不能放松戒备。
　　灯也没有再靠近呜咪，跟在他们身后，小声的和中原中也道，“她们是博士的熟人收养的孩子。因为住在另一个城市里，我只和她们见过两次。”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毕竟离得不远，前面的少女肯定也听见了。
　　不过她们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
　　中原中也低声问，“博士的熟人？”
　　“嗯，好像偶尔会一起工作。”灯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