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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四年]伪·一起走过之死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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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人情红白事,知单一到便为难。
[序]•红白
红色,喜庆的颜色。
红色的帐子,红色被单床褥,大大的红色双喜,就连那铺着红色织锦布的木桌上的红色对烛的火光,似乎都是红色的。
王小石揉揉发困的眼。
他现在是真的很累,就说刚才那简单的抬手动作,已是用尽了他剩余的全部力气。
眼角余光瞥到脚旁边沾有血迹的挽留,再看一眼自己被血染红的白衣,最后目光停在对烛旁,三天前“鹊桥仙”钱老板亲自送来并摆放整齐的喜服,王小石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前几天无聊在方恨少的书架子上乱翻时看到一首江州司马的诗,现在想起来王小石真对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领感到哭笑不得,因为这诗太应此情此景了!
慢慢地王小石合上了眼,他是真的累了,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累了。
古人说,人之将死,他的脑海里会像走马灯一样回顾往昔,王小石暗暗地咋舌,原来古之人也有欺余的时候。
因为在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人模糊的背影,他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穿了一件白衣……
这个人是谁?
哈,其实自己是知道他是谁的吧。
努力地扩大嘴角的弧度——
其实现在很好啊,这红白喜事一起来了……真的……很好啊……
谁念北楼上,临风怀王卿。
[起]•黄青
“王小石死了。”铁手入厅一开口就让在场的所有有事干没事干没事找事干的人统统愣在原地。
第一个回过魂的追命,他的受惊程度不亚于因为他的二师兄没有带回早饭,所以他要吃天下第一女捕头水芙蓉水女侠的“爱心早点”这个事实。
第二个回魂的是戚少商,就在下一秒他提剑准备前往金风细雨楼的前一刻,白可儿推着燕窝入了厅。
无情递出手中的信件,简短明了地说:“嫌犯,顾惜朝。”
听到那个名字,戚少商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
已经有三年没有听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了,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六扇门里面的大伙儿总是刻意在他面前对顾惜朝的事只字不提。其实他觉得没必要做到如此,不过转念又一想,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样比较符合他们两个是“仇人”的身份比较好的话,那么就这么下去也不错。但是就在他以为会这样持续不变下去的时候,就在他以为有那么一天他会忘记顾惜朝,或者在某一个时刻想起来会淡淡地说一句,“哦,顾惜朝他啊……”的时候,突然又在他面前以这种方式提起这个人,戚少商觉得他本应该平如镜面的心,泛了一小圈圈涟漪,有一点乱了。
“另,”不管戚少商是否在神游,无情看向他,道,“王楼主生前有命,并在诸葛先生大力推荐之下,风雨楼、象鼻塔上下诚邀九现神龙戚少商入主金风细雨楼。”
话一出口,很自然的,戚少商又再次成为了厅内众人注目的对象。
从最初到现今一直保持沉默的诸葛神侯在此时终于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道:“铁手追命冷血少商,你们四个前去风雨楼查明情况,无情你留下我另有要事安排。”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小楼临窗,无情停住手中的笔抬眼看了眼院里开始变黄的梧桐树,轻声吟哦,然后又疑似自言自语地说——
“王小石死了……”
就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在无情口里说出却很是意欲不明,不知道它是一句话,或者是一句话的一部分,可能还有下文。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都是些猜测,因为无情接下来啥都没说,他静静地看着窗外,而窗外啥都没有,但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只有一片青绿还未变黄的梧桐叶落在干净无尘的走廊上。
又过了片刻,无情吁了口气,把精力重新投入进案上所谓徽宗交代的奇案。
而在那些卷宗之下,掩埋着一张被大团大团墨迹浸透的宣纸,在那张纸上写的正是方才无情所念的李太白之作。
——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登上这小楼,你又是为谁而来。
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
[承] •灰黑
摩崖山,清光寺,夜星奔涌成泉。
戚少商站在寺门外已有两个时辰,这白日里秋老虎威力十足,入夜后气温还是难免不下降,不过自己内家功夫虽说不上比过铁手,但抵抵这寒还是可以的,再说当年的箱子燕……
不禁意间拢了眉,戚少商望望面前两人高的庙门,心中隐隐作痛。
“昨日顾惜朝受惠恩大师之命送贺贴于风雨楼。”十一个时辰前杨无邪在红楼里对各路英雄说。
惠恩大师是王小石天一居士的故友,和王小石也颇有交情,经白愁飞一役后,两人更是经常相约一起参禅对弈,每三个月,惠恩大师就会派弟子下山送邀贴,今次听闻王小石大婚,送贺贴本是在情理之中,但是为什么会派顾惜朝前来,众人实在想不出这位禅宗活佛脑子里面在想啥了。
于是戚少商一马当先首当其冲地抹黑爬上了摩崖山。
就在戚少商准备在门外干等一夜之时,寺门开启,一个穿黄色僧衣面相为八九岁的小沙弥把他引进了寺。
没有去见惠恩大师,小沙弥直接引戚少商去了后院。
古木撑天,大朵大朵的红花像一簇簇燃烧的烈焰在风中招摇;茅屋一所,屋内的灯与影时不时地跳动;青石方桌,圆凳四个,桌上摆着两坛酒,凳上坐着一个灰布僧衣的卷发书生。
就这样,在三年之后,脱下铠甲穿上白衣的戚少商见到了穿着一身死灰僧衣的顾惜朝,有什么变了,有什么又没变。
话没多说,案子更是没问,酒倒是半坛下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花雕太烈,戚少商觉得顾惜朝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突然想起旗亭一夜,脑子一时间有点晕眩,有点记不清他的眸子是否也如此时这般。
“戚少商,你为何而来?”顾惜朝小口抿着酒漫不经心地问。
“不知道。”戚少商诚实地回答。
“哦?”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顾惜朝明知故问,“难道不应该是为了‘杀王小石一案’?”
戚少商笑笑并不回答,在吞下一大口酒后说:“我们都知道凶手不是你,你不也知道么?”
顾惜朝咋舌加白眼一记,又开始自顾自地喝起酒。
是啊,不管是四大名捕还是杨无邪或者是戚少商都知道杀王小石的凶手并不是顾惜朝,这也是为什么在他被称之为是嫌犯而且还知道落身之处后,却没有任何人上门闹事的原因。
那么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在此刻对戚少商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其实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点名的人是杨无邪,告知的人是无情,而且凶手没有丝毫想要脱罪或者逃跑的意向。
那么戚少商来此又是为何?
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不知道,或者其实他是知道的。
脑海中回忆起与王小石为数不多的见面,那个总是一副积极乐观不知愁苦的男子,为何死前会露出那么悲伤的样子?还有那个明明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忧无虑率性而为的女孩,是什么能让她如此狠心走下这一步棋?
问世间情是何物啊!
“大当家的,”那人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传来,“你过得快活么?”
不等戚少商回答,他又接着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让我来猜你心中所想,若我猜对了,你就帮我扫这院子里的落叶如何?”
戚少商挑眉,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顾惜朝用食指沾了酒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稍时“侠义”二字成形。
“可对?”顾惜朝问。
戚少商不答,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大当家的,官场不适合你。”
“那么你呢?这古佛青灯、晨钟暮鼓的日子真的适合你?”
顾惜朝看他半响,低头叹一口气,再次提出他最初的问题——
“戚少商,你到底为何而来?”
对上那人认真询问的目光,戚少商一口气干掉坛中物,道:“愿君重谱旗亭曲,偿我尘封剑如虹。我欲一腔孤愤生,此生沦落与君同。”【此处是GJM某位大人谋篇文里面的诗,具体的忘记了,因为尊滴很喜欢,于是厚着脸皮GJM了,原作大人,看见了若有不爽,请尽情地抽打我吧TVT】
“时间荏苒,人事已变,早无旗亭旧地,何谈旗亭故曲,连你的剑……”顾惜朝淡然地笑笑。
“不,有些事至少现在是没变的,”戚少商掷地有声地说,“比如,我的侠义,你的酒量。”
今日始,温柔无笑亦无泪。
[转] •烟褐
“是我杀了小石头,”留白轩里,温柔面无表情地说,“我用挽留杀了他。他完全没有反抗,就这么笑着让我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方恨少不懂也想不通,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明明第二天就要结婚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温柔嘲讽地看他一眼,“因为我恨他!我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
“那么他最后的答案是什么?”顾惜朝无视她的发疯问。
温柔一愣,随后咧出一个诡异的笑。
喝下温家死字号温雅“相思”的人,在死前会见到他此生最爱之人的幻影,不过这幻影却不是什么幸福美好的,而且眼见你最爱之人横死你面前!对于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之人来说,伤害挚爱比伤害自身更具有折磨的效果不是吗?从而“相思”算是死字号十大招牌之一。
因为温雅喜水栀花,用于提炼“相思”的药物之中就有水栀花的根油,所以被种有“相思”之人会引来一种烟褐色的蝴蝶。去风雨楼送喜帖时,顾惜朝在留白轩外就见到了这招魂蝶。
于是,王小石最后看见的人是谁呢?
不过不论是谁,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
一世种下情蛊,琉璃碎浮图,缘分二字难书。
[续] •蓝黑
“其实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新娘装的扣子是温柔故意留在那儿的吧。”顾惜朝看着远山,黎明之前果然是最黑暗的时刻。
“谁知到呢。”日升月落无非自然,光明和黑暗本就双生,无谓谁胜过谁。
“他最后的答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
“你不想知道不代表有些人不会想知道,就像你不会不知道温柔昨晚已死在房中。‘畏罪自杀’还真是个不错的罪名,不过方小侯爷的山字经看来是更上一层楼了。”
“那你应该多担心戚少商和他的金风细雨楼。”冷冷地撂下一句,燕窝摩擦山路碎石的声音渐远。
“这不劳成大捕头操心。”顾惜朝继续看他眼前如黛的山,如墨的天。
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处阳光找不到的角落,那里滋生着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甚至无法启齿的秘密。
王小石,白愁飞,方应看,成崖余,温柔,这五个人所交织相缠的死结,现在少了三条,剩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就能成活扣。
那么自己和戚少商呐?
“撒,即便是死结,你的神哭小斧劈不断,这不是还有我的‘痴’嘛!”
想起那家伙大言不惭的包子样,顾惜朝轻笑出声。
其实等待黎明初升的感觉也不错,下次抓那只包子一起来看日出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