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夫君以后》千山只影

4、修补屋顶

　　屋中有些昏暗，外头风雪袭人，都不适宜雕琢玉佩，萧文擎索性就搬了条长凳架在门边，既有光亮也不算太冷。

　　埋头半日，眼看天色渐晚，萧文擎停下手上动作去了灶房。他蹲在灶前熟练地生上火，而后起身找出半碗面粉，三两下揉出一块面团放着，打算煮两碗面疙瘩吃。

　　容之月才刚生产，身体还很虚弱，眼下也无需再担忧擎王时不时的发酒疯，因而睡得格外沉。

　　听到灶间隐隐约约传来响动，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却见屋里已经变成黑漆漆的一片有些诧异。自己竟睡了这样久？

　　伸手紧了紧怀中的襁褓，摸索着打开屋门。顺着屋外射来的光向内看去，奶娃娃还皱着小脸睡得正甜。

　　“你这屋里没有床啊？”萧文擎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

　　“夫君？”容之月听到声音身子一抖，转身一看又放下心来，他还在。

　　拧了拧眉，萧文擎跨步进屋，手在石块与木板搭起的“床”上拍了拍，又抬头望了望比他那间屋子更多的破洞。他什么也没说，连着床铺一道抱起娃娃。

　　“这屋子别睡了，对你和孩子不好。”

　　容之月追着萧文擎的步子到了正屋，捏着衣角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难道要和他睡一起？

　　“不愿意和我一起睡？”萧文擎一手扯掉原本那“酒鬼”的窝，一手将娃娃稳稳地放在床上，“别担心，我去睡你们那屋子，等吃过晚饭再把这洞补一补，夜里也暖和些。”

　　“好，我去做饭。”容之月没反驳，往常她自己冷着倒是无碍，如今有了孩子，自然不能委屈了小娃娃。

　　只是这始终有些对不住他，容之月垂着头快步走去灶房，心里还满怀歉意。

　　“之月。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做好饭了。”萧文擎追上来。

　　果真，容之月进到灶房便闻到一股香味，仔细看去，灶台边的矮桌上已经摆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

　　“夫君，你把面都用了？”容之月不由得有些担忧。

　　萧文擎扶着她坐下，安抚道：“别担心吃的，信我。”

　　得了这样一句话容之月心上泛起一阵暖意。她与母妃相依为命，没人做她们的天，所以她从来只敢依靠自己。

　　冰凉的双手贴在碗壁，一口醇厚的汤入喉，仓惶半生，从未觉得如此暖过。容之月眼里涌上一股热意，她垂头将自己的面庞埋入袅袅热气之间，轻轻应声，“好。”

　　稍停片刻，端上碗起身，看那模样似乎是要离开。

　　“之月，你要去哪儿？”萧文擎一愣，都端上碗了，这是要走的架势？

　　容之月顿住，是啊，他不是擎王。

　　以往她和云夫人是没有和擎王同坐一桌的，侍妾而已，哪有资格上桌用饭。

　　午间她还清醒着自然就一起吃了，这会儿人睡久了倒是昏昏沉沉没想明白事。

　　“没，没什么。”容之月没有过多解释，又端着碗坐下，乖乖地将面疙瘩送入口中。

　　萧文擎实在饿了也没有多想，晌午两碗米汤哪能抵多久，见人重新坐下，也就端上碗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几下用完，他先动身去院里挖了几锄泥放在檐下，回来之时，容之月的碗也将好见了底。

　　“夫君要怎么补屋顶，可要需要什么工具？”容之月收捡着碗筷，询问萧文擎，“若是需要我便去隔壁陈大叔家借一借。”

　　萧文擎没补过屋顶，但也有常识，现和得泥一般难以扒牢，只能架几根细木条铺上泥对付几日。

　　“你放着，我先把碗刷了。然后和你一起去陈大叔家。”

　　容之月一愣，手上的碗便被萧文擎抢走了。她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地将一切归置妥当，然后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了门。

　　“陈大叔、陈大婶，你们在家吗？”

　　“吱”，老旧的院门在寒风中抖开，陈大婶从门口探出头来，“哎呀，你个傻姑娘，这么大冷天你出来做甚？可是娃娃有什么不好？”

　　萧文擎一听，也是懊恼，忘了之月如今不好受风了。他心虚地走上前，“婶子，我的错，我给忘了。我想补一下屋顶，特来借一些工具，也请陈大叔帮忙指教。”

　　见萧文擎上前，陈大婶忙退后两步，显然是有些怕的。

　　莫说陈大婶，这昌平镇里就没有不怕萧文擎的。往日里一摊烂醉，寻人就要闹一闹，没酒钱了便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往人家门口一趟。不愿让他赖着的，只得丢下一两个铜板了事。镇上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家，在这半年里都被他祸害了一遍。

　　陈大叔应是听到了萧文擎的声音，也从门口站了出来，“走吧，再晚看不见了。”

　　“好嘞，我去扛木梯。”萧文擎笑了笑，甚至有些谄媚，“谢了大叔，改日请您喝……”他想说喝酒，但看着陈大叔横过来的眼神连忙改口，“喝茶，喝茶。”

　　容之月跟在身后，听了这话跟着翘起嘴角。

　　陈大叔其实最厌恶萧文擎这样的人，有手有脚不知干活，整日里就是喝酒打女人。但早上他领着萧文擎去医馆，一路上两人聊了几句，他也就知道没喝醉的萧文擎还算个好人，所以才会看在新生娃娃的份上去帮这个忙。

　　“陈叔，先将就着补一补，熬一两天，到时候全推了重新盖。”

　　“也好。这屋顶等再过几日雪铺厚了，怕也撑不住。”陈大叔点点头，赞同萧文擎所言。

　　两人和上稀泥就要爬屋顶，容之月去屋里将娃娃抱了出来。趁着傍晚的光亮，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将主屋几个洞修补好了。

　　萧文擎从屋顶爬下来，衣摆别在裤腰带上，两个袖子绑的老高。他从擎王府穿的一身衣物，虽说只是粗布，但却是广袖，实在不适宜这体力活儿。

　　容之月凑近，掏出怀中的帕子替他拭掉污泥与汗渍，眼光柔柔地望着他，“夫君，你送陈大叔回去，我去帮你烧点热水。”

　　萧文擎被美人的体贴迷了眼，怔住了，还是陈大叔打趣的话传来，他才回过神。

　　“怎么？自家媳妇也能被迷住？”

　　“陈叔。”萧文擎竟有些羞了，侧身将木梯抗在肩上，“我送您回去。”

　　“你还不好意思了？以前喝了酒赖人家屋门口也没见你脸红过。”陈大叔是不想放过一个教导萧文擎的机会，“行了，日后别沾酒，好好过日子。都到昌平镇了就别想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谢谢陈叔。”

　　昌平镇地处泉州最北，是整个萧国最苦寒之地，自古便是流放之地。住在镇上的人多半都是有些勋贵身份的，像萧文擎这样来了以后借酒消愁，甚至喝酒喝死的都不在少数。

　　萧国有律，世家贵族非叛国弑君不得处以死刑。萧文擎意图谋反，但并未成功，还尚且停留在表面，所以只是贬为庶民，并未罚以极刑。

　　有罪之人流放此地，加上原来居住在此的百姓，渐渐的便形成了这样一座小镇。

　　细想下来这看似宽厚的刑罚从来不算恩赐。自幼享受过滔天富贵的人，让他到这里靠自己的双手过活，如此落差，心性不坚之人哪能活得下去。因而来到昌平镇的人，大半都是潦草绝命。

　　待萧文擎缩着肩头回来，容之月早在檐下等着了。

　　“夫君，雪更大了，快去洗洗，也好暖和一点。”

　　“之月，你去歇着吧，我自己来。”见容之月又要忙着替他兑水，萧文擎想要劝她回屋去。

　　“没事。”

　　“听我的，屋里没人，娃娃等下可要哭了。”

　　“那好。”容之月踏出两步，又转身回来，“夫君也到主屋睡吧，天寒地冻的。”

　　“好，你先去。”萧文擎拎着木桶在舀水，下意识应承了。

　　等人走后才回过味儿，刚刚之月说什么？让我去主屋睡？

　　心里头七上八下一顿跳，萧文擎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老天爷，谢谢你啊，让我来这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目标我算是在四十岁之前达成了。

　　天太冷，即便水烧得滚热不一会儿也要凉下来。萧文擎脱去脏衣几下潦草洗了几下便撑不住了，再洗下去非得冻病了不可。

　　他如今这具身体虽然年轻，但也被酒掏空了，瞧着壮实，实际上没什么内劲儿。说句不要脸的话，萧文擎都有些怀疑他现在能行不能行。

　　哆哆嗦嗦穿上容之月放在一旁的干净衣衫，萧文擎又回到灶房烧了小半锅水。

　　等到锅中水热，再把灶膛里火星熄灭，他左手拎着桶右手端着盆地用肩膀撞开了门。

　　“之月，来，泡个脚。”说话间，萧文擎已经利落的倒上一盆热水端到床边。

　　容之月又震惊了，这男人到底来自何处，他们那里会给自家女人烧端泡脚水吗？

　　本来回屋后就一直思虑该不该邀萧文擎到主屋的她，这会儿再也生不出后悔的心思了。

　　“妾身自己来。”

　　“之月，你泡着，我到窗边继续改玉佩去。明天还指着它‘发家致富’呢！”

　　“啊？好。夫君自去忙便是。”

　　萧文擎知道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殷勤了，但事已至此，他顶了这么个身份也跑不了，自然是想要把日子过下去的。他仅仅只是想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护她宠她，对她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