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以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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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零一脸悲凄地嘶喊着，腾跃到空中的他伸出手来想要抓住跌落的我。
“嗖——嗖——”又是几只箭矢射来，为了护住背后的方儿，零再次跃起，抡起手中的树枝将飞来的羽箭一一打落。
双眼含泪地看着高处零那有些迟缓的身形，我将双手抱在胸前，任自己重重地砸落在早已殷红的雪地上。跌下之时，肩头上忽地一痛，转头看去，一只飞翎箭深深地没入我的身体。那箭头钻进我的骨缝里，轻轻一动，我甚至能够听到骨节与铁制箭头的磨擦声。
“林儿……”
耳边传来了零狂暴的怒吼声，为了我，他再次杀入人群中，挥舞着手中夺命的利器向我冲过来。
乱军阵中，有人骑着一匹快马站在了我的前面。紧接着，我被轻轻一提放在了马上，调转马头，而后迅速离开。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连我都忍不住在心中为其叫起好来。
带我走就好！凭零的本事，带一个三岁的娃娃逃离此处是易于反掌的。我不在这里，零也就不会恋战。在我的心目中，零永远都是纯洁如白纸一张的神仙。身为苗疆天神祭师的他，不应再制造杀虐了。我走，同时也是挽救那些无辜的人一条性命。这一举多得的好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我伏在马背上，随着快马飞奔而不住地上下颠簸着。
“林儿……林儿……”
身后零那焦躁的声音越离越远，我忍住胃中的不适，默默地祈祷着：一定要让零和方儿活着那开那里，不论怎样，都要让他们师徒二人平安。
不知颠了多久，马儿的脚步才慢慢地放缓。将我抓来的人从马上跃下，随后一把将我也拉下马来。肩膀上的剧痛和一路颠簸的辛苦，让我一落到地上，便不可抑制地吐了出来。将胃中清空之后，我转身坐在了地上。四面是白茫茫的雪原，那炼狱般的战场和响彻云霄的呐喊声早已消失在无尽的风雪中，只剩下我无力地望着将我掳来的人。
对面的人身形高大壮硕，我能够想象得到那一袭黑衣包裹下的肌肉是怎样的虬结有力。此刻他头戴一顶黑貂皮帽，脸上用同样的黑巾死死蒙住，只剩一双目露寒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看到他那浑身戒备，象是要随时扑将过来的架式，我不禁莞尔一笑：且不要说现在身负重伤的我不是你的对手，怕是我伤病前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难敌你一拳一掌吧。
见我笑了，对面那人似乎愣了一刻，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要准备进攻的架式。
“你不用那样的，很累！我没有想要逃……你可以放心。”
体内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向那个伤口涌去，箭身还镶在上面，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刺痛着。
“你……可不可以帮我把箭除去？趁着我的血还没流光，替我将它拔出去。还是说……你想要我死？如果是那样，也就不必麻烦了……”
开口提要求之前，我就算准了他是想留我活口的。否则他在那战场上完全可以一剑结果了我，而不必大老远的，带着我跑来此处。
“现在不可！回去之后叫郎中替你除！”冷硬的话语不带一丝的情感，就象这北寒的天气一样，直直冻到人心里去。
“我不想象一只刺猬！呵呵……咳咳……还是只剩一根刺的刺猬，呵呵……咳咳咳……”
看着肩头的那根羽箭，我不禁好笑的自嘲了起来。笑着笑着，冷气一下子钻进了肺里，引起我扑天盖地的一阵咳嗽声。
“哼！省省力气！”
“咳咳……你让我省……咳咳……那我就省，咳……那我多没面子……咳咳……”
“哼哼！面子？那又值得了几个钱？比命重要？”像是从鼻腔深处冷笑着出声，旋即我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份冰冷，“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回到堡中，只怕就由不得你了。”
“呵呵……我好害怕哦！”我故意揪紧眉心，做出一副十分恐惧的模样。
“哼！”对面的人见威胁的言语奏效了，竟然开始扬扬自得起来。
“我好害怕到时候不如你说的那般可怖，那我就白害怕了。”身体虽然无力，但在此刻言语是必须有力的。
我故意激怒他，就是想从他这里知道更多关于埋伏我们的人的情报。一旦他将我押回那个堡中，就很难再得到些有用的情报了。说不定直接就会将我押进大牢，严刑考打，然后威逼至死。呵呵，就算要死，我也要知道我是死在谁的手中。
“嘿嘿……到时候就不容你不害怕。我们那里的酷刑，只怕你是一样都熬不过。”
“酷刑？你当你们那里是官府么？”
酷刑？据我所知□□的官府是不会对老百姓随意动刑的。这样说来，要抓零的人就只有军队和江湖上势力强大的各个门派了。只是，那些江湖人士是没有那个能力一次派出如此多的人来北寒这里死守的，除非他是联合了各大门派一同而来。但还有一点说不通的是，江湖上的人都是这样的不怕死吗？那些同零缠斗的人，似乎都早已将生死置之渡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着、杀着。
“官府？□□的皇帝又能耐我何？”
是北寒军！原来要抓零的，是北寒军。前些时日屋顶上发现探子的脚印，那脚印全部朝向北寒军所驻扎的城北。想必他们一定是从凌城得到了零的消息，知晓零是从北门出城后，自然会在通往雪莲城的路上设下埋伏。难怪这些时日，雪莲城的老百姓总是一副人心恍恍的模样，原来北寒军已经在暗中开始彻查零的下落了。
“既然那么可怕，那我还是不跟你去了。咳咳……”既然已经知晓了要抓我们的人是谁，那总应问个明白为何要抓我们。
“这可不是你说去就去，你说不去就不去的。”
“我没杀人放火，身上也没几个银子，你抓我做甚？”
“到了堡中，你自然就会知晓。”
黑衣人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完后就走上前来，将我又拉回马上。随后飞身跃上马背，双脚一夹马腹蹿了出去。
腹中早已空空如也，怕是再也吐不出什么了。这一路上我一直强打着精神，忍受住马匹强烈的上下颠簸，只因我想看看我到底要去往何处。等终于到达那个什么堡的时候，我连站都站不稳了。身下的马儿呼呼地喘着粗气，焦躁不安的踢着脚下的积雪。吃力的将头抬起，顿时被眼前景色震撼住了。
广袤雪原的尽头，是连绵不断的雪山。那山峰巍峨壮观，山顶云雾缭绕，如此的冰清玉洁，如此的冷艳静寂。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身处于这雪山群岭之间了。
眼前矗立着一座通体洁白的高大城堡，似是与这北寒特有的雪景融为一体，在雪山之巅冷酷无情地散发着无形的威慑力量。
呵呵，我有些无奈的笑了。明明都是白色的，这个什么堡给人以阴森恐怖之感，而圣殿则让人觉得庄严神圣，如此看来我跟白色的建筑还真是有缘啊！不过，这里显然不是雪莲城。难道我猜测得不对？难道……不是北寒军要抓零？
身边的高大男子看到我对着城堡发呆，用一种极自豪的语气说道：“哼，吓着了吧！”
“咳咳……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大一些，高一些么！”
真受不了这种人自吹自擂的模样！我这个从现代文明社会跑来的人，对于这些比较出奇的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在这里臭显摆什么呀！
两道森冷的视线射来，我顿时浑身一颤——这个人眼睛的功力，我还是深深佩服的。起码比起眼前的高大城堡，他的视线还是令我觉得更恐怖一些。
城楼上早已有人看到我们的到来，在上面高声喊着：“来者何人！”
那个高大的男子也不答话，只身走到近前从身上掏出了一块乌黑的木牌。亮出那块木牌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人高喊：“开门！快开门！乌统领回来啦！”
“呵呵……看不出，你还是个统领……咳咳……”不停的咳嗽让我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身上痛苦难当。
听闻，高大男子低声怒斥道：“闭上你的嘴！”然后拉起依然驮着我的马，走向堡内。
一阵沉重的声响过后，高大的城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待那我们进了堡中，身后“咣当”一声巨响，倾刻间便阻隔住了与外界的联系。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围拢过来的人也在看着我。这种情形让我想到了我去动物园时的看到的一幕——数百游人团团围住正中的一只正在津津有味啃食着竹子的熊猫，纷纷拍照留念的场景。
“……”
所有人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可表达。
他们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难道不会问那种“乌统领，这人是谁啊？”这一类的问题吗？为什么都不作声？这些守城的人也太过木然了吧！
喉咙疼得要命，一直咳个不停的我无奈地与他们一样默默对视着，直到渐渐走远，我依然能看到城门口那里站着的黑压压的一群人。
太压抑了……如果我住在这里，我想我一定会得抑郁症，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马儿驮着我，不急不缓地向城堡深处走去。两侧的道路上，全是统一用白色的巨石垒起的房屋。几乎每个房屋前，都有人在把守着。侧过头看了看远处那高大的建筑，三层高的巨大宫殿，以及宫殿后面直插云霄的白色高塔，想必那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
越往里面走，我的心情就越压抑，人也变得越来越沮丧。这个城堡内有许多道铁门，一道道铁门还有高大的环城墙将地处高坡上的大殿紧紧的环抱在里面。通过每道大门时，不论认识与否，都要出示那块乌黑的令牌。环城墙一道比一道高大，上面不但设置了高高的箭楼，还铺满了闪着寒光的尖钉。一路上不停的有巡逻的队伍来回穿梭，当那些人用着淡漠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突然觉得在他们的眼中我无异于死人一般。这种可怕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而远处那雄伟的大殿，更象是死神在向我召唤。
看到这里，我心中暗想：这里守卫如此森严，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其实，我没有想过要逃跑。肩上的箭伤火辣辣的疼着，我的身体也着实虚弱不堪，哪还有那个力气往外跑呢。即便能逃离这侍卫众多、关卡重重的城堡，在那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茫茫雪山中，也怕是难逃一死。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原因——要抓零的原因。零一直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潜心修习、与世无争。但为何世人仍要紧抓他不放？
怀着种种疑问，我们经过了最后一道铁门，进入了内城。细细数来，一共十二道门卡，十二堵城墙。天哪！如此防范已经严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这城堡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大人物啊！
走到殿前，高大的男子将我拖下马匹，然后命守殿的侍卫将我架起，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了内殿。
我的半只脚还未踏入殿中，一股如春风般的温暖气息就迎面扑来。睁大了眼睛，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大殿里面，竟然是一个百花园！莺歌燕舞声中，繁茂的花丛掩映着中间的青石板路。这一路走去，那姹紫嫣红的如云花儿差点迷了我的眼。
好美的地方！娇而不妖，艳而不俗。堪比那世外的桃园，人间的仙境。与常年雾气朦胧的镜水湖相比，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顾着赏花赏鸟赏美景，冷不防被人扔在了地上。
“啊……”重重的一摔后，痛得我浑身象散了架般不住的颤抖着。
高大的男子跪在我的身旁，此时他脸上的蒙面黑布早已撤去，露出了那刀疤纵横的一张丑恶面容。看到他那似炼狱恶鬼般的脸，我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
“堡主。那白镜缘功力实在高强，我等埋伏的兄弟，只怕此刻已凶多吉少。”
“哦？那你还回来做甚！”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温度，像要把人冻僵般的冷酷。而乍一听闻那堡主说话的高大男子，身体竟然如筛糠般地剧烈抖动了起来。
“求……求堡主饶命！”高大的男人深深地将头压在青石地板上，躺在地上的我看到了他眼角欲流下的泪。
哼！一路上还在对我颐指气使，原来也只不过是个奴才！
想到这里，我不禁好笑出声。
“嘿嘿……咳咳……”
“乌金，你身边的是谁？”冷酷的询问声中，多了一丝凌厉的味道。
“回堡主，是白镜缘带在身边的人。”
“抬起头来。”
我被那个叫乌金的家伙扶了起来，将我的脸正对上高高台阶上端坐着的那个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男子，深刻的五官上有着超脱凡人般的俊美，棱角分明的线条透露出身处高位之人的硬朗与霸气。幽深的黑眸，如黑夜中耀眼的星辰，璀璨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刺目光芒。而此刻，那双霸道的双目正用着探究的意味死死地盯着我。
“你，是谁？”
那个人有着天生的高贵气质，即便他用如此冷峻的言语命令着，依然不改他的从容与优雅。
“你又是谁？”
我的话似乎引起了他的不满。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微薄的怒气，更看到了狠厉。
还未待他说话，我身后的乌金便给我重重的一掌，拍在我的后背上，震得我五脏六腹几乎要移位。
“谁许你问堡主的？快，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我咬住嘴唇，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乌金。然后转过头去，不卑不亢对着那个男人说：“难道你不晓得，问别人的名字前，先要报上自己的姓名。”
只见他秀眉一蹙，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说话。少倾，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邪狞的笑容，一抹放荡不羁浮现在他的脸上：“以然。”
“……”
我还在迷糊中，身后的乌金又重重的拍了我一下，粗声道：“我们堡主说了名字了，该你说了。”
不知为何，这个以然的面容突然和身边的方儿重叠在了一起，一模一样的脸型与一模一样的神情，我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方以然……”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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