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37、短暂

　　我静静的躺在地铺上，睁开空洞的眼睛，回想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我最后昏死之前，他似乎不停的在对我说着什么，就是那句话，彻底击垮了我。内心和现实之间的阴霾，可怖的，让人不能左右的痛苦，轻易地击垮了我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那有如窒息般的痛苦久久挥之不去。
　　那忧郁感还在，那刺痛感也还在。可，他说的是什么？眼泪不经意间流了出来，顺着眼尾，滚入发中。
　　空旷的山洞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是不是一切已经结束了？那个人是否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回来？我被扔在这里了……
　　“林儿……你醒了？”
　　那不事雕琢的低沉嗓音从不远处飘来，带着外面的一息寒冷，传入我的耳中。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叫我痛不欲生。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更汹涌地倾泄而出。我想此时的脸色一定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令我全身不寒而栗。
　　见到我流泪，他只是默默无言的靠近，从地铺上一把捞起我，将我紧固在他的怀中。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手！”
　　象是宣誓般，他放松手臂，低下头来在我光洁的额头上烙下深深的一吻。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要哭，我的林儿。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会舍得你哭？”一边说，他一边在我的脸上落下无数轻吻。吸吮干了我的泪，又将我小小的鼻尖卷入唇边，用牙齿轻轻逗弄咬噬着。见我皱眉，想缩回那痒痒的部位，他象在低笑般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喘息，而后用潮湿的吻含住了我滴上泪水的唇瓣。
　　他的吻一直停留在我的唇上，从嘴角来到唇中，一路都在用他的舌尖精心描绘着。象是在安慰我，又象要用这轻浅的一吻来混淆我的感觉。被舔揉得不耐的我张开嘴唇向他抗议，却不料被一直在外面蓄势待发的舌钻了空子，柔软灵巧的舌尖突入我温暖湿润的口腔，如鱼得水般，嬉戏了起来。
　　刚才颤抖不已的身体早已完全放松了下来，软软的瘫在了他的怀中。明明在这之前，我们做过更亲密的事，可为什么只是这样的一吻，就令我感到如此的甜蜜与满足？他的舌尖不停的在我口中游走，时而扫过我的齿列，时而轻触我害羞的嫩舌。身体中莫名的生出一股亢奋，突然升腾而起的美好感觉让我不禁用手紧紧地攀住他的衣襟，被堵住的口腔再也受不了的发出了类似于满足的声音。我的声音无形中刺激到了他，大掌抚上我的后脑，轻轻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我快受不了了，好象快喘不上气来。但是，这感觉太过美妙，令我不想就此结束！
　　恍惚中，传来男人柔情似水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仿佛在耳际，又仿佛在天边。
　　“呼……傻林儿，难道不会用鼻子来呼吸吗？”
　　是他，适时地终止了这无尽的缠绵。带着一丝不舍，带着一丝羞愧，我重重地低下了头。
　　托起我的脸孔，用他的额头抵住我的，将他笔直的鼻凑近，不断的磨蹭着我些微上翘的小巧鼻尖。我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近在眼前的他的模样，可无论怎样眨眼，映在眼底的只是一团模糊不清。近在咫尺，我却看不到你的样子。忍不住闪动睫毛，红了眼睛。
　　“唉……”
　　我们没有接吻，我依然埋首于他的怀中，默默的流着眼泪。
　　“林儿，你生病了！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不过，我会尽全力去治好它，哪怕……耗尽我毕生的功力……！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要你想起我是谁；我要你记得曾经有多么的爱我，而我也一样的爱你；我要你今生今生都陪在我身边，来惩罚你未留一言就离我而去；我要你一直健健康康……”
　　我象是将哭的冲动也传染给了他，他一下子垂首伏在我的肩上，任凭泪水打透我厚厚的衣裳。
　　他的手指深深陷进我的发中，不住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他哭到无声，也令我痛到无声，我想他的那一番完全而又无所保留的诉说打动了我。他此时的哭泣，就象用一把利刃划过了我的心，我清楚的意识到，那种感觉……是心痛！
　　我伸出双手回抱住他，顺着他宽广的背，摸到他微微轻颤着的头。虽然我们的开始是那样的不可回首，但是我想温柔的对待他。
　　他的身体在我碰触的一瞬间就僵住了，伏在我肩上的头抬了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情意。那带着慌乱不安又充满期待无声气息，此时此刻牢牢的包围住了我。他没有同我说任何话，我也没有对他承诺什么，只是在他放心的一声轻叹后，两个人的唇再次相交在了一起。
　　我在这个山洞里住了下来，听到他待在我的身边，我就会感觉到很安心。我没有向他打听过阿雄和林儿的事，也没有问过他姓甚名谁，甚至没有问过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会慢慢知道的。
　　我感觉到自己长大了一些，不再象刚清醒时那样懵懂无知。在回想同阿雄和林儿的生活时，我能感觉到他们一直象小孩子一样哄我。我不停的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从最初睁开眼睛，知道我不能视物后那个一直哭哭啼啼的柳娘，到她突然消失后，一直待在我身边的林儿，再到后来，阿雄替我请的郎中……
　　郎中！他替我诊断过，他说我原本身体就有隐疾，还说我得了失心疯！失心疯！原来我已经病得这么重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男人，他听后只是无谓的摸摸我的脸庞，轻声告诉我：“没关系，有我在，我会努力！”
　　他一直都温柔的对待我，将我当做珍宝般捧在手心中呵护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以前的他对我不够好，有时会戏耍于我，有时还会强迫我做一些我不喜欢做的事，所以我才会跑掉。现在他寻着我了，也反思过了，他从今以后，都会象现在这般对我好。疼爱我、珍惜我，一心一意只为我。——我笑了，心中就象灌了蜜一样，甜甜的幸福滋味让我沉迷，无法自拔。
　　他每天都会替我运功疗伤。当那股骇人的气流从他掌中渡到我身上时，毫无征兆的让我痛到抽搐不止。第一次，我就因过度疼痛而吐了血。我哭喊着不要再做了，胡乱挣扎着想要阻断彼此的连系。他点了我的穴道让我不能动弹，然后不停地吻着我，告诉我要治病就必须如此。他的声音中有不忍也有坚决，但更多的是疲累。每次疗伤过后，他都会浑身是汗的躺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越到后来这种现象就越严重。好几次，一旦运功结束，他都会立刻晕厥过去，我怎么叫都不会醒。
　　随着疗伤次数的增加，原本的疼痛也慢慢的减轻了。胸口不再沉闷，气息变得悠长，四肢更加有力了。
　　身体状态好的时候，那个男人会将我带到洞外，背着我飞到一个不知名的山顶看日出。在那冷风阵阵的山顶，他会将我搂在怀中，然后让我面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睁大眼睛同他一同观赏日出雪原的景象。
　　“你明知我双眼失明，还故意带我来看日出！这不是羞辱我吗？”我有些气闷的指责他。
　　“林儿，我就是你的眼睛。你看不到，我会替你看。我还会告诉你，当太阳升起来照耀在你脸上时，你的脸颊会漾起红色的光彩，美过世间万物。”
　　他的脸颊贴在我的脸上，他的声音溜进我的耳朵，他的手掌缠住我的十指，他的臂膀圈住我的身体。他就在我的旁边，就象连体婴一样紧紧的粘住我，一时也舍不得分开。
　　“可是，我都不记得你？你确定，那个人是我吗？”
　　“只听到你的气息，我就能确定。你是独一无二的……”
　　“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吗？”
　　“呵呵……也可以这么说。”他的笑声有着巨大的魔力，象是要诱惑我的内心，让人无法抗拒。
　　“我最近总在想，你是男子，我也是。两个男子，可以相爱吗？”
　　“可以的。原本的我们就是相爱的。”
　　“那我为什么要离开？”
　　“这个原因，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你要好起来，想起来为什么要离开我。”
　　“如果我好想来，想起了原因，再离开你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令我无法反驳。我侧过脸来看着他，迷蒙中他的脸庞如画般梦幻。
　　“看！太阳出来了！”
　　他将我的头轻轻引向太阳的方向，一片黑暗中，一个光亮的小点进入了我的眼帘。
　　“非常的美，朝阳映在雪白的大地上，一切都染上了红色。包括，我的林儿……”
　　升起的太阳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阳光的照耀。此时，嘴唇传来了清爽的触感，象一缕清泉融入了我的心中。我缓缓张开眼帘，在温暖与感动中享受着这许久不曾有过的亲密接触。
　　“我想看你的脸。”我的手滑上了他的脸颊，细腻柔滑的触感下是精致清晰的脸。
　　“一定很好看！”
　　“呵呵……”他轻笑出声，淡然而又吸引。抓住我的双手低声说道：“在我心中，林儿的美才是真的美。生机勃勃、灵动，蓝色的眼中永远透着清澈与脱俗。”
　　“我都不知道我有那么的好。我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嗯！会的。”
　　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那个男人，我还继续住在山洞中，依然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弄来了许多药材给我敷在身上，长时间的贴身接触，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草药清新又略苦的气味。身上敷，口里服，我掉进了一个大大的药罐子之中。虽然不喜这种气味，不过在之后的疗伤过程中，痛感减轻了许多，连血也不会吐了。
　　我的状态越来越好，而他的身体却在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替我疗伤消耗了他很大的精力，不但会晕厥，还时不时的会猛烈的咳嗽。有一次我拿起他刚用过的碗，尝到的竟是一股苦涩的药草味。
　　那之后，我的睡梦中总会出现一堆白骨，那堆白骨会慢慢幻化成一个人，用着他的声音告诉我，“你终于病好了，而我也不在了。”
　　不可以，我不能再让他替我如此的付出。即使他爱我，我也不可以自私的用这个借口来让他为我疗伤。我不怕病好得慢，只要我在复原的那一刻看到一个健康完整的他，我就满足了。
　　我开始拒绝他替我运功疗伤，告诉他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痛苦。如果他逼我，我宁愿就此死去。听到我的执拗，他一直温言相劝，反覆的诉说希望我改变主意。从他那略带急躁的口气中，我知道他很生气、很着急，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当我的面表现出来。
　　运功停止了，他的咳嗽也马上好了许多。看到他慢慢恢复强健的身体，我竟然比自己的病好了还要高兴。
　　不能运功疗伤，只好增加药的剂量。为了替我治病，他开始更频繁离开山洞，出去寻找草药。大多时候，他都会离开大半天，只有偶尔的一两次，他会离开长达一天之久。不过在每次离开前，那个细心的男人都会告诉我他要多久之后才回来，还会叮嘱我，饿了要记得吃东西。
　　只靠草药的治疗，让我的复原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可我并不担心。他不在时候，我都会一个人慢慢思考，努力回想着那些记忆中失落的东西。虽然每次都会失败，但是头脑却因此而变得灵活起来。
　　我自己摸索着在枯柴堆里弄了一根拐杖，然后将堆积起来的柴分成平均的若干小堆，根据眼底光亮的大小，每次固次的添加一小堆柴而确保火堆不灭。计算每次他离开的时间内会填加的次数，而后得出他下次离开了多久。
　　但是……这一次，他离开了好久，有两天？还是三天？我不敢睡，但是好疲惫，就象精力被抽干了似了，我躺在地铺上任身边的火焰越来越小，最后完全灭去。
　　我终于知道寂寞的滋味了，就仿佛尘世间只你一个人，独自一个品尝着绝望的孤寂；我终于知道思念的滋味了，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连呼吸也会心痛的；我终于知道我是爱着他的，当他远离我的时候，心碎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咆哮。原来，爱过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脆弱。
　　躺在地铺上，嘴里又泛起那熟悉的腥甜。流吧流吧，已经无足轻重了，无所谓了。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他依然没有回来。摸到那根拐杖，突如其来的勇气令我沿着黑漆漆的石壁向洞口走去。眼前的光亮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还未走到近前，我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脚下的路了。
　　扔掉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到洞口，洞外的一切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视野被局限在周围数十丈内，丛林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下，变为严冬一道美丽的风景。
　　在我的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时，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由清晰变得模糊，心也在我泪水落下的那一刻而痛到麻木。
　　为什么你不能再坚持一下？让我再到你的模样后再离开。为什么要替我织一张爱情的网，让我心甘情愿的钻进去后，你狠忍的离开。
　　望着远处，那被雪色暮霭所笼罩的茫茫林海，带着冰冷的两道泪痕，我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