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上八层楼

2、第二章

　　桌上的文具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摆的整整齐齐，楼奕望着崭新的动画书皮爱不释手，这是她求了妈妈好久才买到的，是她最喜欢的小狗图案。买了三张，送给了王晴晴一张，剩下的两张被她包在语文数学书上，当做神迹一样虔诚地轻拿轻放，不敢用力半分。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付老师在讲台上轻咳了一声，吵闹的教室立马变得鸦雀无声，扭过身的小朋友立马转回身子端坐着。
　　楼奕读的是国企联办的家属学校，里面的老师都是职工，学生也都是附近的一些子弟。大家都在报道前，听爸爸妈妈们说过付老师，这个老师特别的凶，一定要听她的话。
　　楼奕也不例外，背脊挺的直直的，昨晚爸爸的训导仿佛还在耳边，绝对绝对不要惹付老师。
　　付老师满意地望着台下乖巧的孩子们，暗自感叹这届学生真让她省心。
　　付老师推了下眼镜，眯着眼睛，眼角的细纹格外明显，她清清嗓子：“小朋友们都很听话，看来都是幼儿园的好学生，那今天第一天，老师也不认识大家，我们先开始一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好！”楼奕大声地回答清脆地回荡在教室，其他小朋友们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就连小霸王张民俞都满眼的佩服，只有一个男孩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没有丝毫动静。
　　付老师轻皱了一下眉头，她有预感，这个小女孩是个大麻烦。
　　楼奕小小的虚荣心让她非常享受大家的眼神，把脖子仰的高高的。
　　付老师拍了拍手：“好了，不要说小话，从第一排第一个说吧。”
　　第一个小男孩利落地站了起来，小小的年纪眉宇却意外地凌厉，下颌角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线条，整张脸没有什么血色，身高不高，手上的青筋格外鲜明，校服像是披在他清瘦的身体上，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带走。
　　他直视着前方，很快的吐出了两个字，声音不大不小，但只有前排的人听得清，后排的小朋友们都凑着耳朵过去，想再听他说些什么，可剩下的只是长久的寂静。
　　见没了反应，付老师让他坐下，下一个继续。
　　楼奕和王晴晴因为报道没那么早，两人挨着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王晴晴轻轻碰了下楼奕的胳膊，压着声音偷偷地问：“楼奕，他刚刚说什么啊？你听到了吗？”
　　楼奕没有反应，她的嘴巴轻微的张开，肉肉的小脸满是诧异，眼睛直直地投向那个男生，炽热的视线仿佛要把对方烧穿。
　　其他人可能没听清楚，但是那两个字，在楼奕这里简直震耳欲聋。
　　“肖驰。”那个男生说自己的名字，叫肖驰。
　　他就是楼奕没有缘由而日夜怀念的那个名字。

　　楼奕记住了那个人，或者是，在心里刻进了这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对肖驰抱着什么样的感觉，有点好奇，也有点惊喜，有点不可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揉在了一起，让她一心只想靠近这个人。
　　下课后楼奕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认识这个“肖驰”，她一下扑到肖驰的桌子前，吓了后者一跳，但却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只是用轻微的皱眉来表达自己不满。
　　楼奕大声的打招呼：“肖驰，你好啊，你好，我是楼奕，B栋二单元的楼奕。”
　　因为大家都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小伙伴，所以楼奕马上报上了自家家门。
　　肖驰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被楼奕不小心碰到的胳膊，把桌子上的课本往面前拖了下，满脸写满了嫌弃两字。
　　楼奕见没有回复，自顾自地开始说：“肖驰，你真的叫肖驰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我个子高，我可以保护你的，连张民俞我都可以打过的。”
　　肖驰完全无视了面前聒噪的小鸟，自顾自地看着课本，熟悉的内容跟他暑假预习的一模一样，已经完全自学学透了。
　　上课铃响起，没有得到回应的楼奕却热情地说完拜拜，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位置上。
　　王晴晴有点不开心地问她：“楼奕，你为什么一下课就跑了，我一个人好没意思，你只想跟肖驰玩吗？”
　　楼奕兴奋地拉着王晴晴的手撒娇：“对不起嘛，晴晴，可是她是肖驰唉，是真的肖驰唉！”
　　楼奕念叨“肖驰”的事在肖若马不停蹄地打探下，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小区，大院里的孩子对这个名字也是印象颇深。
　　所以在肖驰自我介绍时，每个听到且是楼奕大院里的小朋友都齐刷刷地侧着头望向她。
　　王晴晴望着眼前手舞足蹈的楼奕，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再看到肖驰时，笑容却渐渐收了起来。
　　刚刚楼奕趴过的地方，肖驰用酒精用力地在擦拭，又用湿纸巾擦了一遍，最后用餐巾纸擦干，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愿意把书往前放一放。
　　楼奕刚想回头看看肖驰，却被王晴晴一把拉住。
　　王晴晴：别看啦，先上课吧，老师来了。
　　楼奕乖巧地点头，望着前方。
　　王晴晴时不时地瞟向肖驰，看着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觉得不要让楼奕再接近这个可怕的人了。

　　开学的第一天，班花的名号直接落到了王晴晴的头上，那条藏在校服下的白色法式长裙不知道乱了多少小男生的眼。
　　楼奕也不亏，傲人的身高让所有人都叽叽喳喳地叫她“母夜叉”，说她是“晴晴公主”的保镖。她也欣然接受了这个身份，保护好王晴晴，也是她默认的任务。
　　回家后的楼奕在饭桌上兴奋地跟妈妈和外婆分享今天跟肖驰的事还有自己获得的新外号。
　　肖若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自觉笑出了声，一时间不知道是说这个小女儿是心大呢，还是真的不聪明。
　　饭后，楼奕积极地帮外婆收拾碗筷，一溜烟就跑进了厨房。
　　外婆悄声问肖若：你问了老师吗？真有肖驰这个人？
　　肖若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小声回复：“问了，真的有，不是我们院的，是对面那个高档小区的，最近才搬过来，好像是跟厂长有什么关系，所以才放到子弟学校。”
　　外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楼奕踏着步子蹦蹦跳跳地从厨房走出来，从桌上的篮子里拿出了各种口味的糖果，一股脑全放在了书包里。
　　外婆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孙，带这么多糖都自己吃啊？”
　　楼奕拉上拉链：“我分给王晴晴还有肖驰的。”
　　肖若的身影从厨房传来：“人家要不要你的糖还不知道哦，你们是朋友了吗？”
　　楼奕扯着嗓子回复：“还没有，他今天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不过我今天跟他说了好多话！他一定会跟我做朋友的！”
　　说完，楼奕立马抱着书包就跑回了房间。

　　子弟小学离大院很近，外婆是居委会会长，每天都要早起去开会，肖若也要开始去上班了，所以楼奕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可以一个人去上学，并且握紧拳头，对着空气用力打了两下，以示威信。
　　楼奕今天出门的格外早，还没等王晴晴就一个人踏着晨间的薄雾赶去教室了，因为她想偷偷把糖放在肖驰的抽屉里，给他一个惊喜。
　　可还没走两步，她就看见肖驰被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一只手提着往前拽，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臂上的青筋比昨天更为显著。
　　男人把肖驰往小区门口一丢，力气之大，后者酿酿跄跄半天都没站稳。
　　男人：“快滚。”
　　楼奕见状立马冲了上去，高个子腿长跑得快，立马接住了快倒下的肖驰。正当她准备对着已经转身离开的男人生气时，肖驰用力地甩开了她，动作很大，甚至在她白皙的胳膊上打出了一个红印子。
　　肖驰却目不斜视，拿着刚刚被男人丢在地上的书包，径直往学校走，完全不顾身后跑的气喘吁吁还被打红了手的楼奕。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教室，果然还空无一人。
　　肖驰一坐到位置上，就拿出酒精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腕和书包，一遍又一遍用着不同的工具，用力地擦，仿佛不搓下一层皮不甘心，甚至把刚刚楼奕扶住他时抓住的袖口都狠狠地擦了几遍。
　　楼奕再怎么心大都看得出，这个她心心念念的肖驰，好像很不喜欢自己。
　　她的手里握着想作惊喜的水果糖，却怎么都不敢上前搭话，只是感觉肖驰那一遍遍擦的不是袖子，是在擦她的触碰，擦她的自以为是。
　　但是小区门口那个轻飘飘的瘦弱身影在她的脑海里循环往复，一股揪心的感觉让她走向了肖驰。
　　楼奕走到肖驰面前，问他：“可以把你的湿纸巾借我一下吗？”
　　肖驰没做声，也没拒绝，她就翘着兰花指用指尖尖捏出了一张湿纸巾，尽量避免碰到别的地方。
　　楼奕用湿纸巾把手中的糖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放在了他右侧的窗台上。
　　楼奕：“对不起肖驰，我不该碰你的东西，但这个糖真的很好吃，我刚刚认真擦了，你可以试一下，你喜欢吃的话，我还有。”
　　肖驰望了一眼那几颗用透明包装纸包裹着，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的五彩水果糖，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擦拭，只是不再用那包湿纸巾了。
　　那天直到放学，几颗糖都还是原封不动地被放在窗口。
　　楼奕值日倒垃圾的时候，还看到了垃圾桶里那包她早上抽过的湿纸巾，明明还剩很多，却被无情地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