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扔球跑之后怎样》喜欢罗勒的林先生

5、妈妈

　　第一节

　　阿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主演的第一部音乐剧顺利收官了，第一笔奖金刚刚打到了账上，正盘算着今天晚上可以奢侈一把打个专车回家，推开了门便看见那个梦里的男人正站在对面。

　　开心吗？好像更多的是恍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那个十年不见的男人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吗？好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这个场景，却没有一次梦告诉她，他出现了之后怎么办。

　　阿媛恍恍惚惚愣着神，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人流涌动，而她一个人矗立在路中间有多么显眼。感觉好像过去了一万年那么久，阿媛终于试探性地迈出了一小步，却被稚嫩的童声打破了神游。

　　“妈妈？”

　　阿媛一低头，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在试探地扯着她的裙角，听见他怯生生地叫妈妈。

　　几乎是一瞬间，阿媛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大概是母亲的本能，即便十年未见，即便当年的小小婴儿已经长成了少年，阿媛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孩子。她立即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小鱼儿，双臂紧紧地将他锁在怀中，好像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小鱼儿，你是我的小鱼儿吗？”阿媛已经带上了哭腔。

　　小鱼儿也有一点激动，但是他还要维持小小男子汉的气概，假装镇定地说：“我是小鱼儿。你是我的妈妈吗？”阿媛终于略略松开手，看着小鱼儿认真的眼神，终于抹了抹泪，也同样认真地回答：“是的，我是你的妈妈。”

　　看小鱼儿也快哭出来了，李游终于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小鱼儿的肩膀，示意他别哭了。阿媛也注意到周围的目光，赶忙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强装镇定地问他们来北京做什么。

　　“带他来见见妈妈。”李游直言不讳。

　　阿媛很是惊喜，以为李游是带孩子来认亲团圆的，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小子说没见过妈妈，拿这个当借口不肯写作文。让他来看一眼，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小鱼儿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阿媛却一阵心疼。孩子没见过妈妈，多可怜呐。她好想再一次把小鱼儿抱进怀里，可又顾忌着李游在，也怕太激动吓着孩子，只好又伸手抚摸几下了孩子的背。

　　一时三人相顾无言，阿媛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们今晚住哪？”李游说一会去找个旅馆住，阿媛赶忙说他们可以到自己家来住。李游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他本不想再和阿媛接触，可看见了小鱼儿期待的眼神，也只好点头同意了。

　　第二节

　　在出租车上，阿媛一路给小鱼儿介绍北京的风景，小鱼儿很兴奋，阿媛悄悄瞄了几眼李游，他却始终沉默，好像没有任何感情的样子。

　　阿媛心里很是难过，十年未见的恋人，连一点波澜都没有吗？可她又不敢抱怨什么。“大概，是他怨恨我抛弃了他和孩子，独自一人奔前程去了吧。”阿媛心里酸酸的，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十年来，阿媛算不得功成名就，至少也是实现了自己小小的梦想，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一步步站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大舞台。晚上七八点钟走在北京灯火繁华的大街上，阿媛会恍惚觉得，自己和千万北漂单身女青年没什么两样：孑然一身，在偌大的北京城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是一个披荆斩棘、无所不能的英雄。

　　可回到家关上门，面对着冷锅冷灶，却又不由得想起千里之外的家乡：想象着被她抛弃的孩子此刻也许在一个人孤独地看天空，厨房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瘦削的男人在弄饭，屋子里除了锅碗瓢盆的叮咣声以外，再无其他声响。

　　那个梦想背着一把吉他走天下的男孩，忽然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他再也不能坐上火车去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唱歌，那个小小的孩子，牵挂住了他的全部。每每想到这些，阿媛就觉得心头一阵一阵地疼——如果我的梦想实现的代价是牺牲我爱的人，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事实上，李游此刻心中也是天人交加。与阿媛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呼吸都要暂停了。他们对视了不知道多久，李游在她眼里看见了惊喜，看见了痛苦，看见了疑惑，看见了犹豫，但唯独没有看见仇恨。

　　“她不恨我吗？”李游又在心里嘀咕了起来，“也许只是在孩子面前装作不在乎吧。”无论如何，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阿媛有所纠葛。如果说阿媛是天上的白云，他就是地上的泥土。每一次的接触，都只会伤她更深罢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离开，是最好的成全。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互相愧疚却又不肯言说，一路尴尬地到了家。阿媛住得有点远，房子也旧，好在有个客厅，沙发勉强可以睡一个人。

　　夜色已深，阿媛让孩子先洗了澡进卧室睡觉了，自己洗漱完出来看见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的李游，一阵手足无措过后，也只好尴尬地走过去坐下。

　　“你进去卧室和小鱼儿一块睡吧，”阿媛开口道，“我睡沙发。”

　　李游终于放下了手机，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感情地说：“你进去睡吧，这毕竟是你家。”

　　“我，我怕孩子不习惯，影响他睡觉。”阿媛紧张得很，李游倒笑了：“小鱼儿睡着了天塌下来都醒不了，怎么可能被你影响。”

　　就这么一句普通的俏皮话，却惹得阿媛又是一阵心酸——原来自己对孩子真的一无所知。她低下了眼睑，没再说什么，起身进了卧室。

　　第三节

　　阿媛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下。明明是天天睡的床，此刻却好像怎么躺都不对劲。阿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忍不住要去看孩子的睡颜。她轻轻地摸了摸小鱼儿的眉眼，和婴儿时大不相同了，她却一样地爱不释手。

　　阿媛看着熟睡的孩子百感交集，又想起自己一个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睡在大杂院破单间里的日子，便又忍不住地流泪，浑身发颤，怕吵醒孩子，赶忙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走出了房门，倚在厨房的台子上无声地哭泣。

　　在客厅睡着的李游听到动静醒了，看到阿媛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的背影，不由地心疼。他不知道阿媛为何哭泣，但肯定与屋里的那个孩子有关。于是他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阿媛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媛却哭得更厉害了。李游只好把阿媛揽进怀里轻拍着安慰，自己却偏过头去不看她，只是看着窗外朦胧的天，任由阿媛埋在自己肩头落泪。

　　李游的肩膀还是和从前那样宽阔，埋在他的肩窝里，好像让阿媛又有了一种被爱的错觉。她忍不住地想要撒娇，想要一个答案。

　　“你，当年去了哪里？”阿媛没有抬头，依旧把脸埋在李游的肩膀上，闷闷地说，“怎么都不来联系我？”

　　当年……在那山沟学校里的噩梦，李游定然不会告诉阿媛。他只回答了后半段的问题，祈求阿媛不会注意：“我妈说，你生下孩子之后就和你父母去了国外。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你出演音乐剧，才知道你还在北京。”

　　阿媛果然没有再留意那个被忽略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那后来呢，怎么不来找我？”

　　李游目光回避，没有说话。阿媛却在那转瞬即逝的神色中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你也没有来找我啊。

　　说不失落是假的，谁不希望被偏爱？可是如果自己也没有做到的事情，又怎么要求别人去做呢？两人在这沉默的深夜里再次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