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留白诗》百里笑川

1、苦涩

　　第一章苦涩
　　〔我说生命，是一棵常青树〕
　　“我说十七岁很短，十八岁很长，被树影荡漾的夏天，其实不是炎热季节”小型耳麦被热气震得鸣声作响，流出熟悉的旋律，借着正午刺眼的阳光和被树影划过的玻璃，光照倾斜而下，擦过少女的皮肤，顺着流畅的轮廓，窝椅里的女孩缓缓睁开双眸。

　　她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头发被汗水浇湿，清透的双眸沾满水滴，借着乐律的流动，她轻声哼唱，起身到房间角落拿起那把老久的吉他。

　　吉他上的条纹已经被岁月打磨的不成模样，但琴弦看起来很新，像是被刻意保护，吉他包里还随手放着清洗液。
　　夏桑知捋了捋头发，纤细的手指擦上吉他弦，声音很小但是异常清脆，在蝉鸣聒噪的下午，她穿着一身宽松带衣，有意识没意识地勾起发丝，悠哉悠哉地在躺椅上享受一刻清闲，窗外的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卷起一阵城乡内无名的烟尘，在六七月的日子内平添一盏烟火。
　　耳边是仲夏的热风，耳机里是舒缓的吉他曲。
　　日子好歹像样。

　　纵观她的整个房间，书本横七竖八地倒放在地面，一片狼藉，完全纵失了高考前的严密，那段时间的夏桑知可谓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争分夺秒地看资料，但是房间还是干净整洁，有然未失学霸尊严，如果说之前是体面爱脸，现在就是任栽任管。
　　宅女属性一下就触发了。

　　闲的时可以浇一浇露台上的花，火急时可以去看看老式的音影机，总之这种氛围是多少年都找不来的，加之父母长期不在家，二者打算等她成年后离婚，最近正和各自找的情夫情妇卿卿我我，无暇来顾及她。

　　“日子真是越来越享受了”
　　夏桑知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纤细洁白的腰身随着衣服的起升裸露，细到只要盈盈一握，伟大的腰线在阳光地照射下，越发雪白，漂亮地让人挪不开眼。

　　她目光一转，看向桌上翻得有些老久，纸页发黄的吉他谱，起身去够。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

　　夏桑知目光一淡，往楼下探了探头，一辆醒目的轿车停在楼下的院子里，把邻居一楼大爷的门给挡得严严实实。
　　她迟疑了一会后，去对面的屋内把老式抽屉内放着的户口本和房产证找了出来，然后回房锁在了柜子里。
　　上楼声戛然而止后，她听到对面屋内一阵翻箱倒柜，屋内的女孩冷冷地倚在床柜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悠哉的像个没事人。

　　“夏桑知，你外婆的房产证你看到没”
　　余艳黎走进房内时，她皱了皱眉头，后一脸带笑地看着她，虔诚的像一位信徒，漂亮的眉宇随着说话的情绪随之摆动。
　　“没有啊，妈，不是当时我看见爸他拿走了后，他没和你说嘛？”
　　少女一脸无辜，眼神坚定，让人看不出一丝破债，她本来是打算去假装帮着找一下，但女人身上重的有些刺鼻的香水味让她往后缩了缩，夏桑知是有些想吐。

　　余艳黎浓妆艳抹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意，似乎是在责备自己的出手过慢，房子一卖，她和王震的房子就算付了首款，跻身于大城市就越近了一步，富贵日子必少不了。

　　“知道了”
　　她淡淡地看了眼前的女孩一眼，迟疑了一下，从包里缓缓掏出来一百块递了人，大红的指甲蹭上了红票，让人有些生理不适。

　　“没事妈，我上个月还剩了点钱，不用你给了”
　　夏桑知假笑着说。
　　余艳黎迟疑地看。
　　“当真？”
　　“嗯吶”
　　她见不收，便蹬着高跟鞋离开了，甚至都忘记，一个高考生毕业后要花多少钱去买各类电子产品，要去解决一日又一日不在学校内的饮食，敷衍的像个陌生人。
　　夏桑知是个独立人，她曾一己之力垄断国内竞赛的金奖，获得了大额的奖学金，也参加大大小小的音乐比赛，获得主办方的资助，手上就从未沾过父母的生活费，况且两个不称职的父母给的生活费简直是让人唏嘘，换作别人，早就已经命若琴弦了。

　　有一瞬间人是恍惚的，在她十七岁的这个夏天，她离开了学校的掌控，却还是被不负责的父母牢牢圈住，她想过离开，也想过反抗，但她不可限制的人生才会刚刚开始，以后她会与她的“父母”再无瓜葛，她没必要栽到在这一步上。
　　即使这个世界她有万般讨厌，她也可以找到爱上这个世界的理由。

　　她路过老巷的水果摊，路过转角的馄饨店，路过苏姨开的街道花店，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虽然她的外表确实冷淡，但是内心世界却是极其丰富的，她不能否认，她很爱绥余老巷，这里的人即使看见她那张并不讨喜的脸，也还是会对她很热情。

　　“桑知？好些天没看见你了，出来了？”李柏的声音穿过巷口，进入她耳中，她淡淡地笑了笑，点头示意。
　　“李若白好久没见你了，他天天吵着桑知桑知的问”李柏的眼角因为笑而挤出鱼尾纹，她莫名感觉亲切，心中像是有道暖流划过。

　　“李叔，来碗馄饨面吧，我上去看看李若白”她温声说。
　　“好嘞，就惦记着你的馄饨面呢”
　　“嗯，李叔做的好吃”
　　夏桑知点开微信界面扫了40过去，她默不作声，李柏的手机不是最新款，声音特别小，锅里翻滚的面，让他忽视了手机提示声音。

　　李柏家住在她家的隔壁小区，李若白是李柏的独生子，说小不小也有15岁了，他们的爷爷是好友，加上两人都酷爱音乐，所以他算得上是夏桑知为数不多的好友。

　　李若白知道夏桑知来了心里像是被兴奋填满，他又是给夏桑知倒饮料，又是买零食，刚上高中的男孩个头已经窜到的一米八，模样虽有些清秀却看的很顺眼，夏桑知被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给逗笑了。
　　“不用了，李若白，对我就别讲客气了”

　　李若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他到房内拿出吉他，跑到夏桑知旁边坐下来。
　　“我最近学了一首新曲，是和网上的一个大神学的”

　　他看向夏桑知，少女清透的脸颊放着光，长长的睫毛耷拉下眼睑，眼尾衔接的痣有些发红，鼻梁高挺，水滴似的鼻尖形成完美轮廓，衔接自然又流畅，漂亮的不可方休。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和他提到了你，说你也是个大神，听你的演奏与演唱是一种享受”
　　夏桑知抬眸，盯着他，问道“然后呢”

　　他掏出手机，然后点开微信界面，屏幕里的人的微信头像一片漆黑，却又隐隐透着光，实在是神奇，而李若白则是给他发了一段自己弹唱的视频，正是偷拍的那一段，视频中的她化着淡妆，穿着学校为自己配的礼服鱼尾裙，把所有的身材优势都彰显出来，那一场学校的艺术节，她以绝美的唱功和娴熟的吉他技术更多的是绝美逼人的长相杀的全校人措手不及，被评委一致评为第一名。

　　而屏幕那头的人点了一个大大的拇指，划上去，夏桑知发现他们两个的交流是真的少，李若白对乐谱感到吃力时，那个男生发了一段自己弹的视频，她觉得那是最亲密的互动了。
　　“我可以看吗？”她看向李若白。
　　旁边的人点了点头。

　　视频被拉近，对准几根琴弦，他的手指骨节特别好看，指甲也是干干净净，而手指在琴弦上如流水般流畅，每一拨弦都仿佛在讲述一段故事，让人不由自主的融入了夏色，与雨落的氛围，把这首乐篇把握的恰到好处，夏桑知心不由自助地放松下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吉他水平确实很不错。

　　夏桑知笑了笑，朝李若白望去，她眸里装满了对乐曲的喜爱，裹含夏季最澈的泉流。
　　“不错啊，在哪认识的？”
　　“在乐奕App上认识的，他真不是很爱上网，我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就加到了大神”
　　“对了，桑知，你明天会来吗？明天我打算把他那首歌弹录起来”李若白一脸真诚。
　　夏桑知看他那副表情，哭笑不得，但还是选择拒绝。
　　“明天有毕业晚会，我要拿毕业证，还要表演节目，就不来了”

　　李若白明白夏桑知对舞台的渴望与认真，也就没强求，他下楼把夏桑知送到楼下的面馆，一边帮父亲打理店铺，一边和夏桑知闲聊。
　　夏桑知没什么情绪，她小口地吃着馄饨面，额间的碎发掉落，她捋了上去，就一直听李若白吐槽老师和学校。
　　“我服了，夏桑知你知不知道，刘老头来教我们班了”
　　夏桑知笑眯眯地看着他，差点没把面喷出来。
　　“挺好的，他挺负责的，就是光头太亮了，我上课睡觉时只要看他一眼，想睡觉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李若白觉得夏桑知幽默时真的陌生，但是得亏他们是这么多年邻居，对方性子都摸透了。
　　他明白虽然他和夏桑知之间只隔了两岁，但他才要刚刚步入高中，夏桑知就要读大学了，他和夏桑知之间无论如何都有代沟，在李若白眼里，夏桑知就如头雪山之巅的雪莲，高贵神秘而不失魅力，永远会有人为她赴汤蹈火，但不会有人能摘取她，他不能想象以后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得到这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美好，如同春风过境，岁月如歌的珍品。

　　就好像无论如何，她都可以自己顶天立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论之前命运怎么戏耍她，她依旧是那个如春风过境的少女。

　　李柏刚忙完手中的活，看到夏桑知便走上去慰问，他拍了拍夏桑知的头，亲声道
　　“桑知啊，我从小也是看着你长大，你从小聪明懂事漂亮，我特别喜欢你，我明白你的家庭状况，叔叔也是真的心疼你，你就不要给我讲客气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心善，内心很柔软，总是别人对你好你都会加倍奉还，但是你永远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李叔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骨头了，你看你马上也要读大学了，叔叔也相信你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而你爸妈他们怎么样你都不用管，忘了他们，到远方去好好生活，以后实在想家了，就来李叔这，把这当家，你对若白的好我也是看在眼里，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女儿养了，叔叔给你的不多，你别嫌弃”他擦了擦眼睑的泪，把夏桑知的手紧紧攒住，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告别。

　　夏桑知有的时候又觉得世界怎么可以这么美好，有那么多无亲无故就能理解包容她的人，无论她是否完美。
　　她点了点头，把李柏眼角的泪用纸巾抹去。

　　夏桑知是一只孤鸟，但妨碍不来来往事物对她的光照，或许是老天爷也同情她的家庭经历，总是派一些天使降临她身旁，让她的人生也有着除亲情之外别样的色彩。
　　她觉得她的18岁将不会苦涩，将来的每一天也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