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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生演员 ...

  •   如果说和布加拉提对峙是一件让我压力倍增、几乎喘不过气的事情,那么和布加拉提聊天这件事,便是一种享受。

      极度的细心、缜密的思维,不论是谈论到什么样的话题,都不会让我产生出抵触感。

      倒也难怪他可以既是PASSIONE的一员,又颇受当地百姓的信任。

      “伊芙,在告别的时候突然走神,可是一件相当无礼的事情。”

      布加拉提出声,将我神游天际的思想拉回,微微沙哑的声线,居然还有点……呃,性感?!

      我甩甩头,将这种冒犯的想法丢到头脑外边,而后飞速地向他认错:

      “抱歉!布加拉提!只是因为……呃……声音很好听。”

      布加拉提:???

      拥有大海一样眼睛的男人扶额,面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对我叮嘱道:

      “以后,类似的话不要这样随随便便地说出来……当然,在我面前伊芙你可以稍微放肆一点,但你的工作本质上还是相当严肃的。如果还像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话,会招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的。”

      “可刚刚那只是出于真心的夸奖啊。”

      我觉得非常无辜。

      “那就再多收敛一点!”

      ……

      同布加拉提结束谈心之后,我踏上了“回去上班”的路。

      金乌垂坠,夕阳在一丛一丛的树杈上燃烧。

      我远远地望见了梅洛尼站在门口的身影,他静默地立于日轮之下,如一棵紫色的树,连带着头发也蒙上了夕阳橘黄色的影子,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快步走到梅洛尼面前,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芙,你现在已经有所决定了,对吧。 ”

      他并没有挑明一切,只是意有所指地、含蓄地问我。

      “是的。”

      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不打算欺骗梅洛尼 。

      “……我会为你留好你发挥的空间,不过,在此之前,你的具体行动对象,以及目的,方便透露吗?”

      梅洛尼略显冷清而无机质的眼睛没有盯着我,反而向更远的地方看去——远方是入夜时渐渐亮起的窗户,冉冉升起的灯火, 一盏一盏, 点亮天空。

      “当然,melon,你当然可以知道。”

      我对他微笑:

      “我想做的事情……演戏,卖惨,对普罗修特,从而达成短暂性逃避。你知道的,我需要一点点时间……”

      经布加拉提的点拨,我明白我现在需要的是有梳理的机会。

      即便是在无动干戈的日子里,也会有偶然的失序和受迫感,在暗杀组的生活更多会像是冰冷机械器具的某些日常:有卡齿,有锈和倾滑。

      在此之前,我得先培养出直面不完全正义与鲜血的勇气,锻炼自己,然后一路攀登。

      “并不怎么明智的选择......怎么,去到餐厅里会面,你的朋友就教了你这些?”

      “不是的。”

      我否认他,只是想着至少不能被梅洛尼知道布加拉提的存在——那个主动向我伸出手,与我一并承担的存在。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这样说

      “自己的决定?那可真是……哈,随便你。”

      梅洛尼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灯火上:

      “你得知道,普罗修特可不是什么头脑简单而好欺骗的家伙,Di Molto——我会为你准备好表演的舞台,但是不排除暴露的可能......伊芙,我很喜欢你,不希望看见你像干花一样死在我面前……”

      “不要说的那么恐怖,你会让恐惧攫取我的,melon——”

      我冲他展露出一个表情管理良好的笑:

      “极端的行为来源于虚荣,平庸的行为来源于习惯,狭隘的行为来源于恐惧——如果melon你真的不想让我死得更快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进去的好。”

      我盯着梅洛尼的眼睛,终于,在听到我说到“极端的行为”的时候,他一点一点把目光从远方收回,重新掷到我的身上。

      “好啊……走吧。”

      梅洛尼牵起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想要挣开他。可他却将手顺着我的胳膊一路向上,捏住了我衣服肩膀处的一个东西。

      “你在我身上放定位器。”

      他甚至都不打算隐瞒这一点。

      “melon,你不信任我。”

      不是疑惑,不是控诉,我用的是陈述句。

      “Di Molto——别这样。伊芙,不相信任何人和相信任何人都是极其错误的事情,而我恰恰是组内最‘相信 ’你的那个人,不是吗?”

      梅洛尼没有对他的行为进行辩解,也没有将定位器拿开了事。

      男人的手继续向上游走,捏住了我脖子后方的软肉:

      “可能你不相信,你对我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而我则有可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伊芙,还是那句话,你很有意思,我真的很喜欢你,在不危及暗杀组利益的情况下,我希望你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说着模糊不清“喜欢”之类的话,却又做着充满威胁性的动作。

      我感受到脖子后方的威胁,无法做出其他的反应,只能死死地直视着眼前的门。

      梅洛尼的影子与我的影子在门板相交叠,看上去暧昧非常,令我的心狂跳不止。

      可实际上……那只是命门被人把控住的正常反应。

      “一个二个都这样疯……”

      他突然在我耳后叹了口气:

      “撑过这段时间后,就不要再和普罗修特他们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了……我不希望看见你像干花一样死在我面前。”

      不是不希望“我”死,而是不希望“我”死在他面前。

      他似乎将生命看得很轻很轻。

      而且梅洛尼对我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不像是对一个初加入陌生人,不像是对待聊天已久的网友,倒像是对一个阔别重逢、又爱又恨的……情人。

      相当怪异。

      “不会的,melon,你放心看着我好了。”

      我压抑住紧张害怕的情绪,抬手拍拍他的胳膊:“我想做的事情,放在我叔叔眼里,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毕竟他们肩膀上所承载的,是星尘的辉光啊。

      “那就祝你行动顺利——好好表现,伊鲁索会在镜子里见证这一切的。”

      伊鲁索、镜子、见证。

      原来,这就是他守在门口等待我、所想要透露给我的事情吗?

      不待我做出回应,梅洛尼就帮我推开了暗杀组据点的门。

      胫骨线条紧绷,指尖拨乱空气,我所看见的,是暗杀组众人晦暗不明的神情。

      ————————

      在伊鲁索眼里,黑发金眼的瘦弱少女以极快的节奏经历了残酷的一天——加入暗杀组、同普罗修特会面、出任务、杀人、还要被梅洛尼这种变态进行心理折磨(梅洛尼:你有事吗?),晚上回来更是连饭都没吃就上楼睡觉了

      他一开始还觉得梅洛尼良心发现,竟然愿意将自己的床贡献给新人。结果这家伙竟然是打算全方位窥探伊芙的虚实……

      想到这一点,他就不禁唾出声来:

      “啧,变态。”

      “Di Molto——伊鲁索,说出声来了哦,就算是你,将我这种正当的警惕心视为变态行径,我也会感到伤心的哦。”

      “人渣居然也会伤心吗?”

      “诶,好过分,从变态变成人渣了——”

      “够了,梅洛尼,伊鲁索,安静一点。”

      普罗修特开口,终结了两个人小学生一样的对话。

      因为里苏特仍在外出的缘故,伊鲁索的镜中人世界中只待了三个人——伊鲁索,普罗修特和梅洛尼。

      贝西是被普罗修特赶回去睡觉的,而加丘在听完梅洛尼的“计划”后,就大声嚷嚷着无聊回房间打游戏去了。

      “……啊,她动了。她拿起电话了普罗修特!”

      伊鲁索为普罗修特描述着他所看见的一切。

      少女趴在床上,将散乱的长发拨到侧脸,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伊芙的手指和嘴唇在轻轻颤抖。

      她像是拨出了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露伴老师……不,我没什么事,就是……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接受……可是我必须,必须去、呜……”

      女孩像受伤的小兽一样,抱着手机在床上呜咽着。

      伊鲁索一边向普罗修特描述,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普罗修特察觉到伊鲁索探究的视线,对他说:

      “疑虑可以打消一半了——不是什么卧底或者天生没有感情的强者。她和贝西是一样的——啧,本来以为她的内心会强一点,没想到比贝西还要脆弱,竟然需要躲起来哭……”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突然有些恼火,咬紧了牙齿,眉心隐隐拧起。

      伊鲁索的目光有所动摇,但还是保有一定的警戒:

      “梅洛尼,你怎么说?在你这个变态的眼中是怎么看的?”

      (原设定里伊鲁索是个性不强势、容易动摇,但具有将“紫烟”的能力看穿的判断力及很强的警戒心的人,想尽量贴合一点)

      梅洛尼:“哈,哭了吗,真是Di Molto——的无助啊,再看看吧。”

      与之话语相符的,少女的动作与语言并没有停下。

      她的脸庞在此刻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脸色难看至极,说出的话却还带着勉强的笑意: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的,觉悟什么的,我会努力的。请帮我照顾好母亲啊,我只剩她了……”

      那是一种强撑着的坦然,滋生悲伤的情绪。室内支离破碎的光线成为少女情感最忠实的拥趸,使得不经意披露的零星端倪都被隐藏。

      我在憋着笑说出那句“我只剩她了”之后,就开始拿先前在厨房晃一圈摸了不少洋葱的手抹自己的眼睛,力求使自己达到一种完美表现——一个“脆弱但不惹人厌烦”的状态。

      该说不愧是洋葱吗?丙硫醛氧化硫刺激眼球的效果绝佳。

      谨慎令思想囿于谬误,勇敢因超前而被视作不正常,以至于现在的我都要被窥探着。那么,不过是面对残忍道路的短暂逃避,少女又能有什么错呢?

      “……至少她所表现出来的,是她已经明白自己踏上了一条怎样由苦痛与鲜血铺就不归路。虽然看上去有些害怕惊疑,但伊芙这家伙应该已经有所觉悟了。”

      伊鲁索看了眼明显处于兴奋状态的梅洛尼,做出评价:

      “我觉得她没有问题。”

      被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

      那么,为自己糊上厚厚面具的人呢?

      此间镜界,伊鲁索对少女表示肯定,普罗修特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不做评说。

      只有梅洛尼定定地看着伊芙眼眶通红,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来。同样也只有梅洛尼知道,自始至终,伊芙的手机从未打出电话。

      那个手机,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开机。

      Di Molto——他的伊芙,演技可真好啊。

      梅洛尼看着那滴落的晶莹泪水,心脏突然不合节拍地无端悸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天生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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