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226、寻踪1

　　崔翥摇头道：“妙光山向外延伸三百里，东至平州，西抵忘忧，南临弗州，北通永宁。不行不行，范围还是太广。”

　　萧恬：“若要转去这四个方位挨个试一遍，耗时太久了。”
　　他转向柳浪：“你再想想，刚刚舍兰与你所有的对话中，是否暗暗透露过一星半点的信息？”

　　柳浪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似的，将刚刚舍兰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翻来覆去地想。萧恬说的没错，舍兰既指明要他送上门去，就不会故意销声匿迹，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他一定留了线索……在哪……在哪儿？？！

　　但他每回想一次，聂冲被群眼包围后逐渐没入巨蛹的场景就会再次在他脑海里闪过，但他又是一次次地无能为力……急火攻心，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柳闻莺！”萧恬扯住他的衣袖，扬声道：“你不能急……你如果不镇定下来，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小郡王了！”

　　我不能急……不能急……殿下还在等我……我不能急，不能……我要好好想……想………………

　　这话在柳浪脑中盘旋，他机械性地念叨了出来，脸色越发苍白，攥紧桌角的指节用力，几乎要将桌角整个掰碎。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舍兰他说过什么……他暗示了什么……

　　他想让我去找他……他说过会给我一次机会……

　　等等……！！！！

　　……他说：“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派几个毛头小道守在小鄢附近，就能阻断我回去的路了？”

　　明明柳浪或聂冲谁都没有说起这事，舍兰为何突然提及小鄢国？

　　为什么偏偏要拿那些奉命驻守小鄢附近的妙光弟子举例？？？

　　“回去”……

　　难不成，他其实是要将小郡王掳回小鄢？

　　没错，聂冲舍兰，一道一妖，确实可以开启进入小鄢的结界！

　　柳浪猛然立起，转向萧恬，急声道：“那几名驻守在小鄢附近的弟子还在原地待命么？”

　　萧恬摇头：“我昨日传密令他们回来，但……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柳浪：“他们很可能去了小鄢国。”

　　萧恬与崔翥对视一眼，道：“我们先去小鄢一探究竟，如果无执在那附近产生了同炉感应，就立刻传密那些尚在外的妙光弟子，让他们通知所在地的各大观主持一同赶往。届时四郡八州内所有道行精深的前辈都聚集小鄢城外，众人合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到这时，柳浪不知为何不再急躁，镇定思忖片刻，沉声道：“不用等了，他一定在那里等我……可以现在就用传音术通知那些前辈。”

　　他抬眼望向山下，眼神坚定，一字字道：“但在去那之前，我要先趟回公主府，取一样东西。”

　　————
　　院子里，丹舟躺在太师椅上，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见柳浪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翻身爬起来向着他背影高喊道：“你回来了？人找到了吗，是生是死啊？？诶？小郡王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话音刚落，柳浪已没影了。

　　丹舟很不满柳浪对他视而不见的无礼行径，跳起来跟着柳浪也进了聂冲的寝屋，口中嚷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柳浪正在聂冲的书架上闷头翻找，他要找一个木匣。

　　“到底怎么了？你在干嘛？”丹舟越发看不明白。

　　柳浪一边翻找，一边将事情前后大略陈述了一遍，说到最后他们预备马上动身去小鄢国的时候，手指触碰到桌角一个突兀的凹槽，他心中一动，用力按了下去。

　　只听“吱呀”一声，桌肚阴影里弹开一枚四四方方的暗格，里面放着那只木匣。

　　揭开木匣的盖子，一副白森森的头骨赫然在内。

　　柳浪：“找到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却望见丹舟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这才想起，丹舟似乎许久没有开口。

　　柳浪道：“你在这等我，我和萧忘言他们去——”说着，抱起那枚木匣，抬腿就要出门。

　　“去哪儿？”丹舟忽然一闪身，堵在了他面前。柳浪很少见到这副神情出现在丹舟脸上。他瞪着柳浪，毫不客气地抬声道：“去小鄢国？”

　　不等柳浪答话，他手一伸，在柳浪面前摊开，道：“妖元给我，不许带去。”

　　柳浪不觉失笑：“不带妖元，我去干什么，干站着别人打？还是干脆白送舍兰一副肉身？”

　　丹舟：“你真不要命了？？？？”

　　柳浪：“你让开。”

　　丹舟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要去找的是个什么妖精？”

　　柳浪冷静道：“我知道，你让开。”

　　丹舟：“那本名册我全都翻看过了，前后加起来一共有五十多个道士，就算其中有几个能在这孔雀妖的幻术下逃过一劫……五十多个道士，按平均一个一百年道行来算，五千年……你知道五千年的道行化到同一个妖精身上，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是鬼仙，是鬼仙啊！！！”

　　他忽然猛地揪住柳浪的衣领，死死盯着柳浪，咬牙道：“道士死了还有转世，这辈子成不了上仙下辈子还能重新来过，可是你呢？！你要是带着妖元去跟那鬼仙拼命，你的妖元一旦他吞了……你就灰飞烟灭了你明白吗？灰飞烟灭了啊！没有来世，没有转生，什么都没有了！！！”

　　他眼中忽然含起泪花，语声却仍是恶狠狠的，吼道：“造物主从未给我们当妖精的第二次机会……倘若妖元没了，就……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柳浪平心静气，缓声道：“可我必须要去。”

　　丹舟抓狂，他低吼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有那些妙光道士帮着你，帮着那个小郡王，你们就会安然无恙了？你知不知道鬼仙有多可怕？不说现在妙光山群龙无首，就算谢萤还活在世上，加上他的妙光学宫，也未必能与那孔雀精一战！”

　　“我知道。”柳浪低声道。

　　“从他被带走的那一刻起，我从未想过安然无恙。”

　　他的目光垂落下来，与丹舟的视线交汇一处，语声虽低却极坚定：“我只想与我的殿下同生共死。”

　　闻言，丹舟噎住，他手指微微松了手，似乎有那么一瞬的犹豫，但很快又攥得更紧，语气却比之前略微柔和了些：“你……你想开些，他才那么点儿修为，落到鬼仙手里，肯定是活不成的……你不如保全自己，等到他来世再投身成人，那时你再去找他，不是更好？”

　　听到丹舟的那句“那么点儿修为”，柳浪忽然想起，聂冲身上之所以只有“那么点儿”修为的缘故——

　　因为他。

　　都是为了救他。

　　明知道是徒劳无功，明知道……“柳闻莺”已经死了，可他还是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投注于那一团死灰，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灵力，就好像腹内那颗金丹不是他聂冲自六岁起苦苦修成的，而是路边随便捡来的。

　　一想到这些，柳浪便觉大恸。
　　他抓住丹舟攥住他领口的右手，丹舟冷不丁被这一握，吃痛松手，整个人跌在地上。

　　“抱歉，他在等我。”柳浪道，他眨眼之间便从丹舟身旁闪过，丹舟再抬头时，柳浪的身影已落在正门口。

　　柳浪头也不回，低声道：“我才不要什么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