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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主上!”
      “主上!”
      官员们虽然行的是拱手之礼,他们的脸却还是埋在宽大的袖子后面。即使是废除了伏礼,却还是没有办法和他们保持对视。阳子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权威,而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疏远。
      “刺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阳子问。
      “两名刺客,一名受到台甫大人的使令的攻击,当场死亡。另外一名虽然活着,但是现在似乎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问不出什么来。”秋官长回复到。
      除了阳子和景麒以外,没有人知道当晚六太做过什么。当然了,浩瀚虽然也不在现场却可以心照不宣。
      人人都以为是景麒的护主心切,虽然派出了使令却还是舍身去挡下那一箭。
      唯一生还的刺客,现在嘴里唯一念叨的就是“台甫”二字。
      而六太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扩大化,毕竟这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内政。
      “刺客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按照昨日的预定,我要见见内宰。”阳子朗声说道。
      牢房,长长的甬道亮着昏黄的灯火。跟随着引导者的脚步,一点一点走向那个关押的牢房。前面的人的脚步停止了,阳子的心不由得一紧。
      难道是巧合吗?天官长嘉熙以前就是关押在这里的。
      阳子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面,牢门外面聚集的众人又把剩余的一点光线也给遮挡住了。
      火把传递过来了,阳子看到了内宰有点憔悴的脸。有点虚无的视线在漫无目的的扫视之后,集中到了阳子的身上。
      “哎——”从喉咙的深处,有一种失望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还是失败了吗?”
      牢门外的人群便开始了一点小小的骚动,所有的猜测也在这一声叹息当中有了结果。
      刺客的行动失败了,内宰的叛乱结束了。
      “你们都先退下吧。”阳子对身边的人说。
      “主上……”臣下们迟疑了一下。
      “这里是牢房,隔着牢门,还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吗?”阳子道。
      “但是……”
      “就按照主上说的去做吧!”浩瀚突然说话了,“秋官长,你留下一队人等在牢房外面,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进来。其他的人就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吧,毕竟还有很多的事情要等着诸位去完成呢!”
      人渐渐散去了,阳子背对着即将走出牢房的浩瀚,轻轻地在心底说了声:“谢谢!”
      最终只剩下两个人了,在牢门的内外对视着。
      “看到我还活着,内宰大人是觉得很失望么?”
      “失望?该怎么说呢?”牢狱里面的老者撇了撇嘴,自嘲似地说,“虽然我是很希望能够成功,但是很多事情不是希望就可以实现的。”
      “那么,既然你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很多事情,不能因为知道自己做不了就不去做呀……”
      “那么,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你们一定要把我置于死地呢?”阳子不觉之间也有一点忿忿。
      “因为我们不知道,你要把这个国家引向何方。”老者举起铐着镣铐的手,慢慢地把凌乱的头发拂到一边,“你是胎果,在不久以前你还不是这里的人。匆匆来到这个国家,你认为你对这里了解多少?我是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在我们俩之间,到底谁对这个国家的了解更加地深入呢?”
      “的确,我并不熟悉这里,但是我也曾努力熟悉这里,向三公们学习朝礼知识……”
      “就凭这么一点点时间,这么一点点了解,你以为就够了么?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大肆改革了么?”老人打断了阳子的话,“每一个人都希望超越前人,努力去做和别人不一样的事情,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在历史上留下锐意革新的美名。但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超的改革,并不是投巨石入江海,而是撒盐于水。你所谓的废除伏礼,到底对百姓有了什么实际的好处呢?他们的衣服变暖了吗?他们的食物变多了吗?他们的生活变快乐了吗?他们走在路上,看到达官贵人,还是不得不低头伏地,因为在伏礼被废除以后,没有什么坚强的东西来支持他们的尊严。不论王在朝堂上面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这的确是一种权威的象征。但是表面上的服从和内心的归顺完全是两回事情。这个国家有他自己的传统,几代先王把这个传统延续下来,才形成了现在的庆国,如果你不能耐心的从过往的王那里吸取经验和教训,一心一意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情,那么与其等你失道,还不如早点结束这个才刚刚开始的王朝。”
      阳子放弃了笔直挺立的姿势,在牢门口盘腿坐下。内宰的话就像针一样刺在她的心里。表面上的坚强、倔强和自信,在被人道破之后,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伪装了。
      “你终究只是一个外来的人,还是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面去吧。不要希望用你一个人的原则,来改变这里的一个世界。治国并不需要什么好听的话,而是需要实际的行动。女人的视野太小,无法治理好这个国家……”
      阳子听到这里便无法在保持沉默:“你也许说的对,我现在还不了解这个国家。但是,我无法治理好国家,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在蓬莱,女人担负着生育子女的工作,却无法得到与男人平等的地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所有的生命都来自于树上的果实,所有的女人都从繁衍子女的繁重工作中解放了出来,性别的区分并不是那么的明显。那个时候我就想,也许在这里女人和男人可以平等地相处。可是我从你的话里面还是听出了对于女人的歧视。女人是柔软仁慈的,这一点其实和麒麟一样;女人的视野是小的,但是她也可以发现细节的问题,防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能力,但是不能因为我是个女人就完全地否定我——”
      阳子的声音在牢房里面回荡着,牢房外面的浩瀚作了个手势,制止了守卫者的骚动。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呢?”阳子问,“你的每一句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为什么要在事后才说这些话呢?当时的你,头脑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完全占据,丝毫听不定别人的劝告。台甫大人不是没有劝过你,我手下虽然只是些端茶送水的下等人,但是每一句话都听在耳朵里面。你现在是心平气和了,倒来怪我们那个时候怎么不来劝谏,可是劝谏有用吗?你还不是照样让外国的官员随意进出金波宫,你还不是照样拿出本国的宝物碧双珠给外人疗伤?你还不是继续坚持要出面帮助戴国人找回他们的麒麟和王?在帮助别人之前,你是否想过自己的国家也是伤痕累累?而你自己真实的力量又有多少呢?我们不过是人微言轻的内宫官员,照理说我们是不应该参与政治的讨论的,但是实在是无法再侍奉你这样的王。与其用自己的生命死谏,不如向未来下一个赌注。只是我们从来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所以注定不会获得叛乱的成功。我的目的不过是在金波宫里面激起一点水花来,让大臣们知道,必须有所行动!而且,就像你所看见的,叛乱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要置你于死地的,一直就藏在你的宫殿附近……”
      阳子望着这样的叛乱者,如此安详地说出自己叛乱的全部目的和过程,一副静待死亡的表情。
      她无法对这样的人下手,就像当初她无法下令处死质问天意的升纮一样。
      原本以为,经过一次叛乱自己总会学到一点什么,但是现在看起来其实完全没有进步呢。到了关键的时候,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思前想后,一样会追问为什么别人在事先不对她说明。
      其实是她自己把劝谏的门给关上了。
      “我这样做了自然就已经有了受死的觉悟。现在,我的使命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官员们和您的事情了……”
      “但是,既然你有这个决心赴死,为什么没有这个胆量看我建设这个国家呢?所以,我不会处死你的……”
      “哼!”老人冷冷地笑了,“举行了叛乱,本来就是要接受处罚的。否则赏罚就不能分明,君主的威信也无法确立。我是希望这个国家走上正轨的,就从来没有想过逃脱本该属于我惩罚。多余的慈悲和好心,不应该运用在我们这些谋反的人身上。”
      老人说着话,把身体背转向了阳子,不再出声了。
      是这个国家的人不理解自己,还是自己不了解这个国家的人呢?
      阳子也缓缓地转身,独自走出牢房。
      以前她在蓬莱的时候,一心希望做别人眼里的优秀者,时时刻刻都在意着别人的说法,但是她没有快乐。
      等到现在,她到了这里,好容易下定决心要按照自己的原则来做事情,不再被他人的观点所左右,但是她依然没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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