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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悔不当初 ...

  •   顾云辞虚弱的斜倚在窗边软榻上,苍白面容上一双空洞的暗眸透过烟霞色窗棂,看窗外屋檐飘落的细雨。

      这一场春雨持续了几日,带着春寒料峭的最后一点寒意,让顾云辞居住的祈云殿比凛冬时还要冷了几分。他心里清楚,并不是春意寒,而是他这屋里的碳许久不曾点过了。

      顾云辞盯了会串串水珠溅起的薄雾,胸口陡然一阵钝痛,急忙执起小案上的茶杯,一口凉茶勉强压下几欲喷薄而出剧烈咳意,呼吸刚平复下来,便听见一道急切的声音。

      “我的公子呦,这倒春寒可厉害着,您快回床上躺着,您风寒还未痊愈,可不能再受凉!”

      顾云辞朝小跑着的来人苍白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哪里就那么娇气。”再看她两手空空,心下了然,午膳又没了着落。

      白芍见自家公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心中痛意丛生,咬牙切齿道,“公子不过被陛下禁足,这些奴才就踩高捧低,先是克扣咱们殿里的碳火,现在又克扣公子的吃食。”

      话音未落,白芍已泪流满面,“都是奴婢没用,奴婢这就去找管事公公理论。”说着便要朝殿外奔去。

      “慢着~”顾云辞顾不上胸口泛起的阵阵疼痛,起身一把抓住白芍,“你前些日子酿的桂花蜜不是还剩下些吗?我最近胃口不佳,就想喝那个,快去给我冲上一碗。”

      白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险些又连累了公子,心里又惭愧又心疼,急忙应下,很快便端着桂花蜜走进殿内。

      顾云辞笑的开怀,喝的畅快,很快一大碗桂花蜜便见了底。落在白芍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如玉般的公子短短一年内竟被蹉跎成如今这般一身病痛。

      “皇后查的如何了?”顾云辞放下碗轻轻问了一句。

      十日前王贵人小产,皇帝震怒命皇后严查,定要把加害之人找到,顾云辞虽被禁足但这些消息还是飘到他的耳朵里,这几日殿里侍奉的宫人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白芍一人。

      顾云辞神情淡漠,似是随意问一件寻常小事。

      白芍闻言浑身一顿,咬了咬嘴唇,“公子不必担心,这事是如何也怪不到公子身上的。”

      殊不知这话白芍自己说出来都底气不足,自从当年的二皇子萧逸于一年前登基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公子虽如愿入宫,却一直无名无分住在离皇帝正殿最远的角落。

      先是公子外家镇北侯府通敌被问罪,顾云辞外祖父沈老爷子和舅舅被斩首,其余众人被流放,顾云辞求情惹怒天子被禁足。紧接着顾云辞弟弟顾云锦登上后位,世家各族紧随其后送了十多位女儿和坤君入宫。

      顾云辞便被彻底遗忘在这后宫一角,眼泪流干之后,伤心和失望亦随之消散。他自嘲笑笑,一步错,步步错。

      白芍见自家公子神情落寞心中更加难过,刚想出言宽慰,便听见哐的一声,殿门被大力推开,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捧着明黄的懿旨大步走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

      “罪人顾氏,心狠手辣罪大恶极,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奉皇后懿旨,将顾氏打入冷宫。”

      言罢,管事太监居高临下觑着脚下跪的不卑不亢一道清瘦的身影,眼中不屑更甚,不咸不淡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幸灾乐祸,“走吧,顾公子,这山鸡是终究变不了凤凰的~”

      白芍扑倒太监脚下,紧紧抓着青色袍子大声哭喊,“公公,我们家公子是无辜的,他被禁足在此,如何去的了王美人宫里,求公公和皇后殿下解释。”

      管事太监厌恶的一脚踢开白芍,将衣袍大力抽回,嗤笑道:“大胆奴婢,你这是质疑皇后殿下吗?你家公子出不去,难道不会派别人去吗?”

      白芍骇然,一边将头磕得的咚咚作响,一边哭诉,“公公明鉴,我家公子是冤枉的。。。”

      顾云辞在这一刻心下却一片释然,仿佛这一刻等了许久,他温柔的将白芍扶住,用衣袖轻轻擦拭她额头溢出的血迹,“白芍,算算年纪,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该放出宫了,到时还请你帮我给我外祖父和舅舅上柱香,告诉他们云辞知错了。”

      白芍呆住,木然地看着顾云辞笔挺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她不能倒下,还要出宫完成公子的心愿。

      “公公,这个婢女如何处置?”

      管事公公嫌弃的瞥了眼身边之人,小太监会意,弓着身子退到一旁,待管事公公走后,祈云殿传来最后一声闷哼。

      顾云辞被粗暴推入一座废弃的殿宇,踉跄几下勉强稳住身形,殿门随后被锁紧,环视一周四处破败不堪,被雨水浸泡过得房梁散发着腐烂的霉味。

      夜幕降临,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云辞如松柏一般傲然挺立着并未回身,“你来了~”

      波澜不惊的语气让来人面露愤怒,但看着自己最讨厌的人从云端跌落泥沼,顾云锦不禁笑了,“兄长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一幅清高模样,真让人佩服。”

      来人正是当今皇后,顾云辞的弟弟顾云锦,如同顾云辞一样为坤君。

      “为什么?”顾云辞转身,一双清丽的眸子凝结成霜,带着凛人的寒意射向身着凤袍的顾云锦。
      “呵~”顾云锦掩唇讥笑,“你问我为什么?你我同为顾家嫡子,二皇子当初求娶顾家之时,父亲明知我对他情根深种,但还是把你许配给王爷。

      就因为你才艺无双,有京城第一坤君的称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要被人与你比较,有你珠玉在前,又有何人能看到我的光芒,只是不知如今那些你的拥护和追随者看到你如今惨样,会不会觉得当时瞎了眼,看错了人。”

      顾云辞紧皱的眉头瞬间疏散,原来如此,只怪自己将心思全然放在帮助那人夺位上,从未关注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竟连他何时生了这般心思也无从知晓。

      “云锦,你我一母同胞,我从未看轻过你。。。”

      “哈哈!”顾云锦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肆意大笑打断顾云辞,眼中讥讽更甚,“谁与你是一母同胞?你是沈家小姐与人私通生的私生子。”

      “你说什么?”顾云辞脸上难得出现别样的情绪,震惊中带者些许了然,难怪父亲总是对他客气疏远,母亲虽并未亏待过他,也从未对他亲近,幼时看着母亲抱着弟弟疼爱心里虽有些难受,但想着自己是长子,肩上责任重大,不能沉溺在这些温情中。

      顾云锦难得看到顾云辞这个样子,不觉起了兴致,多说了几句,“父亲与你母亲幼时便定下婚约,却没想到你母亲与人私通有了身孕,沈家觉得对不住顾家,便从旁系过继我母亲嫁给父亲,你母亲难产死了,你外祖父和舅舅在边疆打仗,我母亲心善把你接了来。”

      顾云辞沉思片刻,说出心中疑问,“父亲如何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做他的嫡长子?”

      然而不等顾云锦回答,他便说出答案,“因为外祖父,因为沈家!”当时沈家一定给了顾家丰厚的条件,让顾家甘愿让出嫡长子的位置,也难怪沈家落难,顾家不仅不搭救还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顾云锦对这个疑问并无答案,他曾经问过父亲,父亲让他不要过问,只说时机未到。

      “顾云辞,往事已矣,如今我身居高位,赢的人是我,顾家的荣耀皆是因为我,我来此见你一面只为让你死个明白。”

      窗外的夜空突然放起了烟花,将黑夜照的通明,顾云辞饮被顾云锦带来的人按着饮下鸩酒,弥留之际,他依稀看见顾云锦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扣,似是自己之物,想努力看的明白些时,顾云锦已收入怀中。

      “顾云辞,虽然你并未问过本宫,本宫却仍然要告知你,来之前本宫已请示过陛下,陛下说一个棋子而已,随本宫处置。”顾云锦见他眼神并未起波澜,只觉得没趣。

      忽的想到什么,顾云锦不怀好意的笑道,“还有一件事要让你知晓,沈家之所以有此下场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他们眼里只有你,对你言听计从,也不会让逸哥哥动了杀心,万一沈家与你里应外合,逸哥哥这皇位做的多不踏实啊~所以呀。。。”

      顾云锦俯下身,凑近顾云辞的耳边,“本宫就帮了逸哥哥一个小忙,帮他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顾云辞本已沉静的心骤然翻起惊涛骇浪,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然,挣扎着朝顾云锦扑过去,“是你!那封信是你放的!”

      胸口挨了一掌,顾云辞飞起撞到身后的立柱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加速鸩毒发作。

      “不自量力!”顾云锦挥了挥手,挡在身前的人退了回去。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顾云辞听见顾云锦得意的笑容,听见他说你这一生就是个笑话,这世间再也没有顾云辞,只有他顾云锦。

      窗外的烟火依旧璀璨绚烂,顾云辞忽然笑了,声音断断续续,“看来今日又有新人入宫,这盛宠比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顾云锦面色一僵,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放火!把他给我烧成灰!”

      “是!”

      顾云锦的身影消失在冷宫后,偌大皇宫的一角燃起火光,但与漫天烟花的灿烂相比却暗淡许多,并无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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