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朋友的对话》旋转菠萝

2、写作还是排泄？

　　我有点儿小爱好。往高雅了说是文学，往粗俗了说是拿文字发泄。当然不是写小说，读者不爱看个人表达。我就喜欢瞎写写，写完后时不时地拿出来反复回味当时的那种感情。说白了，我是喜欢自我陶醉的那种感觉，载体是酸腐的文字。

　　不像有些人，自己写的作品总觉得羞于见人，我会把我写过的东西拿给我那两个朋友看。A君看完后常常赞我文采斐然，说自己决计写不出这样的文字，我应当拿去发表；Z不爱看，总叫我带着我的狗屎滚，但偶尔心情好了，也大发善心看看。比起A君的称赞，我反而更在意Z的评价，就像那外国的美食节目里，每个厨子都渴望得到戈登·拉姆齐的肯定一样。夸奖从标准高的批评家嘴里说出来总是格外悦耳。当然，A君的赞美也是我力量的源泉。我也是俗人一个。

　　这天，我们仨又聚在一块儿。

　　我说，我起个话题，谈谈写作。

　　Z说，聊哪方面的？

　　我说，写作的本质。

　　Z说，这事儿聊不出来。每个人都能拿出一大帮名家为自己心中的定义辩护。

　　我说，是，但我也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A君说，我不擅长写作，所以也没有什么自己的定义。我觉得作家不是谁都能当的，得有天赋。

　　Z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天赋在哪行不是锦上添花？可没天赋就不干了吗？有些人没天赋却偏要吃这碗饭，最后不也成功了。写作是技艺，craft，是可以后天锻炼的。要不市面上哪来那么多写作书写作课的？

　　我说，我就想问有哪些人是读了那些书读成作家的？跟百万富翁教人赚钱、学霸教你学习一个道理，那是只对他们那类人才适用的方法。这点上，我更同意A君。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呀，写作在本质上，就是排泄。

　　A君有点惊讶，你怎么说话这样粗鄙！

　　我一听他说“粗鄙”就来劲儿了。人类对于“粗鄙”有一种本能的兴奋。我说，怎么了，写作不就是拉屎吗？写作不为拉屎我干嘛写作？作品就是情感排泄物，你懂不懂？

　　Z说，行了，你怎么还把自己以前写过的东西搬出来用。我这才想起我有一回写的一篇东西，里面大谈“写作排泄论”，写完后我还颇得意地拿给Z看。A君当时不在，错过了与我们一同见证此论诞生的珍贵时刻。

　　我尴尬地说，原来你还记得。

　　她说，记得，怎么不记得，活脱脱一滩现实版的情感排泄物！说实话，写得不甚高明。走路上没注意踩到了都嫌恶心。

　　我挺生气。我说，你太过分了，这话只能我来说。

　　她说，你还挺自恋。你自己说的时候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你自己根本不觉得自己写的烂，所以你骂自己的时候反而有点儿爽呢。

　　我尴尬到无地自容，还想替自己找补：怎么，还不许自我反思的吗？

　　她说，你反思之后会改吗？根本不会！你那种自己反思已经在自己的舒适区里了。反思是会让自己不舒服的，可你看你那样，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舒服吗？你就是自恋、自大！你那种反思根本就是自我安慰，可你还不够诚实，你都不承认那是自我安慰。你看你那些所谓的反思，遣词造句哪里不刻意，可就算你尽力了，最后成品也就那样。只能说明你是真没天赋，也没才华，别写了。

　　得，我被我自己的话反将一军。虽说我哪回不败给这牙尖嘴利的妮子，可这回我是真有点儿伤心了。原因是，从某方面来说，她对我的评价的确没错，张宗昌写东西都比我有才气。可我会放弃写作吗？绝不会！相反，这段插曲还会成为我的素材之一，被我变着法儿的用来自我嘲讽、自我反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