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何十五

39、喜欢谁是我的事

　　褚北抄近道回学校，他想去求证一件事情。

　　这个事情，在前几天，他亲眼看到了。

　　其实，那天褚琴从办公室出来时，褚北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正好撞见门推开那一幕，他并没有看到，门里那一瞬的景象，只是看到了他妈把手撤开时，闪过的慌乱神色。

　　那种神色，在他的记忆当中，不止一次的出现过。

　　他妈自离婚之后，总有献殷勤的陌生男人来找他妈，刚开始，是直接上门，后来，因为他妈的态度异常坚决，这些屡屡碰壁的人，不敢在上门打扰。

　　褚北痛恨这些人。

　　他痛恨一切，欺压的行为。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注定他跟崔涛之流，永不可能有交集。

　　*****

　　在褚北的记忆当中，崔涛这个人存在的第一抹痕迹，应该是有次跟别校的篮球联谊赛上。

　　当时的崔涛不是球员，不是候补，就是个实打实的观众，不过是个异常执着的观众。

　　一连三天的友谊赛，其中有天下午还下起了微雨，就是在这种艰苦的耐力赛中，崔涛一秒不错的跟完了全场。

　　是个喜欢篮球的好苗子，褚北注意到了一直坐在看台角落里的那个人，不禁在心里腹诽道。

　　所以在当天结束比赛之后，等人群散去，褚北把篮球朝着看台上那个正注视着自己的人，抛了过去。

　　那人有一瞬怔愣，不过手下已然出于本能的把球稳稳接住。

　　“玩会？”褚北出声。

　　那人逆着光，褚北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静默了有那么几秒之后，只见那人起身，带着篮球，朝着褚北走过来。

　　见他这是同意了，褚北朝着那人，会心一笑，直觉自己没猜错。

　　两人打了会半场，崔涛球技还不错，男生间的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打的褚北很有干劲。

　　看天色不早了，俩个后背衣衫早已浸透的人，坐在篮球架下休息，褚北正仰脖灌水时，崔涛开口：“你叫什么？”

　　褚北放下矿泉水瓶，横着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边的水珠，朝着那人微仰下巴，“褚北”

　　对面那人，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过不多会，休息好的褚北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完事之后，回身看着崔涛，以眼神示意“你呢？走吗？”

　　崔涛直视着他，最终缓缓的摇了摇头。

　　褚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毕竟俩人之间还属于陌生人的范畴，不好过多询问。

　　褚北了然的点了点头，把背包往自己肩上一挎，一口把瓶中剩余的水喝完，朝着场地边的垃圾桶，投了个三分。

　　中！

　　褚北面上一喜，回身，笑着朝崔涛喊道：“走啦”

　　再后来，褚北再次见到这个篮球打的还不错的陌生人时，是在学校后方的小巷当中。

　　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俩人外，还有陈睿跟一个看起来像外校的青年，和一个正蹲在地上，怀里死死捂着自己书包大哭不止的低年级学生。

　　“是你”褚北出声，那人回望过来，俩人神色中，均是一滞。

　　可能任谁都没想到，再见时的场景会是这般。

　　陈睿狐疑地望了一眼褚北，又恨恨的看了对面那俩人一眼，悄声问褚北：“你们……不会认识吧？”

　　褚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陈睿露出舒缓的神色，朝着对面开始放狠话。

　　后来，那场小小的“抢劫”未遂，但几人之间算是结下了梁子，作为正义一方的陈使者，跟作为邪恶势力一方的崔恶霸之间，形成了天然的鸿沟。

　　*****

　　混乱的思绪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

　　褚北抬头，望定那个人，俩人之间不过隔着一臂的距离。

　　褚北看清来人后，心里的火被激沸的一簇簇往上窜。

　　“让开！”

　　来人立定，不为所动。

　　褚北气急，挥起右拳朝那人面部砸去。

　　他以为那人会躲。

　　是个正常人都会躲避吧，但崔涛显然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衡量之。

　　崔涛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嘴角顷刻便有鲜血溢出。

　　崔涛抬手，苦笑着，把嘴角那一丝血迹抹去。

　　“我再说一次，让开！”褚北避了一下崔涛的正面，抬脚预备从侧面走。

　　崔涛立刻移动身形，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逼我动手”这次褚北是真的生气了，语气不带有丝毫温度，听起来，寒气逼人。

　　“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崔涛解释。

　　褚北一瞬盯上了崔涛的眼睛。

　　那里有悔恨，有迷茫，有慌乱，也有哀切。

　　何其相似，这样的神色，他在李锦襄的眼中，也曾看到过。

　　褚北在心里嘲讽的想，世人真是没种，做了错事，不敢承认，只会龟缩到受害者面前乞求原谅。

　　他们想要受害方，谅解什么呢？

　　谅解他们做错的事情，还是谅解他们行为背后的动机，甚或给予他们下一次伤害自己或别人的机会？

　　此刻，褚北的思绪偏执到了一个点上。

　　这个点就是，事情发生了，任何结果，我靠一己之力承受。

　　但想从我这，获取谅解。

　　绝无可能。

　　当你敲击瓷瓶的一瞬，那道裂纹就已经陈留在了瓶身，手艺精湛的匠人可以在后续的修补中，极尽复原，但如果这道裂纹是龟裂在一个人心上呢？

　　如何修补？

　　当然，崔涛之流还远没有到达能放在褚北心上的地步，但所有这些敌对势力，都统一被褚北划拨到了，不可原谅的行列当中。

　　前有李锦襄带的好头，后有崔涛之流等欺恶势力有样学样的，来了个后继有人。

　　褚北握紧拳头朝着崔涛右肩猛然一击，用力之重，直打的面前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拳是替陈睿还的！”

　　褚北收回手，直视着崔涛，“崔涛，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从此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听出决裂意味的崔涛，猛然上前，捏握住褚北的双肩，把人强硬地箍住，背抵在墙上，“小北，我可以解释，你，你听我解释，是，是这样……”崔涛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心里越来越急躁。

　　褚北看着他。

　　在那道目光中，崔涛悲鸣的出口道：“你生气对不对，你打我，我不会还手的，随便你怎么打我……”崔涛下意识去够褚北的右手，想让他掌捆自己，但褚北手臂压的死紧，崔涛根本举不起来。

　　崔涛气急，握起一拳，重重打在褚北耳侧的墙壁上。

　　褚北不避不闪，连眼神都不曾有一丝波动。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都可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行吗？”崔涛自己已经意识不到，他此刻的声线在抖。

　　崔涛在这种无序，慌乱，害怕的情绪当中，着力想抓住点什么。

　　那个念头又窜了上来。

　　崔涛脱口道：“对，对，这个事情，好解决，你跟我走，我会去求我爸，帮我们俩办理好所有手续的，我向你保证，小北，我向你保证，肯定会比你现在过的好一百倍，不，好一千倍，我向你保证，真的，我向你保证！”

　　褚北是真的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一膝顶在崔涛腹间，抬臂把那人一把挥开，褚北看都不看他，朝前走去。

　　那一膝顶的力道之大，痛的崔涛立时弯下腰去，可也就是一瞬，崔涛复又强直起身子，朝着褚北扑了过去。

　　两厢撕扯中，褚北重又被按回墙壁上。

　　崔涛盯了他几秒，那眼神像要噬血的巨兽，下一刻，崔涛不由分说，强制吻了下去。

　　褚北侧头，堪堪避开，气的根本说不出话，直接一拳挥在了崔涛肚子上，崔涛被逼的退了一步。

　　俩人之前隔开一点距离，褚北出口：“你他妈，有病吧！”

　　被烧糊涂的崔涛口不择言道：“周桪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既然你喜欢，你喜欢……为什么周桪可以！我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选他，不选我！”

　　褚北出口，打断了崔涛之后想说的，所有话。

　　“因为我喜欢他，而我，不喜欢你！”

　　褚北一字一顿地说完，看向崔涛。

　　看着面前那人神色，一寸一寸地，溃败。

　　意识到崔涛不会再有下一步举动后，褚北快速从他身侧走开。

　　错身而过时，褚北补了一句：“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吧，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的，还未发生的，都终止在这个点上吧。

　　*****

　　让崔涛这么一耽搁，等褚北赶到学校时，早已过了约好的时间。

　　褚北心下着急，一路飞奔着跑到办公室门口。

　　正想平复俩下心绪，敲门时，突听门内传出了一声破裂声。

　　听起来像是……一只杯子被碰倒，碎裂在地面上的声音。

　　褚北放下正准备敲门的手，转而挪到窗边，朝里望了望。

　　茶色玻璃太暗，看不清什么，只能模糊辨认出，屋里应该有俩个身影。

　　下一刻，不待褚北在细看时，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褚北很熟悉。

　　那是褚琴的声音。

　　心叫糟糕的褚北，二话不说，强力的开始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