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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安分守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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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白氏待秦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既不让她照顾重病的宋知州,也不让她浆洗衣物,除此外她还派了几位年长的嬷嬷精心照料她的起居日常。
秦桑过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如今坐等他人伺候,竟有些局促不适。
不仅于此,如今她走到哪哪都是笑脸相迎,无数人恭维她各种吉祥的话,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笑容,似乎这门亲事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秦桑心中有苦难言,总觉得众人笑容越深,待自己越好,越能显示配冥婚的她有多可怜。
临近婚期,她也越发害怕起来,只是府内无人可以倾诉,她便打算出门四处走走透透气。
“家中一应俱全,你若是缺什么便让下人去买,都快成亲了,可别再出事了…....”
白氏欲言又止,眉眼涌起忧惧之色。秦桑莞尔,看来舅母是有了前车之鉴,害怕自己又像上次一般临阵逃婚,便宽慰道,“我答应这门婚事就不会反悔,况且安儿也在这,我只是想出门走走,一个时辰便回来。”
见她说得坦荡,而且安儿又在府中,白氏不由得放下心来,“也好,那带个下人吧,你一个人我总归不放心的。”
秦桑没有拒绝,带了个圆脸圆眼叫杏儿的丫鬟,不急不慢地出了门。
见她们走远,白氏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念叨着,“老天保佑,一定不能出事了!”
…….
长街上商铺鳞次栉比,点心首饰杂耍无一不有,喧嚣声不绝于耳,传来欢快的气息。
秦桑东走走西逛逛,神情怏怏提不起兴致,杏儿跟在她身后打量她的脸色默不作声,只心里生出一丝同情。
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何配冥婚啊,哪怕给人当续弦也比这个强。
杏儿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见秦桑突然停下,便抬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盯着远处的糖葫芦发呆,便问道,“姑娘想吃吗?我这就去买。”
她笑着摇了摇头,望着远处感叹,“以前安儿最爱吃的就是糖葫芦,如今管家日日买给他,他竟对我说吃腻了,可我自己好像从未吃过。”,想着她向前走去,买了两串,和杏儿一人一串在大街上吃起来。
“酸酸甜甜的倒是不错。”,她轻咬一口咀嚼了许久,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红了眼睛,默默的拿着糖葫芦慢悠悠地在长街上踱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杏儿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为她生出一丝难过,就连口中的冰糖也觉得吃不出甜味。
天边的晚霞渐渐淡下,杏儿亲声提醒道,“时日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出门再逛呢。”
秦桑蓦然流下泪来,抓着糖葫芦无所适从。
她快成婚了,等进了侯府对婆母言听计从,不知真的能否像今日这般自由出入。
这么美的晚霞,会再看到吗?
她抹干眼角的泪,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低头往回走。杏儿也不知如何安慰,也跟在身后抹眼泪。
秦桑脑中空空,头重脚轻地往前赶路,蓦然瞥见前方伸出的手臂,躲避不及撞了上去。
杏儿也刹不住,小脑袋直接朝秦桑的背撞过去,两人同时惨叫了一声。
秦桑捂着头生气地抬眸瞪去,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待瞥清了面前之人后才诧异地开口,“侯公子?怎么是你?”
“我正想找你呢!倒是巧了。”
贺兰昭面色阴沉,似乎心情不大好,他打量了秦桑今日的衣着,看起来较往日华丽,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舅父一家如今倒是舍得为你花钱,也是,农家百姓年底卖鸡卖鸭前也知道先将鸡鸭喂饱才能卖个好价钱。”
“你——”,秦桑两颊一红,因羞涩而愣住,怔了许久才弱弱开口,“你都知道了?”
贺兰昭长眉一挑,自豪道,“我说了我在侯爷身边的脸,他知道新嫂过门便派人打听,我也跟着了解一二。”
“那他…....他怎么说?”,秦桑忽而面色紧张,想要迫切了解这位未来小叔子对自己的看法,若是好评,自己尚且有好日子,“是否嫌弃我出身….....”
“侯爷并不在乎门第,况且你嫁过去是守一辈子活寡,他是同情的….....”,贺兰昭顿了顿为难道,“此事可是你舅父一家逼迫你的,婚事在即.......我可以帮你逃走。”
“不——”,秦桑连忙摇头,若有所思道,“我是自愿地,况且你若帮我逃婚,侯爷难道会放过你吗?”
“我说了我甚得侯爷欢心——”
“你是他家下人,又不是他的亲人,他怎么会饶过你?”,秦桑摇头叹道,随即咬唇笑了笑,“多谢你了,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嫁过去,我不会悔婚的。”
贺兰昭语塞,觉得心口堵得慌,望着她恬淡的双眸心生不忍,“你年纪轻轻嫁给谁不好,为何要嫁给一尊牌位,守一辈子活寡?你是不是昏了,还是........”,他咬牙道,“也被权势财富迷了双眼。”
秦桑心里一冷,见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误解自己,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嫁谁不是嫁?若是嫁给沈从阳那样的男子还不如和牌位过一辈子!你看着应该没有受过苦,应该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说着她哽咽地低下头,“我还有弟弟要养活…....舅舅一家也不能见死不救…....能嫁到侯府我很知足,既然侯爷是好相与的,我也不怕了。”
不等贺兰昭解释,她拉着杏儿匆忙离去,留下面色暗沉的贺兰昭咬唇沉默。
……
贺兰昭冷着脸,脚步沉重地回到侯府,面色从未有过地凝重。
府内人来人往,皆有条不紊地清扫庭院,修剪花木,张贴喜字和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这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这桩冥婚真的是喜事。
他环顾一周,见母亲正在长厅内和一位年长的仆妇说些什么,贺兰昭略略打量,惊讶发现这仆妇似乎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人。
为何她出现在这?贺兰昭剑眉微蹙,朝长厅走去。
“这是用朱砂喂养过的壁虎血,等大夫人进门时让嬷嬷替她涂抹在手臂上,就能检验大夫人是否是处子,也能让她往后时刻守身如玉。”
嬷嬷弯下身子在瑞阳长公主耳前低语,可还是被前来的贺兰昭听个一清二楚,他挺拔的身躯忽地一滞,双眸划过一丝厌恶。
“我让嬷嬷配的药可带了?”
“都带了,只是这药性猛烈,女子服下便不能再生育,不知公主有何用呢?”,仆妇颤声道,语气不忍,“况且副作用极大,用了后女子身子亏损不似从前….....”
瑞阳长公主轻轻一叹,无奈道,“也是给新妇服用的,她才十几岁,我怕她受不了这没有尽头的孤寂日子,往后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丑事。若是让她服下此药再无生育的可能,想必她余生才会死心塌地安分守己。”
仆妇点头认可,正垂眸时余光却瞥到贺兰昭站在一旁,忙吓得行礼离开。
瑞阳长公主看到贺兰昭探究的眼神,一向雍容平静的面孔生出几丝惊慌,她慌忙收起桌上的药材塞入袖中,再次恢复高高在上的神色。
“咱们侯府终于有些喜色了….....”,她苦涩地笑了笑,目光落到俊朗翩翩的贺兰昭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接下来到你了,你身为侯府当家,应早日开枝散叶….....昨日我上街看到了毓菀郡主,她似乎对你并未死心,又向我打听你…....”
“母亲!”,贺兰昭制止她接下来的话,厉声拒绝道,“我最厌恶她这种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女子!我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她!”
瑞阳长公主一脸讪讪,没想到儿子反应这么大,不死心地为毓菀郡主辩解,“她是临安伯府独女,千娇万宠长大的,有些小脾气也是无伤大雅——”
小脾气?
贺兰昭冷笑,一年前自己入宫赴宴时,顺手扶了一位差点摔倒的小宫娥,她得知后竟刮花了那宫娥的脸!简直拿人命当儿戏。
这样刁蛮妒忌的女子,即使身份高贵貌比嫦娥,他也要避之不及。
谁爱要谁要,他不要!
想着,他眼前竟浮现出一张温顺乖巧的面孔,带着怯意,低眉婉转。他猛然摇了摇头,捂着烦躁的胸口,神色惆怅。
瑞阳长公主见他严词拒绝,不禁叹气。
东岳国史上几位皇后重用女官,所以女子的地位也一直水涨船高。而冀州城的高门府邸,家中嫡女们备受宠爱,难免沾染娇纵之气。
上至公主,下至百官之女,皆争强好胜,自视甚高。
温柔小意的姑娘?
瑞阳长公主顿时面色烦躁,只能从家世低微或者偏远地区的人家找。
这事,很棘手。
“此事再议,眼前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过几日你新嫂子进门,我想你亲自前去替你哥哥娶亲接人,一来显示我们侯府的重视,二是让你新嫂嫂体面。”
贺兰昭低头沉默,片刻后试探着问道,“我觉得大哥不喜欢这个姑娘,不如换个人嫁进来。”
“胡闹!”,瑞阳长公主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怒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无理取闹,难道你哥哥托梦告诉你他不喜欢这姑娘吗?”
“我……”,他怔了许久,无话可说,瑞阳长公主又教训了一通后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