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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斗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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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贵妃给的红封非常厚实。
回到静心苑后,阿芙打开红封瞧了瞧,里面放了整整二十片薄薄的纯银叶子。
“这么多?!”崔颖和兴德齐齐尖叫出声。
常言道,有钱好办事。
尽管皇六女在宫中受苛待,但有这些银叶子在,他们至少能好过一段时日。
“贵妃娘娘可真大方。”崔颖对银叶子爱不释手,端详好一会儿,终是恋恋不舍收拾起来。
兴德两眼直放光:“小主子,咱们现在是不是算贵妃党了?”
“什么贵妃党?”阿芙不明白。
兴德挠了挠头,声音略微低了一些:“听说和贤妃娘娘走得近的冯充容、刘才人都是贤妃党。小主子得贵妃娘娘赏识,是不是就是贵妃党了?”
“应该不是。”阿芙犹豫了一下,“贵妃娘娘让我以后不要再去玉棠宫。”
崔颖和兴德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小主子,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阿芙摇摇头。
初时她以为贵妃娘娘是拒绝她的示好,但随后又叫住她赏赐一些东西。这让她心内不由地生出一些侥幸心理和若有若无的期待。
贵妃娘娘对她,还是有怜悯之心的。
不想让崔颖和兴德跟着自己操心,阿芙笑了笑,故意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安慰二人:“先别想那么多,这些东西够我们用好久了。”
“小主子说的是。”
缠丝山药糕确实凉了,但静心苑这三人吃的异常满足。
因为贵妃娘娘说的那句“以后不用再过来了”,阿芙在静心苑待了好几天没出门。
她琢磨着,至少最近几天,先不要出现在贵妃娘娘面前。
正月尾巴悄然溜走,很快到了二月初五。
每月初五,内侍署都会发放各宫份例。
按照规定,不论是否受封,皇子皇女每人都有应得的月例,只是规格不同。宫人内监每月也都有月例银子。然而静心苑情况特殊,三人的份例一直被克扣。
尽管如此,每月初五,兴德都会去内侍署走一趟。
哪怕去上三五次才讨到一两月银,那也自有它的用处。
初五一大早,兴德就出门了。
内侍署外站满了各宫来领份例的人。
如同往常一样,兴德只能站在队伍最后。
终于轮到兴德时,他习惯性哈着腰,满脸堆笑:“秦爷爷,静心苑的。”
负责发放份例的内监名叫秦忠,生的高高壮壮,比兴德大不了几岁。但兴德每每见了他,总要尊称一声“爷爷”。
可惜即便如此,静心苑的份例依然次次被克扣。
然而奇怪的是,今日秦忠竟乜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你小子有福气,贵妃娘娘特意关照,挤也要给你们静心苑挤出点东西。”
兴德一怔,兴奋极了:“什么?贵妃娘娘来了?”
“你可真敢想!贵妃娘娘什么身份?会到这里来?娘娘派玉棠宫的大太监交代的。”秦忠装模作样叹一口气,“可惜,各宫份例都是定好的,虽说有贵妃娘娘命令,咱家也挤不出太多,是不是?”
兴德咧嘴一笑,连连点头:“秦爷爷说的是。”
第一次,他从内侍署领到二两银子,两只鸡,十枚鸡蛋,一块腊肉,还有一袋大米。
——这些食材远不到皇女的正常份例,而且按规矩应该均分到每日,按需送到膳房或各宫小厨房。但苏贵妃交代,内侍署不敢做的太绝,就和膳房打个商量,双方均少得一点,凑一些一次性发给静心苑。
尽管这次还被昧下不少份例,但兴德已经非常满足了,他借了内侍署的独轮小推车,带着它们喜滋滋回静心苑。
阿芙和崔颖见到东西,俱是一惊。
“快快快,先把腊肉挂起来。”兴德眉飞色舞,尖声吆喝。
阿芙不敢相信:“都是咱们的?”
“是啊。”兴德重重点头,略微平复下心情后,将在内侍署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二人听。
阿芙愣怔一瞬,心绪起伏:“原来是贵妃娘娘帮忙……”
兴德喝了一口水:“贵妃娘娘多半是随口一说,要是真心督办此事,小主子的份例肯定都能发下来。这回还是被扣了好多。皇女应有的布料、绸缎、羊肉、水果、时蔬……都没有,鸡鸭也少好几只,月例银也少好多……”
“是啊,不过比起以前,实在是好太多了。小主子,这鸡我们先不杀好不好?留着让它下蛋,以后就能有鸡蛋吃了。”崔颖将腊肉挂在檐下,笑吟吟建议。
“不用养吧?咱们有鸡蛋了。”兴德不赞成,“小主子上个月生了场病,不如把鸡杀了补补身子。”
“不是有腊肉补身子吗?万一下个月又没鸡蛋了怎么办?”
……
两人你来我往地讨论,兴致十足。
阿芙则在一旁默默出神。
贵妃娘娘会使人交代内侍署,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贵妃娘娘不想搭理她,也不会再帮她呢。
静心苑常年被苛待,应得的份例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今贵妃娘娘一句话,就能有这样大的变化。
若贵妃娘娘肯真心庇护她,那她是不是也能不再缺衣少食?
两只活鸡在笼子里不停地扑腾。
阿芙又生出一腔斗志来。
为了报答贵妃的恩义,也为了以后过得更好,她一定要获得贵妃的怜惜,成为“贵妃党”。
兴德去归还独轮车,崔颖收拾今日得到的东西。阿芙则坐在院子里望着菜园的菠薐菜发呆。思来想去,毫无头绪。
崔颖扭头问:“小主子,贵妃娘娘帮忙,咱们是不是要去谢个恩?”
“是要去谢恩,不过不是现在。”
“嗯?”崔颖不解。
阿芙慢吞吞道:“等我准备好谢礼再去。”
看看小主子,再看看她面前的菠薐菜,崔颖含笑问:“这回还送菠薐菜吗?”
阿芙抬眸瞧她一眼:“当然不是,这回得好好准备。”
前两次,她选择自家种的菜与亲手做的荷包,一是她没有其他能拿出手的,二是她有意显示自己处境凄惨,试图激起苏贵妃的怜悯。
现下贵妃娘娘早就知道她不容易,还出手帮忙讨要份例,她若再送些微贱之物,就十分不恰当了。
“那小主子打算送什么?”
“我先想一想。”阿芙一时也没有好主意,只得认真思索。
寻常之物肯定不行,可她都有什么呢?
晌午,静心苑难得吃一次肉。
阿芙还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茵陈炒鸡蛋。一不留神,吃的有些多,就干脆在院中散步消食。
“可惜茵陈有些老,要是正月里,肯定更嫩。”崔颖甚是遗憾。
阿芙不说话,她的目光被一串串金黄色的迎春花所吸引。
崔颖顺着小主子的视线看去,笑道:“春天要来了。迎春花也好看,就是香气太淡了,不够浓郁。”
“……香气太淡了……”阿芙喃喃自语,脑海中忽而有画面一闪而过。
她“哎呀”一声,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我竟把这个给忘了。”
“什么?”崔颖本待问个明白,却见小主子拔腿就往房间跑。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连忙追上去。
阿芙一路疾行,走入室内,打开一个旧木箱,将里面摆放的书一本一本取出来。
这本不是。
下一本也不是。
……
“小主子,这是……”
“我知道要送什么了。”阿芙翻找一会儿,拿出一本名为《百香谱》的册子,展颜一笑,“找到了。”
崔颖原本也在笑,看到《百香谱》后,脸上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小主子要送这个?”
“对,贵妃娘娘爱香,应该会对它感兴趣。”阿芙将其他书册重新摆放回去,又把木箱盖好。
她差点忘了,两次去玉棠宫,内殿香气都不一样。而且第一次时,苏贵妃还正在调香,想来是个爱香之人。
“可是,这本《百香谱》是林娘娘的遗物。小主子怎舍得把它送给旁人?”
阿芙沉默一会儿:“为什么舍不得?如果能用它换一份庇护,娘在天有灵,肯定也同意的。”
“小主子!”崔颖略略提高了声音,“贵妃娘娘现在不已经在庇护我们了吗?何必多此一举?”
“姑姑,不够的。贵妃娘娘只是善心,是怜悯,并不是真的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这份善心,随时可以收回去。我们的份例依然被克扣不是吗?”
崔颖一阵语塞,很快又抿了抿唇:“奴婢知道您的意思。但这是林娘娘的心血,有她自己制的香,也有前人古方。如果有笔墨纸砚,还可以誊写一遍,这本送人也无妨。可事实上咱们什么都没有。”
听她语气松动了一些,阿芙心知她有妥协之意。
阿芙望向她:“崔姑姑,可以誊写的,我没有笔墨,但我有眼睛,有头脑。我会把这些制香方子都记住。等我们以后有条件了,我再写下来。”
不到十岁的小主子一脸认真地向她保证,崔颖心里一阵酸涩,不由地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您是主子,您自己做决定就行。”
阿芙上前抱一抱她,轻轻拍了两下。
崔颖一愣,继而破涕为笑。
接下来几日,阿芙只要得空,就抱着那本《百香谱》背诵。
她年纪小,记性好,偶尔遇到一两个不认识的字,就靠记忆强行记下,比葫芦画瓢给画下来。
几天后,阿芙将一百二十六个制香方子背得滚瓜烂熟。随后,揣着《百香谱》一路直奔玉棠宫。
然而刚到玉棠宫外,她就被一队侍卫拦住:
“陛下在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